喻青嫣晚間一夜無夢，醒來后才發現眼睛腫了。

昨日哭得有些太狠，幾乎記不清是如何送走的重燁，又是如何走回的房。

的手里還攥著重燁給的令牌，一想到下次聽見他的名字可能就是宮中傳來重燁的死訊，這東西便像是最后訣別的信一般，沉甸甸在手里，人不過氣來。

喻青嫣盯著床帳看了半晌，此刻距離五月初不過只剩短短的幾日，若是要想救人，時間已經迫在眉睫。

可惜目前只空有一支暗衛，若是重燁真的出了事，單憑這點兵力，就連護著手無縛之力的自己闖進皇城都做不到，更遑論還要帶著一個人全而退。

他放下兵權是死，不放下兵權也是死，在外征戰忠心衛國的將領，無法堂堂正正地死在戰場之上，而是枉死在佞小人之手，如何能夠甘心。

喻青嫣靜靜挲著手里的那塊玄鐵令牌，冷不丁腦中轉過一個極為膽大的念頭，不由得整個人霍然從床上坐起來。

隨意將腦后的頭發攏了攏，匆匆梳洗一番，便急著要出門去。

正推門出去時，迎面撞上了前來尋的蔡保。

喻青嫣定了定神，勉強給他扯出一張笑臉來：“蔡學子，早好。”

蔡保著微腫的眼皮，實在是無法同樣的說出一聲好來。

他從自己帶來的籃拿出一個滾燙的蛋遞給，真誠建議道：“姑娘要不先拿這個敷一敷，這樣不至于不好見人。”

喻青嫣思及等會兒還得去晉王府，頂著這副尊容去見慕策之確實是有違禮章。

于是客氣地道了謝，接過蛋剝開，輕輕放在眼上滾。

見蔡保有些無話地候在一旁，便主提起了昨日的事：“昨日給世子殿下送藥的那個學子，應該平安回來了吧。”

蔡保道：“無事，他半個時辰便回來了。”

喻青嫣愣了一下，這才輕輕地“嗯”了一聲。看來除了對之外，慕策之對待其他去送藥的醫也不會刻意為難。

那為什麼偏偏要針對呢？難道是看格外不順眼？

說起來好像每次去澤山苑都是厚著臉皮耍賴要留下，避開第一次送藥不談，上次借故避雨，竟然還在人家榻前困得睡著了。

喻青嫣著眼睛的作漸漸緩慢了下來，垂頭頗為無地自容地對蔡保說道：“要不今日還是讓別人給世子殿下送藥吧，我可以留在太醫署做些別的活。”

“喻姑娘，在下倒是也想給你安排別的活計，昨日劉太醫丞格外吩咐，讓你今日起不必去送藥了。再過幾日，鄭太醫也該從江寧那邊回來了，他若是見到你被薦舉進來的后只做些雜活，心中必定也會有些計較。”

“只是……”蔡保出了為難之，“只是今日晉王府那邊特意來人傳話了，說是若不是喻姑娘你來送藥，那太醫署今后都不必專程派人送藥過去了。”

喻青嫣微訝地反問道：“晉王府那邊真是這樣說的？”

“千真萬確。”

喻青嫣又驚又怒，不由了手心。

慕策之這是嫌自己死得還不夠快嗎？居然連裝都不愿意再裝下去了。

半刻也坐不下去了，將蛋從眼皮上拿了下來，連聲招呼都來不及和蔡保打，便徑直去了藥堂拿藥，出宮前往晉王府。

一回生二回，先前來晉王府還需要云綠作陪，如今已經將大致路線都記在心里，不必麻煩別人引路，自己獨自一人便能順利前往澤山苑。

經過榮寶齋的時候，特意往里頭瞧了一眼，確定沒見著什麼人影，這才放心地步出院落。

誰知剛出院門，便見到宋含婷被侍簇擁著，與撞了個正著。

喻青嫣來前特意算過時辰，就算腳程再快，此刻也應該有辰時六刻了，宋含婷這個點應該是請完安早早回去了。

既然不是來錯了時辰，那便是宋含婷特意留下在這堵的。

此時再繞道而走已經毫無意義，喻青嫣干脆直面迎了上去，沖端莊地行了個禮：“宋小姐。”

同所想的一樣，宋含婷確實是特意在這里等著。

原本與喻青嫣也算不上是有多大的仇怨，頂多就是幾句口角之爭，生氣丟人也只是一時，很快便被拋在腦后，時間一長，甚至都記不起喻青嫣的名姓。

可偏偏昨日去尋慕策之時，吃到了個大大的閉門羹。

事原是這樣。

昨日慕策之不知道是忽然被勾了什麼心思，一大清早便吩咐下人破天荒備了兩人份的早膳，不知是要邀誰同桌共食。

這舉若是安在別人上的話興許沒什麼奇怪的，可他平素一向寡居，連朋友都沒有幾個，如此行徑便顯得很是反常。

宋含婷自便對慕策之十分仰慕，對他起居事的上心程度更可以說是整個王府都人盡皆知，這點靜自然毫不意外很快就通過下人的口，傳到了的耳中。

開始宋含婷還以為是這位神仙般的表哥覺得一個人用膳太過清冷了，想要開始多沾些煙火氣。

于是半點不帶怯地帶了一眾侍菜的丫鬟過去，決定善解人意地親自陪表哥用膳。

沒想到連澤山苑的大門都還沒踏進去，便被人攔在了門外。

直到后來才得知，原來慕策之特意折騰了這一出，不是為了別人，正是為了那個日日來送藥的小醫。

此事傳出去后，便聽見許多下人在暗地里嘲笑。說一個名門族的高貴嫡，在男人面前，竟然還比不過一個卑賤低微的醫來得有吸引力。

想到這里，宋含婷就不由得俏臉含怒，狠狠瞪了喻青嫣一眼，那眼神好似恨不得生剮了一般。

喻青嫣實在是不知道自己又在什麼時候招惹了這位表小姐，不過人在屋檐，此時也只得面帶苦笑道：“宋小姐，不知道青嫣究竟哪里無意間冒犯了您，若是有的話，便在這里先行給你賠個不是。”

“賠？”宋含婷用尖利的聲音反問道，“你拿什麼賠？你立志要以兒在太醫署闖出個名堂來，整日同那些男人廝混，自然是不需要注重什麼聲譽。可我還是個尚未出閣的小姐，以后還要許個好門第，若是被你臟污了名聲，那可是一輩子的事。”

這話說得屬實刻薄，以至于喻青嫣忍不住皺了皺眉，反聲道：“在下并未在外抹污小姐的閨譽，又何來此一說。”

“大膽！居然敢如此對姑娘說話！”宋含婷邊的婆子立馬趾高氣揚地站出來，不分青紅皂白地劈頭一頓謾罵，“你不過是一個卑賤的醫，明知道我們姑娘與世子殿下投意合，居然還有臉去勾引世子殿下，鬧得現在府中四都在傳我們小姐的流言蜚語，一個待字閨中家世清白的姑娘，豈能遭這等非議。”

喻青嫣聽完挑了挑細眉，這事橫豎看來都與沒什麼干系，又何必強行將賬算在的頭上，實在是有些不可理喻。

耐著子申辯道：“這位嬤嬤，其一，我并不只是一個卑賤的醫，我在太醫署有職務，大小也擔了個，并不是府里的可以任你圓扁的丫頭婢子。嚴格說來的話，你還得尊稱我一聲大人。

其二，我與世子殿下之間也是清清白白的，若是府中有什麼風言風語，大可去找當家的管事將他們找出來罰，他們不敢再說，現在只來堵著我算什麼本事？”

“清白？”宋含婷像是聽見了什麼可笑的事一般，面譏諷，“你還真是個牙尖利的丫頭，可若是你與表哥真的清白，那你可能解釋為何他昨日會破天荒為你單獨準備膳食，又為何專門出府去太醫署見你？你可知，他自從被診斷出心疾之后，便再也沒有出過晉王府半步？”

喻青嫣聞言明顯一愣，無比詫異地問道：“他昨日來太醫署了？”

宋含婷見滿臉毫不知的模樣，以為是得了便宜還裝傻，頓時氣更不打一來。一把撇開攔在前的婆子，抬手便要沖著喻青嫣的臉上扇來。

可惜這一掌綿綿的，沒什麼力道，沒有如愿落在喻青嫣的臉上，反而被見機一把制住了手腕。

鬧到這般地步，喻青嫣也沒什麼心再擺出好臉來，反正彼此都已經撕破了臉，便也沒什麼好顧忌的了，沉著眉眼，以牙還牙，反手扇宋含婷了一掌。

“啪”得一聲，極其清脆的聲響。

功震懾住了在場的一干丫鬟婆子。

這一掌可是實打實的，宋含婷白皙的臉頰上頓時浮現出一個通紅的五指手印。捂著臉頰不敢置信地看著喻青嫣，似乎萬萬沒有想到真的敢對手。

不過這寂靜也只不過是片刻的，很快宋含婷便反應了過來，怒不可遏地沖向了喻青嫣，同扭打在一塊。

旁的仆傭們反應不及，遲來一步，只能在外頭圍作一團，眼睜睜看著們拉扯著彼此頭發推搡著來去，很快便退到了臨湖橋邊，岌岌可危地在邊緣著。

方才那個同喻青嫣拌過的婆子見狀，立即焦急地喊了一嗓子，手去攥宋含婷的角，同時暗中使力狠狠地推了喻青嫣一把。

一陣大力猛然襲來，喻青嫣只覺得子站立不穩，下意識抓著宋含婷一起，重重跌進了一旁冰冷的池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