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渺渺回明殿的時候,流得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往哪裏踩都是一鞋底的紅印。
卓煜站在累累骨間,對鄭威說:「你可知罪?」
「知罪?」鄭威護著皇后,握著的刀卷了刃,可他直背脊,神嘲諷,「我鄭家何罪之有?是你鳥盡弓藏,是你忘恩負義,我鄭家不過是爭取應有的東西罷了!」
這話說得連自詡勛貴之首的定國公都聽不下去了,鄭家多大的臉,不過兩朝皇后,皇位就了他們的囊中之不:「荒唐!」
「荒唐?」皇后冷冷道,「哪裏荒唐?若沒有我鄭家,你卓煜區區賤婢之子,焉能問鼎大位?你是怎麼報答的?你屢屢頂撞姑母,氣得舊疾複發,死前都不原諒你,你這樣不孝不義之人能坐皇位,才是最大的荒唐!」
「你這話就說得我不聽了。」一個清亮的聲傳來,殷渺渺提著團淋淋的東西走了過來,「一口一個賤婢之子,看不起他你可以不嫁。」
卓煜一見著,角就不出笑來。
殷渺渺走到皇後面前,把歸塵子的人頭一丟,人頭咕嚕咕嚕滾到了皇后的腳邊:「你要是鄙視別人,就會有人來鄙視你——你以為自己是皇后就了不起,但在修士面前,你不過是個凡人,而修士在天道面前,亦與螻蟻無異,你懂嗎?」
皇后的臉一下子扭曲了起來:「妖。」
「妖?你可真是雙標啊,幫你的是國師,不幫你就是妖,你還真是……」思索了會兒,實在找不出合適的形容詞,「臉大。」
「好了。」卓煜擺擺手,阻止了接下去的話,「李校尉,把皇后和鄭威打天牢,嚴加看管,擇日論罪。」
滿是的李校尉抱拳:「是。」他走到鄭威面前,想要抓住他的胳膊時,鄭威突然一個側劈了他一刀,隨即朝卓煜砍了過去。
「當心。」殷渺渺本能地用手中的東西去抵擋。
鄭威的刀砍在了歸塵子的儲袋上,修士的法自然不是凡兵能夠刺破,但奇怪的事發生了,儲袋蠕了幾下,突然崩潰撕裂,一抹藍幽幽冒了出來。
尋蹤蝶扇著翅膀飛到半空,的面容與纖細的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它在空中展現著自己好的姿態,併發出了優的聲音:「啊,好香的味道。」
它停在半空中,好奇地看著卓煜,翅膀上落下晶瑩的末:「你就是人間的帝王啊,好盛的帝王之氣,不如……」它歪了歪頭,聲音如般甜,「給我吧。」
話音未落,它的突然暴長半人高,不管不顧地撲向了卓煜的面龐,長長的口猶如一把尖刀。
卓煜……卓煜蒙了一下,想要躲開時,卻像是被凍住了似的,怎麼都不了。
蝴蝶咯咯笑著:「凡人界可真好。」
「喂。」殷渺渺用勉強聚集起來的靈氣化出烈焰,「太不禮貌了啊,小蝴蝶。」
「仙子姐姐,多謝你救我於苦海。」蝴蝶盤旋飛舞,「作為回報,我就先吃了你吧。」
火焰撲面而來,蝴蝶輕盈地躲開,嗓音甜:「你了重傷,又為了殺歸塵子耗盡了靈力,是打不過我的,乖乖讓我吃了,我保準你沒有任何痛苦的死掉。」
「就知道你不是什麼好東西。」殷渺渺那時沒有下手對付它,一是怕歸塵子知覺,二也是覺得這蝴蝶有些古怪,一無所知,怕弄巧拙……但如今看來,或許當時就殺了它更好。
蝴蝶咯咯笑道:「我是魅蝶,歸塵子把我認作普通的尋蹤蝶,真不知道是他倒霉還是我倒霉。」它在下舒展了一下,隨後迅速撲到一個侍衛臉上,長長的口進侍衛的口中。
不出片刻,那壯高大的侍衛就消瘦下去,沒一會兒就變了皮包骷髏,而他自己一無所覺,臉上出迷幻的微笑。
「看,他一點痛苦也沒有呢。」蝴蝶收回了沾染著的口,笑靨如花,「讓我吃了你吧。」
殷渺渺心驚膽寒,深知絕不能放它離開,若不能現在就殺了它,等它吃了足夠多的人,可能就對付不了。
催全部的靈力,紅線化火龍,不斷追逐著蝴蝶,試圖將它纏住。可蝴蝶原本就靈蹁躚,殷渺渺神識損,看似縱火龍得心應手,實則無法進行太過細的作,被它屢屢逃。
蝴蝶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姐姐,你神識損,是打不過我的。」它的翅膀微微一,末飄落。
殷渺渺眸一沉,面前出現了兩隻蝴蝶,一隻在左,一隻在右,顯然有一隻是幻覺,再想一想它的名字魅蝶……殷渺渺定睛看了片刻,實在分辨不出真假,只能集中神,將紅線一分為二,分別圍困。
這樣的施法就要用神識,遠比單純地放法難上很多,何況又是一心二用。沒一會兒,殷渺渺就覺到了大腦的刺痛,眼前的場景也恍惚起來。咬破舌尖,勉力支撐。
終於,左邊的那隻被紅線困住了,的靈力與神識都無法支持一心二用,只好集中全力指使火龍絞殺左邊的蝴蝶,沒想到下一刻,所纏之空空如也。
更糟的是,抵擋不住劇痛,眼前一黑,重重跌倒在地。
「哈哈,猜錯了!」蝴蝶歡呼一聲,猛地俯衝到了殷渺渺前,築基修士的和靈力吸引著它,複眼中閃過貪婪之。
「等一等。」卓煜的被那末黏住后便無法彈,但神智尚算清醒,「你不是要吃我嗎?放過,吃我吧。」
定國公口道:「陛下萬萬不可!」
葉琉滿臉污,高聲道:「妖蝶,你要吃,就吃我吧。」
張閣老亦道:「老朽是半隻腳踏進棺材的人,若是要死,還是我這樣的老骨頭來吧。」
有個胖乎乎的太監離得遠,還能活,撲過來,把人頭送到蝴蝶面前:「奴願替陛下一死。」
「咦?」這樣爭相去死的場景引起了蝴蝶的好奇,它停下了作,轉頭著這些凡人,猶帶初生孩的幾許好奇和天真,「你們?你們不好吃,我要吃這個皇帝。」
卓煜道:「那你就來吃我吧。」
「你可真好玩,是想替去死嗎?」蝴蝶咯咯笑了起來,「放心吧,我先吃了,然後再吃你,你們可以在我肚子裏相見,好不好?」
卓煜道:「你不敢先吃我嗎?」
「對,不敢,比你可危險……」蝴蝶話還沒有說完,口就被殷渺渺拽在了手裏,冷冷道:「來的話,就和你同歸於盡。」
蝴蝶彷彿覺得更有趣了,眨著眼睛:「姐姐,你是修士,難道真喜歡一個凡人。」
「和你有關係嗎?」殷渺渺眼前發黑,全是重影,竭力調整著呼吸,將所有的靈力頃刻間灌注到右手手心,火焰再度燃起,「反正你要死了。」
「啊啊啊!」蝴蝶發出凄厲的尖,翅膀不住拍,揚起大片風刃。
風刃割破了殷渺渺的臉頰,鮮滲出,月白的法袍難以為繼,終於開始出現撕裂,髮斷落。
要堅持住。對自己說,為了卓煜,為了其他人,不能讓它活著。漸漸的,殷渺渺覺不到疼痛了,只是憑藉著本能在不斷運行大小周天,靈力傾巢而出,化為磅礴的烈焰,死死纏住了蝴蝶。
「不要,不要!」蝴蝶凄厲地尖著,魔音灌耳,「放過我吧,姐姐,放過我吧。」
它的聲音似乎直接攻擊神魂,殷渺渺神魂創,頭一甜,鮮溢出角,即便如此,也牢牢攥著手中的東西,不肯鬆開。
蝴蝶到了恐懼,它好不容易從歸塵子手中逃,不想就死在這裏:「不!不不!」它尖嘯著,不得已捨棄了自己賴以進食的口,倉惶而逃,化作一道藍消失在了天際。
殷渺渺沒有餘力追擊,踉蹌一步,眼前出現卓煜想來攙扶的重影,接著,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識。
***
三天後,明殿的腥味還沒有散去,但叛總算是結束了。
陛下還朝,依舊是天下之主。皇后被囚於冷宮,鄭威、鄭權父子下天牢,朝臣為如何置他們掐破了頭。
軍被大規模清洗,新任的軍統領是前任的東衛尉,李校尉則被調任北衛尉,西衛尉畏罪自盡,南衛尉抗命被殺,故而不禍及家人,其餘人有升有降,又有大量新湧進軍。
定國公世子則因疏忽被勒令在家反省,但既沒有革職,也沒有丟掉世子之位,未來總有起複之日。
因為有假皇帝作為幌子,故而大部分朝臣都沒有真正牽扯到這次的謀逆中來,卓煜雖有斥責懲罰,但到底沒有傷筋骨。
這次的風波,就算是過去了。
不過,餘韻未消。
現在宮裏最熱門的話題,就是被卓煜帶到天星宮的殷渺渺。人還在昏睡,朝臣們已經為的事兒吵翻了天,熱議程度還超過了肯定要被斬首的鄭家滿門。
威遠侯早在之前商討大事時就看出來當今的心意了,不用卓煜開口,主表示「堪配后位」,而定國公之前沒反對不表示他同意,他贊同卓煜將收後宮,以表示皇權天授,但皇后要德容兼備,不如封個貴妃吧。
張閣老覺得都不太好,一國之後要母儀天下,一個方外之人怕是擔不起這重任,可貴妃就算尊貴,終究是個妃,怕殷渺渺心裏不滿,所以不如就別收進宮裏,封個國師高高捧起,再建個道觀供奉就是了,還不干涉朝政。
最後一個王尚書自知失了信任,非常聰明地表示「一切都憑陛下做主」。
當了皇帝以後,才會發現所謂的明辨忠不是書本上寫的那樣容易,每個大臣說得都有道理,每一種建議都是中肯而實際的,沒有哪個朝臣會提出一看就是不懷好意的論調。
該如何在眾多的建議中抉擇,該如何取捨,該放棄還是該堅持……是帝王是否能治理好國家的關鍵所在。
卓煜還很年輕,還有很多迷惘的問題,但在這一件事上,他足夠堅定,也知道該如何才能達目的。
「諸位大臣言之有理。」他角含笑,不疾不徐道,「可后位懸空,終不合乾坤之禮,立后之事,勢在必行,以諸卿看,冊立誰為皇后更合適呢?」
要是不立那個人,該立誰為皇后?大臣們心思浮起來。
威遠侯,他家有個庶,年前剛訂了親,嫡孫六歲,沒有進場資格,可以愉快地吃瓜了;定國公,他有個兄弟膝下有個嫡,十六歲,待字閨中,無論從份還是年紀看,都剛剛好;張閣老,剛沒了一個賢妃,不過他家還有個十五歲的嫡孫,孫總比外孫更親近張家;王尚書……慚愧慚愧,老來荒唐,他的嫡十五歲,還未定親。
其餘大臣家裏也有不適齡的兒OR孫,皇后之位……可不僅僅是后位,更是牽扯到嫡子,乃至未來的儲君。
誰不想為未來皇帝的母家呢?
明知可能是餌,巨大的利益也勾得朝臣們心難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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