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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妹》第 8 章

()全軍將士像看瘋子一樣看著程亦風,搬糧草的,扎帳篷的,都議論不已:將軍這是在做什麼?不派探上山探察敵,不派士卒回京搬請援兵,就只讓人拉了十幾頭鹿來,守著一桶鹿溺,拿個鐵缸子在火上燒煮——只聽說子尿能治病,鹿尿能做什麼?

一缸子鹿溺不久就燒乾了。程亦風看看,只有污垢,沒看到那雪白如鹽的結晶,再小心地湊近了嗅一嗅,除了臭,沒有一點刺鼻的毒煙味。他不氣餒,又打了一缸尿,這次換小火慢慢地烤,到快乾的時候,熄火讓缸里的自己結晶,此番果然見到些黃褐的顆粒,他大喜過,改大火燒烤,以後扇空氣嗅一嗅,卻又失了,並沒有毒煙的味道。

這是怎麼一回事?他試了大火,小火,試了加水稀釋再過火,試了烤乾之後以水淋洗再過火,無一功。看看都到日頭當午了,新營已安扎完畢,眾將士都不想再理會他,紛紛鑽回帳篷休憩,只小莫還守在旁邊:「大人,您究竟在搗鼓什麼?」

程亦風抓抓腦袋:「我倒也糊塗了,該是問問那個……」

方要說「採藥郎中」,卻聽耳邊一聲嘆息:「唉,從前聽你背《周易》,滾瓜爛,還以為你深諳之道,通曉五行之理,不料是個書獃子!」

程亦風一愣,見那老者背著採藥的簍子,手把鋤頭,正立在自己旁。他趕忙起行禮。

老者搖手制止:「不起,不起。」說時,把腰裡一個球形的皮囊解下了,放在鋤頭上一磕,皮囊破裂,登時有刺鼻的毒煙味直向程亦風和小莫撲來。

小莫忙把程亦風朝後一擋,喝道:「大膽蟊賊,暗算我們大人!」跟著就要拔刀將老者拿下。無奈毒煙猛烈,他才說一句話已經咳嗽連連,眼淚也淌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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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搖了搖頭,從腰裡又解下一條抹布來,朝盛滿鹿溺的桶里一盪,浸了,又在空中揮舞了幾下。登時,程亦風覺眼、鼻刺痛大減。當老者揮了有十來下時,毒煙的味道竟然消失不見了。

小莫還未理會得其中玄機,眼淚一止,又向老者撲去。虧得程亦風一把拉住,向老者長揖到地:「老先生高才,還請指點晚生!」

老者一笑,將抹布丟到他手中:「還指點什麼?你難道不是已經悟了麼?」說罷轉就走。

程亦風急急追上:「老先生,您幾次指點晚生,晚生激不盡。只是晚生駑鈍,老先生昨日所留『鹿鳴』之詩,可是講的山賊麼?要如何破賊,可否請老先生指點迷津?」

老者腳步不停,道:「老朽有什麼才?不過是在這裡住得久了,煙霧聞得多了,自己悟出些竅門而已。你要破什麼山賊,自己悟出來——世上哪兒有那麼多便宜的事,都等別人悟好了告訴你?你這書獃子,當真不可救藥!」

他年紀雖大,走起來卻健步如飛。程亦風一介書生,本來就追他不上,這時聽了他一句似責似嘲的話,更是一愣,眨眼就被老者甩下了。小莫從後跟了上來,道:「大人,這老頭兒用毒煙熏咱們,您還請教他什麼?」

程亦風搖搖頭,止住這衝的年輕人:「你沒發現他揮了幾下抹布那毒煙就消失了麼?」

小莫怔了怔。使勁吸了幾下鼻子:「這也不希奇,本來揮兩下手也能趕走臭味嘛。」

「不。」程亦風搖頭,「假如只是趕走,那麼走開幾步的距離還是應該能聞到,而他揮了這麼幾下,毒煙消失得簡直無影無蹤。依我看,必定是鹿溺中有這毒煙的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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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莫瞪眼不肯相信。

程亦風道:「不信你來看!」當下把老者給他的抹布對著鐵缸子擰了,大火燒烤缸中,待快乾時,滅了火讓缸子自然冷卻。不多久,蒸髮結晶,固然有些是黃褐的污垢,但仍有些程亦風早間見到的潔白。他拈了一撮兒白,讓小莫靠後了鼻子,自己將晶移近火旁,隨著水分消失,晶末,兩人都到眼睛一陣刺痛,正是毒煙侵害之相。

小莫驚得大:「大人,您……您怎麼也造出毒煙來了?」

程亦風笑:「不是我造的,是老先生方才皮囊里的,被鹿溺中的不知什麼東西吸收了去,這時遇了火又重新釋放出來——昨夜我將老先生給我的沾了鹿溺的抹布忘在軍營中,今天看見上面有白的顆粒,想來也是這種奇特的質吸收了周遭殘留的毒煙所致。世上萬相生相剋真是神奇。有了鹿溺,我們就再不怕山賊的毒煙攻擊了。」

小莫將信能夠疑:「大人是要咱們……都帶著鹿尿來打仗麼?這鹿尿當真管用嗎?」

「當然管用。」程亦風口而出,但立刻又後悔——畢竟是他猜測出來的,如果不實驗一下,也太過冒險。可是要如何實驗?思索片刻,他的目停留在那盛鹿溺的木桶上,登時心中有了主意,吩咐小莫傳令下去,把營中所有木盆木桶都裝滿鹿溺,若沒有鹿溺,馬溺也可以,務必每座軍帳前都有一隻這樣的桶,營地邊的草叢裡也要放上一些——越多越好。

小莫聽得瞠目結舌,軍中更起了軒然□。而程亦風還有后著——他要士兵同前日一樣,把鎧甲留在帳,然後往營外退半里,等土匪上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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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面面相覷:哪有將同一個計策用兩次的?而且還是一個不奏效的計策!有人壯著膽子來問他,萬一土匪們這夜還不出現,將要如何。

程亦風道:「倘若今晚敵人不來,還有明晚。白天就可用來午睡了。所謂『兵不厭詐』,敵人必然料不到我們敢以不變應萬變,夜夜守株待兔。我想,這些山賊最多不過百餘人。他們又用鹿,又用毒煙,就是因為正面鋒不是咱們的對手。我軍駐紮在此,對他們始終是個威脅。以他們頭一天就向咱們下手來看,這伙匪徒都不是有耐心的傢伙。早則今夜,遲則明晚,總該來下手了。」

眾人相互換著眼,不知要怎麼勸才好。

程亦風更還有下文:「況且——」他想說他要試試這鹿溺的效用,但念頭一轉,又決定暫時不跟外人說——他現在已經太像個瘋子了。即便是自己不喜歡領兵這一行,但是行軍在外,畢竟還是要有一點威信,要砸招牌,也要等這場仗打完了再說。於是話鋒一轉,道:「況且今晚我打算留在營中,引這些土匪來犯。」

為餌。程亦風是輕率還是膽大?將士們哪怕是背地裡笑他瘋癲的,也不能眼看著他落到山賊的手裡?消息一經傳開,勸阻的人嘩啦啦來了一大群,見他意志堅決,又有不人說要陪他留下。程亦風執意不肯,只留了小莫留下護衛。到天黑,兵士按他的計策撤到營外去,程亦風小莫站在大帳外守衛,自己剔亮了油燈,於案前坐下讀書。

拿的究竟是本什麼書,一行行的字,看進了眼,卻沒看進心裡,不知過了多久,一卷書堪堪翻到末尾,覺得雙眼彷彿是用得太久了,陣陣刺痛。先還未注意,可心中忽地一閃,又猛地吸了兩下鼻子,才意識到是毒煙來了。恰此時,小莫也從外面捂著鼻子挑簾兒進來:「大人,又是毒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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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亦風心裡有三分興七分慌張,屏住了呼吸,讓小莫把門外那桶鹿溺搬了進來,自己取了一條汗巾浸了,在周遭揮舞了幾下。果然,刺痛之大減。他不由欣喜若狂,對小莫輕聲道:「怎樣?果然靈驗?」

小莫這回也注意到了,喜得幾乎嚷嚷出來,幸虧被程亦風制止了。他就接過手巾來替程亦風趕毒煙。隔一會兒,覺毒煙有漸漲之勢,程亦風就要他重新把手巾在鹿溺中浸泡,再接著舞弄。如此反覆過了大約半柱香的時間,小莫已是大汗淋漓了,作漸漸慢了下來,而程亦風卻毫不覺雙眼有刺痛之。他又靜靜坐了片刻,確信周圍的毒煙都消失了,就示意小莫住手,悄悄到門外,已經幾乎嗅不到毒煙了。

小莫「咦」了一聲:「大人,難道山賊的毒煙使了麼?」

程亦風自然也有此一疑,然而想起前日毒煙時間長且毒猛,此番山賊若進攻,不可能不用盡其毒最大限度傷害敵手,是以放毒之量應該不會於從前。但是毒只半柱香時間便大大減弱了,應當是他擺放在營地各的鹿溺馬尿起了作用?他心下不由大喜,卻也不敢十分肯定,就不答覆小莫,只他小心敵

小莫領命,手搭涼棚四下里觀,未幾,朝北方一指:「大人,看——」

程亦風順他所指去,是鹿鳴山的方向,草木在夜風裡蕭蕭,彷彿人在活。此所謂「草木皆兵」也!他拍拍小莫,讓這孩子別太張。然而一句寬的話還沒出口,就聽營地北方一陣明顯有異於木葉蕭蕭的腳步聲,黑影攢,朝這邊潛行過來了。

必是山賊!小莫「嗆」地拔出刀來,護在程亦風前:「大人,快舉火讓咱們的人衝進來!」

「不,讓他們再走近些。」程亦風道命令,「快咳嗽!」說罷,自己已先咳嗽了起來。

小莫並不駑鈍,立刻明白——要引山賊上鉤,須使他們相信兵營中的人都中了毒煙,而中了毒煙,豈有不咳之理?他因而也大聲地劇烈咳嗽起來。這個兵營中雖然只有他和程亦風兩人,但是午夜寂靜,聲音一經反,就了回聲振振,一時間,倒彷彿真有許多人在痛苦咳一般。

又過得不久,程亦風示意小莫點燃火箭向天發,自己則高聲喊道:「來人啊!哪裡來的毒煙?軍醫呢?」

他這一嚷,侵者的注意力全集中到了他上,迅速地朝大帳圍攏過來,毫也未注意到衝天而上的火箭。

知道自己餌的任務已完,下面就是要保個全而退了。程亦風招呼小莫:「快,進大帳!」待二人扎進帳的同時,他「撲」地吹滅了燈火,整個大營陷一片黑暗。而在這黑暗裡,他又拉著小莫從大帳的後部鑽了出來,急急向眾兵士埋伏之撤退。

未跑開多遠,後面闖進營地的山賊們就點起火把來了——如何不發現是上了當?但是悔之晚矣!程亦風的騎兵率先殺了上來,沒得一眨眼的工夫,已經把營地團團圍住,接著步兵也趕到了,包圍圈的火衝天,亮如白晝。

後來的一切簡單得幾乎不值得描述:戰鬥還未打響就結束了,來襲的才不過二十餘名山賊,在三千士兵的包圍下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大部分直接繳械投降,不投降的也被制服。從程亦風逃出大帳算起,到二十餘山賊被綁到他的面前,總共不過一盞茶的工夫。

莫不是在發夢?他拍了拍腦袋,疼,這才確信自己真從這冒險的戰鬥中勝出了。

定睛細看著二十餘山賊,個個黑巾蒙面。程亦風小莫扯了去,小莫直得滿手,湊到鼻子跟前聞一聞,竟是溺味,惹得他五差點兒扭在一:「呸,蟊賊!你們想出這等害人的毒計,最後還得自己在臉上蒙些屎尿,活該!」

山賊們有些垂頭喪氣,有些卻滿面不服。為首的那個,程亦風認出,就是邱震霆了,虎目圓睜:「廢話說。老子今天落在你的手裡,要殺要剮隨便你。不過除了殺剮,其他的條件你甭想老子答應——老子啥都沒有,就有一條爛命,丟了就丟了。」

程亦風一愕,未想到這土匪竟撒起賴來了。不過,這也應該在意料之中的——土匪嘛,難道還能講仁義禮信的?他便不,勸道:「邱兄豪氣干雲,程某佩服得。不過人命不論貴賤只有一條,死卻有輕於鴻,也有重於泰山。邱兄一世英雄,怎麼能隨隨便便就丟掉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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