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大新聞！同志們, 大新聞！！”

　喬子然一路嚎著沖進教室里。

　文夢佳正按老欒的要求，通知大家下午第三節自習前收英語作業的事。

　喬子然沖進來這會兒，剛巧站在離門口最近的講臺旁邊, 猝不及防被喬子然的大嗓門嚇得一激靈，文夢佳醒過神, 抓起黑板就要砸過去：“喬子然你要死啊！？”

　“哎哎, 文姐息怒, 息怒，我這兒有個天大的新聞, 打死我可沒人告訴你了！”喬子然連忙跳到一邊, 嬉皮笑臉地說。

　文夢佳懷疑地放下黑板：“什麼新聞？”

　喬子然清了清嗓子, 面向被他喚得安靜下來的教室：“我們班那個超級帥的復讀生——回、來、了！”

　“……”

　教室里一寂。

　然后立刻響起片或驚訝或興的議論聲。

　“靠，真的假的？”

　“他都曠課要一個月了吧？不是說肯定不回來了嗎？怎麼突然回來了？”

　“沒聽說啊。”

　議論聲里，最后排的郭禹彤在一愣之后，表微妙地轉過頭去，看向同桌。

　盛喃正在對著周末作業的英語卷子埋頭苦練，筆都沒停一下。

　郭禹彤：“哎，靳一回來了？”

　“唔, 是吧。”盛喃一邊做題一邊頭也不抬地應了。

　“你好像一點都不意外？”

　“沒啊，我意外的, ”盛喃刷刷寫完一道閱讀，空緩了口氣，“我是顧不上——說好的周末作業哎, 為什麼都要下午收？缺了半下午加一晚上的周末還能周末嗎？”

　郭禹彤不搭理：“你就裝吧。”

　盛喃心虛得趕忙低頭寫下一題。

　講臺上。

　文夢佳呆了好幾秒，驚喜地一把薅住喬子然的領子：“真的假的？你從哪兒知道的！快說, 要敢放假消息, 今天就把你了游街示眾！”

　“啊？還有這種好事？”喬子然腆著臉湊上來, “那文姐你的時候可要對我溫一點……”

　“你——滾啊！”

　文夢佳白著臉氣震山河地來了一嗓子，顯然被惡心得不輕。

　這邊文夢佳拎起黑板，開始滿教室追殺喬子然。

　前門外，欒鐘海剛站定就對著眼前一幕群魔舞的課間畫面黑了臉：“鬧什麼鬧！都高考完了是不是？”

　“……”

　教室瞬間安靜下來。

　還在過道上的全都回了座位，文夢佳狠狠瞪了喬子然一眼，也不敢吭聲地把黑板送回講臺上。然后轉回，在老欒的怒視下灰溜溜地往座位走。

　只是剛走出去兩步，文夢佳就看到老欒后，被教室外墻擋著，只出半道側影的男生。

　他站在長風清朗的走廊間，落后老欒幾步遠。一只低扣的棒球帽下著煙灰碎發，眉目清俊但眼神頹懶，鼻梁拔，優越的顴骨線條下是黑連帽衛，再外面很敷衍地套了件校服外套，穿著黑的長正懶洋洋地支著——

　從頭發里都出一種“莫挨老子”的冷淡疏離和拽。

　文夢佳不知...道是被這值還是這氣場震得，半天沒回過神來。

　欒鐘海對自己的科目課代表容忍度稍高一些，但也快到極限了：“還不回座位，想在門口罰站？”

　“啊，哦。”

　文夢佳回神，紅著臉飛快跑了。

　“我靠，安喬八大奇跡啊，文姐竟然還會臉紅？”喬子然在中后排忍不住賤。

　于是一本書忍無可忍隔空飛過來。

　砰。

　正中喬子然項上狗頭。

　不過這會兒已經沒人在乎他了。

　隨著靳一的影從教室前門進來，全班目都像磁金屬被磁鐵擄走了似的，不約而同地齊刷刷上去。

　寂靜數秒。

　混合著“我靠”“好帥”“我眼鏡呢快讓我看看”及其同義詞的各種小聲議論，迅速覆蓋全班。

　連郭禹彤這種在校籃球隊見慣“大世面”的，都在愣了幾秒后驚訝地轉向盛喃：“高風亮節啊喃喃。”

　“啊？”盛喃第一次被夸得這麼茫然。

　“這麼帥的你竟然沒留著自己藏起來，還舍得拽回來貢獻給全班，”郭禹彤贊嘆，“令人敬佩。”

　盛喃憋了兩秒，還是沒忍住回去：“客氣了班長，這在江湖上有福同，我輩狗義不容辭。”

　郭禹彤噗嗤一聲笑出來。

　盛小白菜還沒來得及得意自己的機智應對，就突然應到一束存在極強的視線。

　盛喃一凜，慢吞吞挪看過去——

　正對上講臺旁不知道什麼時候抬了眼的大拽比。

　目接軌。

　低的黑棒球帽被那人不不慢地抬手，拎起半寸，然后他隔著整個教室，住，眼瞼輕輕斂。

　像是某種靶心捕捉，讓人有種對面狙擊手下一秒就要放槍了的錯覺。

　盛喃呼吸一頓。

　雖然因為老欒在所以教室里有點安靜……

　但是隔著這麼遠呢他也不至于聽見剛剛小聲叭叭了什麼吧……

　此間，講臺上欒鐘海已經做完了例行訓話，把話頭拋給講臺下懶散杵著的男生：“靳一，你做個自我介紹吧。”

　“哦。”靳一把那點外逸的緒斂回眼底。他拿起筆，走上講臺，刷刷寫了兩個龍飛舞的筆字，然后松手，讓筆頭直墜進黑板槽。

　“靳一，”他轉，“復讀生。”

　“……”

　班里寂靜。

　顯然大家以為還會有什麼后續，都眼地等著，然后就見那人支起眼皮，以緒空白的眼神懶懶掃視全班一周：“請問還有問題麼。”

　眾人一懵：“？”

　“既然沒有，”靳一撐著長，敷衍躬，“很高興加11班這個大集。”

　說完，他下臺了。

　全班：“…………”

　全班：“？？？”

　你他媽滿臉冷漠到底哪里看得出高興啊？？

　欒鐘海在旁邊悻悻看著。

　果然，不是他一個人有這個待遇：這種在禮節上做得十分完善遠超旁人但就是特別欠又特別拽的勁兒，大概也是一種天賦技能吧。

　“咳，靳一，你就先坐在——”

　欒鐘海視線落到教室最后排，然后遲疑地皺起眉。

　教室里明顯躁起來。

　一只胳膊在中排高高舉起，欒鐘海看過去，就見他的...英語課代表文夢佳同學正激地小幅度揮著手臂：“老師！我我我！我同桌剛剛說不想和我一起坐了！”

　“？”還懵著的同桌回神，咬牙切齒，“文夢佳！三年同桌一朝喂了狗啊？”

　班里哄堂大笑。

　欒鐘海也氣笑了：“再鬧出去罰站！”

　同桌不肯配合，文夢佳只能憾地把手放下了。

　經過這個曲的工夫，欒鐘海也已經有了主意，他視線落向靠窗的后排：“丁小君。”

　笑聲停下，全班一靜。

　有兩三秒的時間，幾乎所有人都回頭看向角落。

　一直仰著頭走神的丁小君驀地一抖，扶著桌子起：“到……”

　盛喃怔了下，看向前低著頭的孩的背影。

　欒鐘海轉向靳一：“班里后排目前就那個位子空著，你過去坐沒問題吧？”

　靳一原本就是著那里的，不過某個小姑娘確實是很小一只，前桌一站起來，已經被擋得影兒都見不著了。

　靳一也就落回視線，沒什麼所謂地應下：“嗯。”

　班里到此時才回神。

　“我靠，不是吧？憑什麼是啊？”

　“嘖嘖嘖，鮮草在了牛糞上。”

　“鮮草什麼鬼哈哈哈……”

　“今年的校草評比啊，新校草百分之百是他沒跑。”

　“班里都沒人愿意，老欒竟然讓新校草跟丑坐同桌？”

　“好慘。”

　“老欒這手防早可太狠了，這下不用擔心校草跟同桌關系了。”

　“哇，絕了，也配嗎？”

　“……”

　低雜的議論聲像張讓人無逃的網。

　想躲開卻無跡可尋，那些聲音從四面八方來，放眼看去甚至找不到一個起始或終止的點，只是蔓延再蔓延，層層疊疊。

　于是網變能溺死人的水，不留一點容人息的隙。

　盛喃看見原本起一點腰背的丁小君再次低下頭去，幾乎怕把脖子折了，才能埋得那麼低。

　盛喃覺著自己憋住的那口氣匯作一，又回來找了。

　放在課桌上的手指攥了又松，松了又攥，覺得到掌心滲出的細汗。在這樣燥熱的夏末，不知道為什麼汗卻是涼的。涼得讓人想發抖。

　冷靜一點啊小白菜。在心里努力拽著自己。

　你還要在這個學校這個班級待整整一年，在這座城市里連一個你能哭訴的家人都沒有，他們有自己的生活你知道的，他們離你那麼遠。

　以前也不是沒有犯過二的嘛。打開的保溫杯里的奇怪味道，被撕爛的書本，被胡涂畫難以目的課桌，走過樓梯會有人嬉笑唱著“沒媽的孩子是草”從你后跑過去，你甚至連他們的臉都看不清……那些你都忘了？好不容易轉學才逃掉的，難道幾年過去你就忘了還想要再回去經歷一次嗎？

　冷靜點冷靜點冷靜——

　“你怎麼了？”

　某個遙遠的聲音撕破霧靄，像從天邊來。

　盛喃瞳孔輕，仰臉時焦點才聚住，看見站在桌前的年。

　...

　這樣熱的夏天他還套著黑衛和長，被棒球帽著的碎發從額前垂下，是很的弧度，低著頭的角度去，能看見他清澈干凈的瞳孔里那個渺小的栗的自己。

　“臉怎麼也這樣？”靳一皺眉問。他仗著拔影和桌上書架遮擋，沒幾個人看得到，手過去，在呆著臉兒的孩額頭上用手背輕試了下。

　沒能等他判斷出溫度。

　盛喃一栗，摁下他手腕就突然站起來了：“…老師！”

　靳一微微停頓，側讓開。他退到過道最后。

　講臺上的欒鐘海回頭：“盛喃，你有什麼事嗎？”

　“有，”盛喃張得繃著臉，“報、報告老師，靳一太高了，他……他擋我看黑板。”

　欒鐘海皺眉：“你的意思是？”

　“能不能，”盛喃聲音小下去，沒敢往余里看，“讓他去別的地方坐？”

　“——”

　教室一靜，隨即又熱鬧起來。

　新的希燃起，不學生躍躍試地看向欒鐘海。

　唯獨最后方這個角落安靜。

　半分鐘前靳一就退到教室的后墻了，此時他正靠在墻前，眺著窗外，漫不經心得像隨口：“……忘恩負義。”

　他聲音不高，但最后這兩三張桌還是聽得到的。

　幾個同學好奇地扭頭看他。

　盛小白菜原地裝死。

　靳一的目慢悠悠從窗外扯回來，罩到窗邊站得繃直僵的小姑娘上。

　他等了好幾秒，孩都沒回頭看他一眼。

　“行，還絕。”靳一懶洋洋地笑了聲。他嗓音是自帶冷淡的那種磁，偏偏這會兒被著，尾調輕飄飄的，繾綣得像往人孔里鉆：“我可記仇了。”

　盛喃：“…………”

　下課就給你磕頭賠罪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