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裴朔杵在臺球桌對面, 震驚得失去表，甚至不敢扭頭去看他哥，但心還是忍不住想給小姑娘鼓個掌。

　他爸媽早就他姨母委托, 讓他勸靳一回去上學，他就斗膽試探了那麼一次, 之后提都沒敢再提一個字。

　結果這小姑娘不但敢提, 還是作為賭注直接擺出來的。

　這種悍不畏死的神實在是……

　裴朔還沒等想完, 就看見他哥從坐著的臺球桌上跳到地面，放下球桿朝盛喃走去。

　背影瘦削修長, 側凌厲。

　裴朔看得心里一慌, 趕給盛喃使眼, 試圖暗示快跑。

　可惜盛喃沒在看他。

　盛喃從小就有這個病：越是張越走神，腦袋里胡思想，卻總一不。

　所以等把心底那顆上躥下跳的小白菜死死住的時候，已經來不及做什麼反應了。

　靳一就停在前，嗯，最多半米。

　盛喃小心仰頭。

　背角度下，靳一的眼眸幽黑且深, 面上那點散漫笑意不知道什麼時候抹掉的，現在只剩一種意味難明的緒。

　盛喃想了幾秒沒有結果, 就直接開口問了：“我是不是，又冒犯到你了？”

　“你覺著呢。”靳一聲音淡淡。

　盛喃認真：“我覺得吧，你是一個守信的人。”

　“嗯？”

　“所以就算我真的又冒犯到你了, ”盛喃看他，“你也會遵守諾言, 不會跟我計較的對不對？”

　“未必。”

　盛喃一凜, 微繃住臉：“…那你生氣時候打人嗎？”

　“……”

　靳一險些沒扯住緒, 他長眸半垂，抑下笑：“最后還能給你一次機會。”

　“什麼機會？”盛喃表更嚴肅了，“比如讓我先跑39米那種嗎？我短，跑起來比較慢，你能等我說我好了再追嗎？”

　靳一終于忍不住，快破功前他俯，直到眼前，那雙漆黑眸子里強抑著笑，又莫名地兇：“你再說一句。”

　你再說一句試試。

　盛喃憋住。

　盡管這人聲音還拖得慢條斯理，但聽出威脅了。

　這種距離，這種高差，這種實力懸殊下——

　識時務者為俊杰，盛小白菜是絕不可能說出“試試就試試”這種話的。

　特能炮的小橘貓終于安靜下來了。

　話題恢復正常。

　靳一直回：“最后一次機會是讓你確定——你真的要選讓我做這件事？”

　盛喃明顯松下那口憋住的呼吸，想開口。

　“想清楚再說，”靳一提醒，“說了就不能反悔了。”

　盛喃本沒想，毫不猶豫地再次點頭。

　靳一沉默了會兒：“為什麼？”

　盛喃：“嗯，你之前不是說沒有回去的理由麼，我就想給你一個理由。”

　“那你的理由是什麼。”

　“啊？”盛喃抬頭。

　“我回去對你又沒有益，”靳一神似乎松弛下來，眼神都變得懶洋洋的，“賭注是一件事的話，你可以有其他很多……選擇。”

　盛喃遲疑。

　“想你不要落進淤泥里”這種話，心里想想就好了，讓說出來是不可能...0340;。

　但是不說好像又確實找不到其他理由。

　盛喃苦思冥想數秒，某刻靈一閃，恍然大悟地仰臉：“近水樓臺先得月，那當然是為了更方便地泡——”

　理智回歸，“你”字夭折。

　盛喃屏息。

　“泡什麼？”靳一似笑非笑。

　盛喃：“…………”

　這個越張越走神，一走神就說話不經大腦的病，遲早有一天會害死的。

　也可能就是今天。

　靳一見盛喃耳垂都微紅，就沒再繼續逗，他主側走去一旁，坐到椅子上：“你會不會算數。”

　“啊？”盛喃轉頭。

　“本來只有你是近水樓臺，”那人淡定地拿過卷子，“以后就都是了。”

　“有道理哦，”盛喃恍然，隨即大度擺手，“不過沒關系。”

　“嗯？”

　“我們狗移別很快的，分分鐘的事。”盛喃驕傲仰頭。

　“……”靳一抬眸，“？”

　盛喃還沒來得及會靳一這一眼里又笑又刀的涼意，突然就呆住了表。

　幾秒后驚愕看向坐在椅子里的靳一：“你剛剛，難道是，同意了？”

　“嗯，”靳一翻過手里的卷子，垂眼去看，“不是答應過你麼，想要什麼都可——”

　“啊！”

　一聲驚。

　盛喃激得直接撲了上去——

　“謝謝你！歡迎回校大拽比！！！”

　撲通。

　一個熱烈燦爛的擁抱，像盛夏炙熱的。

　“——”

　靳一攥著卷子，僵在椅上。

　從來飛快的思緒難得遲緩，停滯。

　很久后他才回神。

　輕輕垂眼。

　他想懷里這個小姑娘真是瘋啊。

　這個夏天的太好燙。

　冰都化了。

　·

　周日下午2點，安喬中學高三大休返校的統一時間。

　隨著學生們陸續到校，安靜了一天半的教室里又彌上鮮活熱鬧的生氣，連窗外的鳥雀也踩著樹葉子嘰喳起來。

　同一片綠蔭掩映下，A棟四樓走廊盡頭的班主任辦公室安靜許多。

　“這樣的話，手續基本就辦齊了。”欒鐘海在電腦上敲完最后一個字，轉去旁，“你還有什麼其他要了解的嗎？”

　“……”

　被他問話的是個影修長拔的男生，就站在欒鐘海辦公桌的外側。欒鐘海開口時他正著窗外，像是在走神或者放空，清雋的眉眼間都著一種心不在焉的頹懶。

　明明穿著校服站在那兒，還是渾一副“了無生趣”“不用管我”“我不是來上學只是來夢游”的氣場。

　完全不像這個年齡的學生應該有的活力嘛！

　欒鐘海很氣憤，并且忽略了自己平常最恨的就是班里男生們那些過剩的“活力”了。

　欒鐘海的話問完四五秒，靳一才像睡醒了。

　“其他，”他拽回之前跑過耳邊的話，“座位可以自選嗎？”

　欒鐘海：“不可以。”

　...

　靳一微微挑眉。

　欒鐘海：“你這個高，只能在最后一排。”

　“…行吧。”

　“沒別的問題了？”

　“沒了。”

　欒鐘海眉頭一松，像是卸下什麼重擔：“那你去辦公室外面等我吧。我把這些電子表格發給政教，待會兒就領你去教室。”

　靳一懶垂眸子，修長的脖頸折低：“老師再見。”然后他不不慢地直，出去了。

　“……”

　欒鐘海角了。

　他實在不懂，怎麼就有學生能把這麼禮貌的問候說得這麼拽里拽氣的？

　一直到男生的背影消失在關合的門外，坐在欒鐘海對桌的老師沒再忍，笑了出來：“欒老師，你們班這個學生，有個的啊。”

　欒鐘海按了按太：“我進安喬二十年了，見過的學生五花八門，他這樣的……”想想那琳瑯滿目天差地別彩紛呈的學生履歷，欒鐘海角又了下，“確實沒見過。頭一個。”

　“您之前還著他回來呢，怎麼現在人回來了您又頭疼上了？”老師笑。

　“兩回事。”欒鐘海嘆著氣，在頁面上點了提。

　“要我說吶，您之后還有的頭疼。”

　“嗯？”

　欒鐘海剛起，聽見這話，抬頭看向對桌。

　老師抬起胳膊，右手張著，在臉前從上往下劃了一下，隨即笑：“就這長相，等到了班里，您可得多看著點了。”

　欒鐘海一愣，反應過來：“是哈。”他本來就不皺也褶的眉頭更旺一塊攢了。

　老師樂得不行：“開學測驗，您班里平均分可就比我們班高0.3，別因為這孩子再給拉下去。”

　“哦，那沒事。”

　“嗯？”老師意外，“這還沒事？”

　欒鐘海言又止，斟酌了會兒才走到老師桌前，低靜：“你知道我為什麼非得把這學生弄回來嗎？”

　老師想了想：“難道他績……”

　欒鐘海著快上眉梢的喜，點頭：“不只是我，教導主任為他往我這兒跑好幾回了，上周五，主抓績的那位副校長還給我打了電話。”

　老師出驚愕的神：“這麼厲害？不對啊，真要是尖子生，不該塞1班去？”

　“他況比較特殊。”提到這個老欒就半喜半憂，但沒多說。

　“那您就直說，他要是進了您班里，一個人能帶起多平均分？”老師咬了咬牙，“3分？”

　欒鐘海忍下炫耀的心思：“他要是能好好考，那都不是平均分的事。”

　“嗯？”

　“哎喲時間不早了，都快上第一節自習了，我先領他去班里啊，”欒鐘海直起腰，又補了一句，“今天跟你說這些，可別往別說去。”

　“喲，您還準備當武？”

　“哪能啊，就怕他回頭再給我抱個零蛋，我這老臉不丟沒了？”

　“哈哈……”

　欒鐘海一邊往外走，一邊出點不住的喜。

　安喬夠不上省重點，每年雙一流的學生能出不，但最頂尖的還是稀有；尤其是F大S大那種國最高學府，一屆都未必能上一個。

　往前數，最近一個也是上上屆的江肆了吧。

　想起那...個男生，還有當時總被氣得吹胡子瞪眼又舍不得真罰他的1班班主任，欒鐘海腳下突然一頓。跟著，他的表也變得古怪起來——

　難不這些學習拔尖的，都這麼禍害？

　聽說林老師帶完江肆那屆，頭發都了一半呢。

　欒鐘海頓時很憂心，他推開辦公室門出來，正好瞧見站在走廊窗旁半扣著棒球帽的靳一。兩個生挽著胳膊從他旁邊過去，走出去好遠了還在回頭看，滿眼都著激雀躍。

　欒鐘海想起什麼，更不放心了，他走過去：“靳一啊。”

　靳一聞聲，從窗外回眸。

　“剛剛我也忘了問，”欒鐘海停住，“你是為什麼答應回來上課了？”

　靳一沒說話。

　樓外花壇里，好像有只小橘貓的影子躥了過去。

　靳一角輕勾了下，隨即平。

　他轉回，聲音懶洋洋的：“大概是被您的家訪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