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盛喃本來是打算跑到院門口就停下, 讓趙阿姨按地址來接的，但沒想到剛繞過那扇鐵門，迎面就撞見裴朔幾人。

　眼圈紅得沒法遮掩，他們顯然看出來了。

　對峙兩秒。

　不知道哪個二百五心直口快：“我靠, 還真被靳哥給趕出來了啊？”

　“……”

　最后一吊著緒的線斷了。

　夸嚓, 土崩瓦解。

　盛喃沒停頓就跑出去了。

　天上還下著細的惹人心煩的雨, 頭頂的云烏的，好像隨時要塌下來。盛喃跑出去好遠才慢下來, 覺終于把那些似乎在嘲笑同的眼神和聲音都甩在后了。沒有認識的人看到就不會那麼狼狽，回家洗把臉明天忘掉所有不愉快明天又是嶄新的一天……

　小白菜這樣一邊往前走一邊自我安著調整緒。

　直到某一刻停下腳步，在蒙上紗霧似的陌生小路口前茫然四顧。

　這是……哪里？

　面前好像陌生可又好像有點悉的房屋讓困, 盛喃此時才想起進來前經過的這片城中村道路又細又雜，絕對天克這種0方向的路癡。

　但顯然發現得有點晚了。

　盛喃在原地踟躕了會兒，還是決定調頭, 原路返回。

　被嘲笑也比丟在這兒好。

　結果幾分鐘后, 盛喃又一次站到一個悉又陌生的小路口。而甚至沒辦法確定這是不是剛剛走過的那個。

　盛喃只得翻出上的手機，不抱希地打開地圖——

　不出所料，這片城中村和它平均寬度難過兩輛車的水泥小道們，完全沒有被收錄進地圖。

　……難道要像叢林探險一樣，給自己留標記來確定有沒有走過重復的路？

　三秒否決了這個會顯得自己很智障的想法，盛喃決定拿出路癡的終極生存技：

　問路。

　“您好, 請問……”

　“……”

　經過數個路人的指點和自己的直覺領悟，盛喃在這片迷宮一樣的城中村里又繞了足足十分鐘后, 終于絕地停在一個新的路口。

　盛喃痛苦臉。

　果然這座城市就和八字不合吧！

　說好的極必反否極泰來呢，為什麼來了以后就只有倒霉倒霉更倒霉？還能遇到更更倒霉的事嗎！

　仿佛上天聽到了的號召。

　盛喃這個想法尚未落地, 就聽見一個讓人起皮疙瘩的笑聲突然在不遠響起——

　“真巧啊, 又遇上了。”

　“！”

　盛喃抬眸, 看清楚了那張快要忘記的臉。

　古董店老板，丁九。

　這次他后跟了兩個小弟，其中一個就是上次配合他演戲的售貨員。

　盛喃慢吞吞退后半步。

　可惜很不走運地正站在一屋檐下躲雨，這會兒雨是停了，比雨討厭一萬倍的令人惡心的笑臉卻黏進視線里。

　丁九打量著，上前，笑里帶著咬牙切齒的惡意：“喲，這次你小男朋友不在？”

　盛喃木著臉看了他兩秒，突然拿起手機摁了一下就放到耳邊，兩秒后對著電話：“哥，我要是出什麼事了，你就找安城盛大百貨街聽雪軒老板丁九，一定是他做的。”

　“…………？”

　丁九和他兩個小弟還傻著眼的時候，盛喃已經把手機扣回去了。

　事發生得太快，丁九還有點不確定：“你剛剛干什麼呢？”

　“我給我哥打了個電話，”盛喃仍繃著臉，“你還有事嗎？”

　“…，”丁九氣得咬牙笑，“小姑娘你會啊，真覺得這樣我就拿你沒辦法了？”

　換平常盛喃可能已經慫了，“從心為上”“不與黑惡勢力”從來是的人生準則。

　但今晚太委屈了，委屈得想給隨便什麼不無辜的人撓上淋淋的一爪子，現在誰手到面前，覺得自己都能發發狠給對方咬掉手指頭。

　盛喃攥空落落的手。

　突然想起放在靳一書房里的那本裝書，如果那本書還在就好了，邊角很，砸人一定很疼。

　可惜了那張書簽，忍著困熬那麼晚才做出來……

　“唰。”

　風被斬開。

　盛喃心心念念的那本殼裝書，就這麼突然出現在面前，擋住了丁九著的惡意丑陋的臉。

　盛喃怔了好幾秒，視線攀過攥著書脊的修長指節，延展，到那張凌厲微繃的側上。

　那人在落手的那一秒就已經開口了，不過是著丁九，聲音低得發啞，像玩笑又像惱怒：“看你媽呢，誰的孩你也敢看？——滾遠點！”

　風聲都像被他喝停。

　盛喃著他側臉，看得到淡藍的管在他冷白額角微微綻起，平日里頹懶的眉眼此時鋒利得像要割傷人，眸子里也抑著亟待發的張力。

　和之前悉的大拽比太不同了，從他今天邁進家門看到兩位不速之客后，他的緒就一直這樣，帶著劍拔弩張的繃。

　不知道是被這個狀態的靳一嚇到了還是別的什麼原因，這一次丁九面變過以后，竟然比上次退得還要快。

　他咬牙切齒地著靳一，依言退了兩步，竟然還出個笑：“別發火啊，大家也算是人了，我就只是過來打個招呼，沒別的意思。”

　靳一把書換手，同時把盛喃拉到后：“你跟誰人。”

　“當然是跟靳哥您啊，”丁九從兜里出盒煙，示意后面站著的小弟過來，拿打火機點上了，“之前有眼不識泰山哈，不知道您和朔哥都是——從泉市過來的，冒犯了，冒犯了。”

　“……”

　靳一眸里緒一跳，像干柴里蹦起來的火星。

　但火苗還是被他慢慢下去。

　見勢緩和，丁九笑得更明顯，眼角出讓人不適的皺紋：“我們輝哥聽說過您以后，也特別想和您個朋友，前兩天還在找人搭橋呢，沒想到今天就讓我遇上了，這不就是緣分嗎？”

　他說著話，把手里點燃的煙遞上來。

　靳一沒接：“朋友？”

　“對，對。”對方仍舉著香煙。

　“——還是拉人伙？”

　丁九一頓，繼續笑：“不都差不多嗎？多條朋友多條路，您和朔哥剛來安城不久，大家了以后也能互相幫襯。”

　“……”

　靳一沒說話。

　盛喃被他拉在后，聽得膽戰心驚。要不是還清清楚楚記著那句涼冰冰的“你以為你是誰”，那肯定已經忍不住要攔靳一了。

　雖然都只見過一兩面，但知道裴朔這些人和丁九那些人完全不同，后者在看來就是污黑骯臟的，里面藏著的全是猙獰丑陋又人惡心的東西。

　如果真和那些人攪在一起……

　“行啊。”

　盛喃突然聽見前的人啞笑了聲，應了，語氣都漫不經心的。

　盛喃心頭一涼。

　幾乎本能地就想起自己手腕還被這人鉗著，低頭拽了拽，沒拽出來，盛喃繃著臉去掰他手指。

　丁九不知道靳一后進行著這樣一出，他顯然沒想到靳一會答應得這麼痛快，愣了幾秒笑得更大聲了：“我就知道，靳哥肯定不是那種計較的人——以后大家就是兄弟了，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啊，來，靳哥，煙。”

　“靳哥？”靳一自己重復了遍。

　“怎麼，靳哥不喜歡這稱呼？”丁九困了會兒，繼而恍然，“哦哦，之前在泉市那時候他們都是喊——”

　“什麼哥，多生疏。”

　靳一舌尖抵著上顎，從嗓子里啞出聲笑。他突然松開盛喃的手腕，拿過了丁九那香煙。然后手指一松，猩紅燒破夜，落進半的泥土。

　靳一抬腳，慢慢碾過。

　雨后的空氣黏滯，風都寂靜。

　再抬頭時，他眉眼冷得浸冰：“我不該是你祖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