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出乎意料。

　高三A棟的況和盛喃想象里的水深火熱完全不同——早讀聲，朗誦聲，在甫一邁進教學樓的那刻起就充斥在的耳邊——比起方才去過的B棟，簡直就是兩個世界。

　盛喃臉上寫滿了迷茫。

　要不是大拽比還著口袋走在前面，都要懷疑自己剛剛經歷的是一場幻覺了。

　“那樓是普通班，”像是察覺，大拽比隔著口罩的懶散嗓音飄回來，“這樓是實驗班。”

　盛喃：“區別是什麼？”

　“績，”靳一輕嗤，眼神在某一秒冷得厲害，“以及B棟不適合你出現。”

　盛喃心虛得當沒聽到后半句：“你也是安喬的學生嗎？”

　靳一：“我不上課。”

　盛喃沉思幾秒，腦海自把這句翻譯了“悲慘的失學年”。

　向靳一的眼神頓時充滿同。

　“所以你來安喬中學，是為了躲在教室外旁聽嗎？”

　靳一：“？”

　對視數秒，靳一決定不深究這個奇怪小姑娘的奇怪腦回路：“我只是來給裴朔送東西。”

　“送東西？”盛喃愣了下，跟著就恍然，“啊，是來找裴朔拜碼頭的？”

　靳一長一停，回眸：“…拜，碼，頭？”

　“就是求大哥保護，這樣以后有人罩著你，不會挨打。”

　盛喃說完，不確定地打了個頓。

　這樣直白的措辭……

　會不會傷到大拽比的自尊心？

　盛喃都在思考要說點什麼挽回一下了，就聽見頭頂那個聲音很淡定地轉回去了：“行，裴朔，我大哥。”

　——是裴朔在場能嚇出心梗的程度。

　盛喃聽完以后若有所思了好一會兒，等快上到三樓了，才小跑了兩步往靳一旁湊了湊：“你們大哥一般收什麼禮？”

　大拽比沉默兩秒，從口罩上面很嘲諷地瞥下來：“你也想拜碼頭？”

　盛喃心虛：“我不打架，我問問。”

　“不用問，”靳一說，“以后離B棟遠點，你遇不上這種麻煩事。”

　盛喃眼睛都亮了：“真的嗎？”

　“……”

　靳一懶得回這種無價值的對話，只是收回目時他無意在孩上一瞥——蔫慫狀態剝掉，那種明亮靈的勁兒又回來了。

　這模樣如果被B棟某些男生看見，那跟胖橘在豺狼口一邊跳小天鵝一邊“來追我呀”有什麼區別。

　靳一冷淡地回視線：“假的。”

　“…”盛喃翹起的角僵住，“？”

　大拽比沒理，已經往前走了。

　站在高三A棟四樓班主任辦公室門前的那一秒，看著上面掛著的鎖，盛喃就確定了——

　今天的黃歷上一定寫著，“盛小白菜不宜出門”。

　“同學，你來找老師嗎？”

　“……？”

　盛喃循著聲音回頭。

　高三教學樓里是L型長廊設計，班主任辦公室都在短橫里，而此時開口的人就站在短橫盡頭的窗戶旁。那邊有好幾個學生，手里抱著幾摞作業本樣子的東西，和剛才在B棟的那幾個不一樣，這里學生上的校服都穿得整整齊齊。

　整齊得讓盛喃很有安全。

　第一次覺得看見這麼丑的校服竟然會這麼親切。

　盛喃得很：“嗯，我來找欒鐘海老師。”

　“你找欒班啊？”又有個人接話，“這會兒班主任們結隊視察自習早課呢，得過幾分鐘才能回來。”

　“這樣，”盛喃心里稍松，“謝謝。”

　“不用客氣。”

　盛喃沒注意那個男生還想說什麼，轉溜達回L型長廊的拐角。

　就在幾步外，臨墻站著道清瘦修長的側影。穿窗的落在他腳前，隔著咫尺，盛喃好像都聽到下那些飛舞的顆粒高喊著“大帥快”前仆后繼地往上撲。

　而那人就站在影里，冷漠，孑然，疏離。

　好像這世界都跟他沒什麼關系，下一秒末日了他也不會在意。

　這一刻，盛喃突然就很心疼他…排在前面的100個替補朋友。

　這哪是凡人要得起的。

　絕對折壽。

　盛喃走上前，然后瞥見那人旁大白墻上掛著的兩個大框框。

　“這是什麼？”盛喃被勾走了注意力。

　靳一回眸。

　盛喃已經站到那兩個大框框下。

　“校警示欄。”靳一說。

　盛喃從下往上看，一邊看一邊嘀咕：“啊，那就是全校通緝榜嘛。”

　靳一沒反駁。

　“打架……辱罵老師……破壞校園設施……”盛喃一件一件念上去，邊讀邊小聲慨，“貴校還真是臥虎藏龍呀——噫？”

　靳一被弄出的靜勾去視線。

　見小姑娘只是盯著榜單，他皺眉：“你被踩尾了？”

　“我踩你尾——”對上旁巍峨的影，盛喃繃了兩秒，“弱”無其事地轉回去，“你看通緝榜榜首。”

　靳一視線略抬。

　【高三實驗11班，靳一】

　【曠課17天，嚴重違反校規校紀，公示一學期，后待理】

　盛喃：“這個人的名字——”

　靳一冷淡落眸。

　盛喃一臉嚴肅：“真好寫，考試的時候都能比別人多一分鐘的解題時間。”

　靳一：“……”

　雖然沒說話，但大拽比眼神明顯緩和了些。

　盛喃沒察覺他緒變化，還在疑：“不過怎麼別人都著兩寸照片，只有他照片那兒是空白的？”

　靳一：“被撕走了。”

　盛喃：“嗯？為什麼？”

　靳一：“長得帥吧。”

　盛喃：“？”

　盛喃扭頭，看見大拽比敷衍完就很平靜地轉開了。

　這麼離譜的話，被這張臉一說……

　竟然還真有了那麼一點可能？

　盛喃略過這個節點，轉回頭去繼續盯著榜單。等看清通緝榜榜首“長得帥”同學的輝記錄，贊嘆開口：“曠課17天，這人是開學起就沒來過呀，厲害。”

　靳一停住，過了兩秒才緩緩落下視線：“…厲害？”

　“對啊，多麼英勇的可以載校史的壯舉！”

　“你是不是對英勇有誤解。”

　“好像是，”盛喃也沒不好意思承認，不知道想到什麼，嘆了一口氣就蔫回來，“我就是覺得這樣好厲害。在沒有傷害到別人的范圍里，想做什麼就有勇氣去做，不擔心別人怎麼看怎麼說……”

　盛喃的聲音小下去。

　臨結尾的最后一點靜，被旁呼地一下刮過去的“龍卷風”卷跑了。

　盛喃被吹懵了，抬眸往長廊短橫里面看。

　剛過去那陣“龍卷風”懷里也抱著作業本，就奔著方才給盛喃提供了友援助的幾人去的。背影張牙舞爪，聲音隔著安靜的走廊也能清晰地傳回來。

　“哎我剛剛聽說，B樓又打起來了！”

　“……”

　哦。這段我啊。

　盛喃豎起耳朵。

　“哇，誰和誰，打得厲害嗎？”

　“普五班和普六班的，不厲害，裴朔調停了。”

　“又是裴朔，他們還真聽他的。”

　“誰敢不聽啊，他上學期一轉過來，半個月就老大了。”

　“朔哥牛……”

　盛喃聽完半場，轉回來瞄大拽比。

　大拽比完全置事外，長眸懶垂著，口罩外的面孔上也沒什麼緒，看起來聽沒聽進耳朵里都不一定。

　盛喃：“他們在夸你大哥哎。”

　靳一：“哦。”

　盛喃：“他真的那麼厲害嗎？”

　靳一：“嗯。”

　盛喃：“為他的小弟你一定與有榮焉吧！”

　靳一這次沒說話了，冷淡又拽地瞥了一眼。

　盛喃心里翻他一個大白眼，把頭頂的雷達扭回去。

　那邊還在聊，不過轉了風向。

　“但我覺得，更牛的還是裴朔說的那個人吧？”

　“啊？哪個？”

　“就隔壁泉市的省重點，九中一哥啊。我聽說就因為那個人，上屆高三的老大才不敢招惹裴朔。”

　“我靠，裴朔的靠山？有這麼牛嗎？”

　“我也聽朔哥邊的人說過的，那人不止打架牛，績還是泉市九中的全校第一，所以才說他是九中一哥吧？”

　“全校第一？至不得是上屆的市高考狀元？”

　“最牛的來了，那個人高考好像了白卷。”

　“——？”

　靳一和盛喃站在拐角。

　那邊話聲傳回來，一清二楚的。

　盛喃驚呆了好幾秒：“高考白卷，天秀啊。”

　靳一在旁邊聽得犯困：“還行吧。”

　盛喃扭頭：“……？”

　這個人已經拽得不講基本法了。

　盛喃正想跟他理論一下做人可以謙虛但不可以替別人謙虛的問題——

　靳一余瞥過長廊來路：“欒鐘海來了。”

　“啊？”盛喃沒反應過來。

　大拽比卻已經轉了，只在背影里很敷衍地抬了下手，算是告別。

　他沒回頭地進了東樓梯。

　“你就是盛喃同學吧？”

　“哎…啊，我是，”盛喃轉回視線，撞見迎面走上前的男老師，瞬間乖巧，“欒老師好。”

　“好，先回辦公室。”

　欒鐘海習慣了一眼盛喃剛剛看的方向——樓梯間，只余見半扣著黑連帽的清瘦背影，也很快就下出了視線。

　欒鐘海愣了一下。

　這個背影怎麼有點像……

　“欒老師？”

　“嗯？”欒鐘海回神，對上小姑娘迷茫的神，“剛剛走的那個人是誰？”

　“啊…”

　在怎麼給對方定義份的問題上，盛喃猶豫了。

　大拽比？

　裴朔的小弟？

　一個信仰與和平的悲慘的失學年？

　盛喃拽了拽耳機麥，心虛轉眼：“是…我朋友，他送我過來的。”

　“這樣啊。”

　“有什麼問題嗎欒老師？”

　“沒什麼，我認錯人了。”

　“喔。”

　欒鐘海搖著頭往辦公室走。

　他就說，怎麼可能是靳一那個混小子。

　開學第一天就被父親當著辦公室所有老師面狠狠甩了一掌，不但沒火，還拿舌頭抵著頰側笑了的——欒鐘海教職生涯里帶了20屆學生，也就遇上這麼一個。

　還有后面那句，那小子一邊笑一邊怎麼說的來著。

　哦，想起來了。

　[你就算打死我，我也不會邁進教室一步。]

　[不信你盡可以試試。]

　欒鐘海記得，當時西裝革履的靳一父親的臉，恐怖得讓半個辦公室的老師都想沖上去攔了。

　那架勢眼神，確實像一不小心就得出人命的節奏。

　也難怪怒。

　畢竟是高考白卷的……準狀元啊。

　夭壽玩意兒。

　欒老班頭疼地推開了辦公室的門，轉頭：“盛喃，進來吧。”

　“好，謝謝老師。”小姑娘聲音又輕又乖。

　欒鐘海的心頓時好多了。

　看看，還得是生們。

　聽話又懂事，沒壞心眼，而且這一看，就是連都不敢談的那種乖巧小姑娘。

　嗯。

　以后肯定很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