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周一清晨,校園里一片空寂,偶爾有幾個來得早的站在小賣部門口等人,住校生吃著早飯不不慢往教學樓走。
陶枝拎著瓶水坐在校門口,腦袋歪歪斜斜地撐著,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還有三十秒。
二十秒。
陶枝側過頭去,看向校門口的方向。
宋江像被上了馬達似的一陣狂奔沖進了校門,過鐵門的時候力一躍,姿勢宛如百米沖刺運員:“嚇他媽死老子了!”
周圍一起進校門的同學嚇了一跳,直直地往后退了兩步。
陶枝面無表地看著他:“你遲到了。”
“我他媽睡過頭了,”宋江著氣,辯解道,“而且我也沒遲到,我掐點兒到的。”
這祖宗最討厭的事之一,等人。
但是非常離譜,喜歡讓別人等。
“行吧,”陶枝勉勉強強接了,把放在旁邊的早餐袋子丟給他,“找我什麼事兒?”
“沒事兒啊,這不是這兩天你出來玩你也不去,問你一下,”宋江接過來扯開,咬了一口包子,含糊道:“你今天是不是要念檢討?”
“嗯。”
“寫了嗎?”
陶枝從口袋里出一塊糖,剝開塞進里:“沒寫。”
宋江咀嚼的作一頓:“?”
陶枝也跟著停下腳步:“?”
“不是,大哥,”宋江咽下一口包子,“你現在連檢討都不寫了啊?”
陶枝嘆了口氣:“及時雨同學。”
宋江警惕地看著:“你又要干嘛?”
“咱們倆這幾年,你說寫過多次檢討了?”
宋江想了想,然后嚴謹地說:“沒十也有八吧。”
“這不就結了,”陶枝無打采地說,“寫了這麼多次檢討稿還不知道說什麼的那不是弱智麼,翻來覆去也就因為這麼個破事兒,換湯不換藥的背都背下來了。”
上個禮拜才因為打架老老實實寫了檢討并且坎坷地照著念完了的宋江:“……”
兩個人一邊說著話一邊進了教學樓,陶枝班級在樓上,習慣從后門進去,一推門就看見了江起淮的背影。
陶枝有些意外,公主殿下今天到的還早,沒卡著早自習鈴的點兒來。
班級里吃早飯的吃早飯,聊天的聊天,補作業的補作業,江起淮完全不影響,低垂著頭,筆下唰唰唰地寫卷子。
他做題的時候一向都是這樣的狀態,整個人都進了一種“你們這群廢不要靠近我”的氣場,連班里最活躍的厲雙江都不敢多找他說一個字。
陶枝咬了咬里的糖塊,悄悄地走過去站在他后,略微俯,腦袋過去看他桌上的卷子,無聲無息。
江起淮幾乎是一瞬間就覺到了靠近的人。
他倏地轉過頭來。
陶枝沒來得及反應,頭還懸在他肩膀上方,下意識地轉過眼,對上那雙淺褐眸子時愣了愣。
那雙徹的眼睛不同于平時漠不關心的淡漠,他看著,眼神鋒利冷銳,滿是警惕,帶著幾乎是撲面而來的冰冷煞氣。
陶枝想躲開,但不知道為什麼,當下的那一秒,整個人就像被定住了一樣僵在原地。
鼻尖只隔了幾厘米,睫的弧度近在眼前,甚至能覺到對方溫熱的吐息。
以及上洗發水沐浴洗等等不知道什麼混合在一起的甜味兒。
兩個人就這麼對著看了幾秒,陶枝忽然開口:“我要斗眼了。”
甜味兒混著一點香在江起淮的鼻尖彌漫開。
“那你能不能讓開。”他面無表地說。
他上一刻那種殺氣騰騰的繃消失得一干二凈,又是一副“你誰”“關我屁事”“離我遠點”的討厭樣子。
陶枝沒,看著他歪了歪腦袋,悠悠地說:“沒看出來,殿下您皮還好,怎麼保養的?”
“……”
江起淮眼皮子一跳。
要發脾氣了發脾氣了發脾氣了。
陶枝見好就收,心很好地直起來蹦跶了兩下,幾天以來抑著的有些煩躁的緒在這一刻得到了治愈。
“沒寫作業啊?”指了指他桌上的理卷子:“這個,不是周五留的作業嗎?”
附中學神·一班典范·教科書級別試卷摧殘者·江起淮沒寫作業。
陶枝覺得這事兒的新奇程度可以跟宋江考年級第一一較高下。
江起淮沒說話,轉過頭去繼續寫。
陶枝也沒繼續問下去,回到座位上,放下書包拉開拉鏈。翻了半天,從書包里翻出那張理卷子,又從桌肚里出了一支筆。
“咔噠咔噠”兩下,摁出中筆筆尖,轉過去騎在椅子上坐,把自己的卷子放在江起淮桌上,就這麼對著抄了起來。
非常自然。
江起淮這張卷子寫完了一半,從最開始的選擇題開始抄。
小姑娘趴在他的桌子上,手上的作利利落落,眼睛掃上去字母就跟著勾出來,抄得十分嫻。
江起淮頓了頓,挑眉:“我的卷子你還敢抄?”
“怎麼,你不會為了迫害我連自己的卷子都故意寫錯吧。”陶枝頭沒抬,開始抄填空,照著之前陶修平跟說過的話有樣學樣:“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辦法對你有什麼好啊。”
江起淮已經開始寫大題了,陶枝抄完了填空選擇,撐著腦袋按筆,在旁邊等著他寫。
他做題非常快,眼睛掃過一眼劃出幾個重點信息就開始筆,似乎本不需要思考。陶枝看著就有樣學樣,他在哪里劃線,就也跟著拿筆在下面劃了兩道,復制粘得非常徹底。
倆人就這麼一前一后地把兩道大題寫完,厲雙江咬著包子哼著歌蹦跶進來了。
即使江起淮的速度已經堪稱恐怖模式了,但做題的到底還是要比直接抄作業的要慢,陶枝正等他寫等得不耐煩,看見厲雙江眼睛亮了亮:“小弟!”
“老大!”厲雙江也非常配合,“怎麼了老大。”
“理卷子寫了沒?”陶枝問。
“寫了啊,等會兒,我給你找找,”厲雙江一邊拉開書包拉鏈翻一邊說,“你直接抄淮哥的不比我靠譜多了。”
“他寫得好慢。”陶枝隨口說。
江起淮余掃了一眼過去。
厲雙江站在過道,把卷子出來遞過來,陶枝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兄弟。”
“為老大肝腦涂地。”厲雙江也鄭重道。
還有說有笑的。
陶枝接過卷子,腦袋剛轉過來,就看見江起淮抬起頭,看著。
陶枝被他盯得有點兒,抖了抖手里的卷子:“怎麼了?”
江起淮不說話。
陶枝歪了歪腦袋,滿臉的疑問。
江起淮重新低下頭,唰唰地繼續寫:“隨你。”
陶枝眨了兩下眼,后知后覺地覺得公主殿下剛剛癱著的臉上好像是有那麼一點兒微不可查的緒在的。
——你為什麼不抄我的。
這什麼意思?
還嫌我說他寫得慢了?
不抄他的他還不高興了?
這就是學霸令人匪夷所思的自尊心和倔強嗎?
陶枝有點兒想笑,把厲雙江的卷子在下面,沒看,重新撐起腦袋等著江起淮寫題。
“要抄就轉過去抄,”江起淮突然說,“別占著我的桌子。”
陶枝懶洋洋地往下一趴:“我這不是等著你寫完。”
“我寫得慢。”江起淮淡聲說。
“……”
陶枝翻了個白眼,有點無語:“那我不是抄得快就隨口說了嗎,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小氣。”
不說還好,一說話,江起淮起旁邊一本書,“啪嘰”一下把他剛寫完的那道大題給蓋住了。
陶枝:“……”
“我這個人,”江起淮劃著下面一道題的題干,語氣不咸不淡地說,“唯一的優點就是小氣。”
“……”
這話怎麼聽著這麼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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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自習進行到一半,升旗儀式的準備鈴打響,班里的人紛紛停下筆來,拉好校服外套拉鏈往外走。
陶枝要去升旗臺上念檢討,對這步工序輕車路到已經沒什麼覺了,從一班的隊伍里出來懶懶散散地上去了。
教導主任站在旁邊,看著滿不在意的樣子一臉不滿地清了清嗓子。
陶枝趕端正了態度,腰桿得筆直走到了立麥前。
教導主任這才下了臺。
場上烏地站滿了人,不時有學生在下面頭接耳,陶枝環視一圈,神肅穆:“各位老師,同學,大家好,我是高二一班的班長。”
“我在上周育課期間無意中看到有高三某班的學姐犯下了惡行欺負弱小,一時沒忍住就把給揍了一頓,并且給的心靈和□□都造了不小的傷害,”陶枝淡淡道,“為了給留幾分薄面,我就不點名了。”
“……”
王褶子腦門兒上青筋一跳,教導主任臉都青了,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上去打斷。
“但是我的行為無疑也是不對的,面對這種校園欺凌事件,我做出了錯誤的示范,所以我在此檢討——”
“我不該用暴力來解決暴力,但同時,”陶枝頓了兩秒,“我也希大家以后能夠以此為戒,同樣的事不要再犯,要明白廁所并不是法外之地,正義使者無不在。”
雀無聲。
江起淮無聲地勾了勾角,他旁邊厲雙江沒憋住,“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最后,陶枝還恭恭敬敬地鞠了個躬:“以上,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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