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誡過傅崢, 旁敲側擊過高遠后, 寧婉總算是松了口氣,連帶著覺得完了一件大事, 第二天到社區辦公室上班, 只覺得神清氣爽世界和平。
自從攤牌后,傅崢的態度就非常端正, 寧婉剛到就發現他已經坐在辦公室里了,推開門的時候, 傅崢正在接聽咨詢電話, 磁冷質的聲音好聽又低沉, 分析條理分明邏輯清晰, 給出的建議也深淺出不再如剛來社區時那麼不接地氣法言法語,而是能讓社區沒有法律基礎的居民也簡單易懂。
公正地說,雖然傅崢作為律政新人,年紀確實有點大了,但他的學習能力強,上進心也足, 舉一反三一點就通,倒確實是個可塑之才, 主要態度認真, 對社區這些小的咨詢也能很上心, 這很難得。
等傅崢掛了電話, 寧婉就沒忍住, 語重心長地拍了拍傅崢的肩:“傅崢啊, 以后你就跟著我吧,我雖然在正元所里排起來賺的不算多,但是至糊口是夠了,反正我有一口,你至有一口湯……”
只可惜寧婉的大哥宣言還沒發表完,就被一陣嘈雜的爭執聲給打斷了——
“你媽的兔崽子,比我還年輕十歲,就想著勾搭我的老娘騙錢了?我吃的鹽比你喝的水都多!”
伴隨著獷的嗓門和喊,郭建忠就闊步走進了辦公室,跟其后的,是他的大哥郭建國,他這次沒穿西裝,就穿了個套頭衫,整個人一下子就都變了,沒了中規中矩服的包裝,上的匪氣便流了出來,那罵罵咧咧的聲音正是出自他的口,而令寧婉目瞪口呆的是,郭建國手里還提著個人,他一邊罵一邊就用力拽了拽對方的領子,簡直像是拖拽一樣把人給強行拉了進來。
被他這麼暴拽著的是個面容年輕戴個眼鏡的男人,看起來文氣,材纖瘦,完全不是郭建國這種腰圓膀中年人的對手,他被郭建國摜倒在地上,大約是在掙扎中連眼鏡鏡片都碎裂了,此刻形容狼狽,了角的然后從地上站了起來,聲音有些抖:“我說了很多遍,事實就是我說的那樣。”
郭建國舉起了拳頭:“你這個白斬死到臨頭了還不肯說真話,是不是要打一頓才服帖?”
傅崢皺了皺眉站了起來:“這里是社區律師辦公室,不是尋釁斗毆的地方。要鬧事出去。”
他的聲音低沉,莫名有一種自帶威嚴的效果,郭建國郭建忠剛才還很囂張的氣焰一下子就偃旗息鼓了,但兩個人顯然怒氣未消,還狠狠瞪著那個年輕男人。
“傅律師,我們不是來鬧事的,我們這是來舉報詐騙的,喏,就眼前這男的,想騙我媽和我媽結婚呢,你看看他,我媽就算六十了,怎麼可能看上他啊,就一小白臉,都不像個男人!估計只知道甜言語哄騙老人!”
郭建國說完,郭建忠便補充道:“律師啊,這騙子我盯了幾天了,今早結果鬼鬼祟祟收拾了東西帶著他的拖油瓶兒就往火車站跑,我懷疑他是不是了我媽那的東西或者已經騙走了老人的錢想跑路了!所以把他一路扭送過來,想讓你們給我們做個人證,我們帶去報警!”
郭建國冷哼了聲:“怎麼不是,我就說呢,哄著我媽也不怕害臊,一個30歲不到的男人要娶一個60歲的老太太,搞半天原來這騙子也沒想真結婚,就是用這個由頭騙錢!騙了就跑!”
這兩兄弟你一言我一語,搞了半天,原來眼前文弱的年輕人就是他們口中騙婚自己六十老母的騙子……
郭建國這下抓了人來,得意洋洋:“現在我就讓我媳婦把我媽找來,當面對峙,讓看看這男人的臉,不是說好要結婚了嗎,結果這不騙完錢就跑了?他隨的行李和他那小拖油瓶我都讓弟媳婦看著呢,等我媽來了,就能查出家里到底丟了啥了,那時候我就報警,讓警察好好查查這個小!一個外地人,能是什麼好貨?”
可面對他們的指控,年輕男人顯然不服:“你們真搞錯了!”他焦急道,“你們快點放我走讓我去看,還小,要是睡醒發現爸爸不在,要害怕要哭的!”
郭建忠冷哼一聲:“放你走?你一走還不是帶著錢都跑了!”
年輕男人急了,他扶了扶碎掉的眼鏡:“我說了,我沒有拿你們家的錢!”
“沒拿錢?那你跑什麼啊!你不是在容市有個穩定工作嗎?之前還打聽買房落戶的事呢嗎?裝得像啊,你既然這麼想長期生活在這,跑什麼呢?”
“我跑是因為我不想結婚!”
大約是被指責被拖拽被恐嚇了許久,這年輕男人的緒終于是崩潰了,此前說話文弱的他,這一句發竟也有了點震耳聾的架勢——
“你們有沒有點欺人太甚?!是,我是個外地的,但外地人就該被你們看不起侮辱嗎?從頭到尾一點不聽我的解釋,我沒你們想的那麼無恥!我是離婚帶了個孩子,可我沒覺得我孩子是拖油瓶,我也沒想過走捷徑騙錢,我甚至為了孩子也沒考慮過再婚,我就想勤勤懇懇賺點小錢過點安分的小日子。”
“比起你們來說,我是個窮人,可你們別把窮人想的那麼低賤,我陸峰沒有到為了錢去找個六十歲老太太騙婚的地步!沒那麼厚無恥!”
這陸峰的年輕男人咆哮完,仿佛用盡了自的能量,一下子垮了下來,他看向寧婉和傅崢,有些尷尬:“不好意思兩位,給你們添了,但還希你們能幫忙調解下,讓這家人別再為難我了,我也是害者啊!”
“你這話什麼意思?”
“什麼你也是害者?”兩兄弟惱了,“還沒騙婚?難道是我媽這個六十的你結婚的不?”
“對,你媽的。”
郭建國一聽這話,一時沒反應過來,幾乎立刻把拳頭舉了起來:“你不想活了是嗎?當著面罵我?!”
陸峰急了:“我沒罵你,我是說,結婚這事,真的就是你媽媽王阿姨我的啊!”
別說郭建忠郭建剛兩兄弟,就是寧婉看來,六十老太強二十六歲小伙結婚這種事也夠匪夷所思不可置信的,以至于此前自己從沒想過這種可能,然而事實或許比連續劇顯然還狗——
“真不是我想騙王阿姨結婚,是……是以死相一定要和我領證結婚啊!”
陸峰這句話,仿佛一個驚雷,把在場的所有人都劈得外焦里起來。
郭建國郭建忠臉都漲紅了,極度的震驚后就是下意識的反駁:“你放什麼屁呢你!”
“對啊!而且你一個年輕男人,不想結婚怎麼還能被我媽那種六十歲的人威脅?現在都婚姻自由了,我媽也六十了,不可能存在什麼大了肚子婚的事,還能有什麼讓你嚇得要連夜逃跑?別在這兒放-煙-霧-彈了!不想結婚不結就是了!還能婚嗎?!”
陸峰像是有些難以啟齒,尷尬地頓了頓,才豁出去般解釋起來:“我和王阿姨是鄰居,那房子設施其實有點老了,平時不了下水道堵住或者燈泡壞了的事,我看見了就都會順手幫個忙,一來二去也認識了,我工作也忙,偶爾加班起來還會把麻煩帶一帶,有什麼需要跑買的,我也都順手給買了,看腳不便,平時沒事也幫掃掃地打掃下衛生,把家里垃圾清一清,可我就真的只是把當個長輩當個鄰居啊,我……我也是個正常人,我怎麼會對比我媽媽還大的長輩產生啊?”
“所以王阿姨和我提出要和我結婚時,我就拒絕了,我以為開玩笑的,結果沒想到說,如果我不同意,就說我……說我強-了!”陸峰閉了閉眼,像是不想回憶一般,“說,一老太太,又得了癌癥,沒多久日子了,也不在乎名聲了,反正平時我常常出家里,只要一口咬定我強-了,我就百口莫辯了,不會有人相信我的……”
“我勸了好久,甚至跪下求了,可還是堅持一定要和我領證,說不辦婚禮不公開,也不會影響我名聲,就領個證就行,如果我不肯,就說我強-,還要以死明志吊死在我家門口……”
陸峰講到此,表也是一臉慘淡:“我……我真的是沒辦法……我是個外地人,在容市其實也沒待多久,人生地不也沒什麼認識的人給我能出出主意,這種事又實在沒臉開口和同事求助,一來二去,只想到了先答應下來同意結婚穩住王阿姨,再連夜打包行李帶著就準備跑……你們要不相信,我可以給你們搜我帶的行李箱,真的就只有我自己的東西,沒拿過王阿姨一分一毫。”
郭建忠徹底被驚得沉默了,只張著目瞪口呆地盯著陸峰,像是想從他臉上看出什麼破綻來。
只是陸峰說的這麼氣,甚至不怕搜行李,那如果真有心騙婚騙財,確實本不至于連夜逃跑……
“我真的是被的沒辦法了,其實我工作上剛得到升職了,要不是真的沒辦法了,我也不會這樣,不信你們可以去我公司打聽,我真沒必要拿這種事撒謊……”
只是郭建國心理上還是無法接:“怎麼可能……我媽怎麼可能會這樣你結婚啊…………是得了癌癥不太好,但腦子很清楚的啊,沒什麼病啊……怎麼會……”
寧婉飛速地看了傅崢一眼,雖然沒說話,但相信傅崢已經get到了的暗示——果然如所料,王麗英老人思維清晰,本不是無民事行為能力人,此前不過是這兩兄弟想要讓老人無法領證結婚胡找的借口而已。
只是雖然老人是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而要和陸峰結婚聽起來卻完全不是出于忘年,反而是陸峰被脅迫了,這就有些魔幻了……
“老公!媽來了!媽來了!”
也是這時,像是看熱鬧不嫌事大似的,郭建國的老婆攙扶著王麗英老太太就走了進來。
郭建忠郭建國一下子像是有了主心骨:“媽!這男的我們給你帶來了!你來了正好,他正在那兒大放厥詞說什麼是你他結婚的呢!”
陸峰一見老太,語氣也很焦急:“王阿姨,求求你就說真話吧,我和你真的什麼也沒有,我不貪圖你的錢和房子,如果是哪兒得罪你了,我給你賠不是,求求你別為難我了,我真的沒錢沒背景什麼也沒有的一個外地人,只想好好過日子。”
郭建國郭建忠兩兄弟知道陸峰剛才的一番解釋,但郭建國的媳婦不知道,一聽這話,立刻就要叉腰吵架,一下子辦公室又變得吵吵嚷嚷飛狗跳,寧婉無法,只能又掏出了殺手锏提溜出了自己的擴音喇叭,這下鬧劇才終于被按下了暫停鍵。
見眼下有了短暫的平靜,寧婉一點時間不敢浪費,趕走到了王麗英老太太的面前,簡單說了陸峰的主張,然后詢問道:“王阿姨,請問這是怎麼一回事?婚姻不是兒戲,婚姻也需要雙方的自愿同意,一方脅迫的婚姻,就算登記領證了,事后被脅迫的一方也是可以申請撤銷的……”
寧婉本想給王麗英講講這里邊的利害,然而話還沒說完,眼前的王麗英就突然嚎啕大哭起來,甩開了自己兒媳婦的手,一屁坐在了地上——
“小陸,該說真話的是你,我們倆明明是真心相的,你怎麼能因為別人的看法就反悔呢?還編了什麼理由說我強迫你!我們結婚了一家三口好好過不是很好嗎?我給你帶,你和孩子的戶口也可以落在我現在這房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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