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就這麼大,紀七叔住著的地方旁邊也有幾戶人家,現在天快要黑了大家也沒上工,就坐在自家院子里嘮嗑干活。
紀長澤背著一筐子山貨從紀七叔家里出來,他們就都看著了。
看看,之前在路上看見的時候就說了,紀長澤會有這麼好心幫著人干活嗎?
就裝模作樣的托了一下筐子,紀七叔就給了他這麼多東西。
幾人正嘀嘀咕咕著,討論著紀七叔怎麼就那麼糊涂,居然能被紀長澤哄了這麼長時間,紀長澤就瞧見他們了。
天有點暗了,影響人視力,他瞇著眼看了兩秒,才找見了個臉。
“老趙叔。”
那正著旱煙聽著別人討論的老頭一愣,下意識的看了過來。
結果就看見紀長澤正笑嘻嘻的著他,渾都是不著調的樣,張口就是:“我記得你家有個板車,明兒我想進城買點結婚用的東西,你看那板車能不能借給我用用?”
老趙叔的神立刻就猶豫下來。
板車他家是有,還是之前他爹留下來的玩意。
但是借給紀長澤嘛……
想想紀長澤在村里的名聲,好吃懶做的,上工也是想盡辦法懶,雖然沒狗,但是這不是沒條件嗎?
這樣的人品,借給他東西,能放心才怪。
但是要是不借,手不打笑臉人的,何況都是一個村子的,紀長澤這人看著就不是那種老實人,萬一要是他不借出去讓人給記恨上了,做點什麼小作可怎麼辦。
借也不是,不借也不是。
這可怎麼整。
眼看著老趙叔一臉的糾結,紀長澤也沒為難他,直接就進了人家院子,拉著老趙叔就往里走。
走到老趙叔家院子里了,再順手把大門給關了。
“誒誒誒干嘛啊?”
紀長澤能明顯到,被自己抓著手臂的老趙叔整個人都僵了,如臨大敵的著他,好像他是個什麼殺人狂魔,能隨手掏出一把刀把人砍了一下。
不得不說,這副萬分警惕的樣,弄的紀長澤還真的起了惡趣味想逗逗這位老趙叔。
他反手就是一個……
拿筐作。
得了,老人家年紀大了不起嚇,他還是老老實實的吧。
老趙叔警惕又疑的站在那,看著紀長澤將筐子拿了下來,從里面抓了幾個野山藥出來,就往他手里塞。
他懵了。
“你這是干什麼?”
紀長澤態度特別自然:“您借板車給我,我激您,這幾個山藥您拿去,也不用鍋啊什麼的,弄點柴火刨個坑就能。”
“不、不是,這多不好,拿回去拿回去,咱們不搞資本主義那一套。”
知道紀長澤不是想送他一刀,還是想送他野山藥,老趙叔整個人都放松下來了,連忙把山藥往回推。
推著推著他突然反應過來了。
不對啊,他這不是還沒答應借車嗎?
還不等著他問,紀長澤就先來了一句:
“怎麼能是資本主義呢,鄉里鄉親的,我要是白白用了您板車,那才資本主義呢,老趙叔,都是一個村子的,你可不能害我。”
老趙叔被嚇唬住了。
也顧不上自己還沒答應借車的事了,他不就是不想收東西嗎?
這怎麼能他害人了?
見他不推了,紀長澤往院子里快速打量了幾眼,很快鎖定了板車位置,他直接上前,一邊推著車過來,一邊特自然的說著:
“您就收著吧,不然我都不好意思借車了,而且您不吃,家里的小孫子能不吃嗎?喜子一臉聰明相,就是瘦瘦小小的,要是吃的跟上了肯定更聰明,以后啊,考個大學生回來。”
他說完,老趙叔剛才就搖的心的更加厲害了。
是啊,他小孫孫年紀這麼小,每天吃的也不咋飽,這幾個野山藥好歹就當加餐了,省著點能吃好幾天呢。
何況紀長澤也說了,他小孫孫聰明,吃的怎麼能不跟上,現在大家都是吃大鍋飯,也不讓在家里開火,野山藥這東西好啊,隨便在地上起個火扔進去就能,管飽還蔽。
但是借給紀長澤……
他在村里的名聲到底還是讓老趙叔有點糾結。
這邊紀長澤把筐往板車上一放,擺擺手:“得了,東西您拿著,我走了啊。”
“您放心,我下次借車,還給您送東西,咱不能當那資本主義白吃白拿啊。”
下次還給啊!!
誒喲,那可就不是幾個野山藥的事了。
那可能就是好十幾個幾十個山藥啊!
糾結是什麼?!
不知道,沒見過!
反正借車就對了!
老趙叔連忙把野山藥放下,特別熱的迎上來:“我送送你吧?”
外面的人本來見著老趙叔被紀長澤給生生扯進去,正探頭探腦的看著。
“紀長澤不會打人吧?”
“不至于吧,好歹也是一個村里的,那老趙叔還是看著他長大的。”
“這小子混的很,還真說不準,我說,要不我們進去看看吧?”
幾人正說著話,門突然打開,紀長澤推著板車出來了。
他那張總被村里人覺得象征著懶沒干活的白凈面容上帶著笑,正一邊推著車一邊說著:
“嗨呀,您就是客氣,叔您放心,我明天從城里回來就把車還回來。”
接著老趙叔也跟著走了出來,一張臉上皺紋都恨不得笑的出一朵花來,語氣要多麼和煦有多麼和煦:
“不著急不著急,你過幾天再還也沒事。”
“那就謝謝叔了,我走了啊叔。”
紀長澤也沒去看之前在門口,現在愣愣站在一邊的那些人。
即使他們此刻臉上的震驚程度不亞于看見了太從西邊出來。
車也有了,準備賺點小錢的山貨也有了,自覺齊活了的紀長澤推著車,笑瞇瞇的又回頭擺了擺手,這才徑直朝著紀家方向去了。
他到底在村里有個混名頭,在場的時候沒人敢說什麼,一直看著他走遠了,估著也聽不到他們說話了,那些人去問老趙叔:
“剛才紀長澤跟你說什麼了?你怎麼答應把車借給他了?不怕他不還或者給你弄壞啊。”
老趙叔擺擺手,一臉的嫌棄:“別瞎說,長澤是我看著長大的,我借給他車不是正常的嗎?”
他還滋滋的,想著紀長澤借一次車給他幾個野山藥,借一次給他幾個。
他小孫孫以后就再也不用晚上吵著還沒得吃了。
聽到這話的幾人:“……”
不是,剛剛紀長澤問他借車的時候,他臉上那為難是假的嗎?
“是紀長澤跟你說什麼了?還是嚇唬你了?”
“胡說什麼呢,長澤怎麼可能嚇唬我。”
老趙叔瞪了說這句話的人一眼。
要是讓這些人傳出去紀長澤嚇唬他的話,讓紀長澤知道了,下次不給他送野山藥怎麼辦。
“長澤這還是其實好的,就是被之前村里傳的話給名聲帶壞了,你們可別在外面瞎說,那車是我想借給他的,誒,我就是喜歡這孩子人好。”
外面的人:“……”
紀長澤人好???
他人好???
老趙叔說完就回院子了,他得把那些野山藥好好的藏起來。
等到孫孫回來了,明兒悄悄帶著他去吃山藥。
他是走了,其他人卻是弄了個滿臉懵。
這不是在做夢吧?
還是太真的打西邊出來了?
紀長澤人好???
***
“長澤,你真好,之前教我的那些話我跟媽說了,果然對我臉好多了,剛剛還抱了床被子過來,說是讓我晚上蓋。”
紀長澤回自己屋子的時候,大哥紀長已經坐在炕上滿臉興的等著他了,一看見他進來就迫不及待的迎了上來:
“爹也對我有了個笑臉了,還說下次讓我下次帶著惠芬回來一起。”
這可是讓紀長高興不已,他一直發愁的就是父母不喜歡妻子,可他偏偏又要孝順父母,又知道妻子并沒有做錯什麼。
不知道該怎麼調節,只能每次都盡量一個人回家,隔開雙方見面。
結果今天學了紀長澤教他的那些話,說了一些在廠子里上班有點辛苦,但是還好能出假回家看爹媽,還有惠芬也很難出假,但每次回家買的東西都是心挑出來的,要是他們是生氣惠芬不來,下次就是他們供銷社不讓,他也要讓請假回來后,爹媽臉上的神簡直是以眼可見的神變得和下來。
紀長澤想著,不帶笑臉才怪。
紀家父母心中最大的心結就是大兒子跑去城里,住在媳婦娘家,吃媳婦娘家的飯,工作也是老丈人找的,那不就是上門婿仰人鼻息過活嗎?
在村子里,最沒出息的男人才做上門婿,一輩子在妻子家都沒個尊嚴的。
他們家雖然沒錢,但好歹也是盡心培養了紀長的,結果剛培養出來,人就跑了。
再加上紀長每次都不會說話,又不帶媳婦回來看爹媽,他以為這是隔開矛盾,實際上在本來心底就犯嘀咕的紀家父母眼里,這是大兒媳婦看不起他們老兩口。
紀長這麼一個上門婿,當然使喚不了。
心里能舒坦才怪。
但紀長今兒說了那番話,就是表明他在家地位還行,又說了大兒媳其實不是不來,是不出,之前帶的東西也都是大兒媳挑出來的。
矛盾點沒了,二老當然氣不起來了。
見紀長還喜不自勝的樣,紀長澤拍拍他肩膀:“哥你下次記得多在爹媽面前說大嫂孝順就好,這麼晚了,趕睡吧,明天我們還得進城呢。”
“進城?”
紀長一愣,問弟弟:“你也要進城嗎?”
“是啊,這不是眼見著天氣越來越冷了,道上也不安全,我正好最近也要進城,就跟你一塊走,也好有個照應。”
紀長澤爬上床鋪被子,一邊鋪一邊順口說:“而且每次都是嫂子或者你回咱們家,咱們也沒人上過嫂子家的門,多不好聽,明天我順帶去嫂子家拜拜門。”
紀長更高興了。
要是之前,他肯定會排斥,覺得紀長澤是想要蹭吃蹭喝。
畢竟兄弟倆一向不親近,紀長澤又是這個樣子。
但是現在……
他一臉樂淘淘的:“那明天大哥好好招待你。”
紀長澤也不客氣:“那好,大哥,我早就想去嫂子家了,不過你到底是住在丈人家,也別給我什麼好酒好菜的,就隨便弄點家常菜就好了。”
“那怎麼行,你好不容易來一次,肯定要給你招呼好了。”
紀長也沒打算用丈人家里的錢,他自己那還有錢,雖然不多,但讓弟弟吃頓好的肯定是夠了。
紀長澤已經鋪好床躺進去了。
“哥你放心,我肯定不白吃白喝,我在城里的哥們弄了點高檔的禮,說是最滋養最難得的山貨,好著呢,明天我就送一份給大嫂娘家,肯定把面子給你做的足足的。”
長澤還想著給他撐面子呢。
而且他居然還不白吃,還拿東西。
紀長澤要是知道他在想什麼,肯定得笑幾聲。
這年頭誰家都不寬松,誰會白吃白喝啊。
而且,走親戚不都要拿東西嗎?
然而紀長沒往這里想,這也得虧了弟弟在他心中一直以來的形象。
畢竟,一直都是白吃白拿還連吃帶拿的,現在突然一下子變好了,紀長簡直恨不得的熱淚盈眶。
真好啊。
他怎麼之前沒發現。
長澤是個這麼好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