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灘上, 依然有很多海在力地產蛋。最早的一批媽媽們已經回到了海中, 遲到的媽媽們能找到的空位不多，還經常不小心把其它海的蛋挖出來。已經有幾只黑禿鷲迫不及待地沿著海灘行走, 用尖挖出蛋當做盛的晚餐, 甚至還會為了同一顆蛋啄得彼此羽飛。

　這一地鳥的景, 正如梵梨的心。

　難怪總覺得蘇伊和媽媽眼神不像, 原來就不是一個人。蘇伊是媽的媽的媽的媽的媽的媽的媽……吧？但是, 經過兩千多年的繁衍，祖先還可以和自己長得這麼像嗎？真的變有分裂了。

　但被打擊得好慘，都沒心思去想蘇伊到底是誰, 出于什麼目的才坑自己。

　不知自己是用怎樣的神意志去接現實的, 只是行尸走般茫然四顧：“為什麼你會在這里呢？”

　“當然是跟著你來的。”星海沿著沙地尋找到一強韌的樹枝, 做了一個弓子, “下午我在學校里遇到當當, 說你最近表現不正常, 經常說話就像在說代言。剛才看你在這里走路，我還沒太當回事, 誰想到你這麼大膽, 突然就往林子里鉆了。”

　“哦……就是好奇。你在做什麼呢？”梵梨有氣無力地說道。

　“準備晚餐。今天太晚了, 深淵族都出來了, 回去不太安全。等到日出再回吧。”

　“也不知道深淵族和這些野人誰更可怕。”

　“當然是深淵族。這些野人遲鈍又虛弱, 我可以一打二十。”

　其實梵梨只是隨口說說。原本以為蘇伊最遠也就是在地球的另一端, 沒想到, 與家真正的距離是秦始皇還沒一統中國的時代到信息技時代。兩千年連蘇釋耶都覺得漫長, 更別說是只有最多五百年壽命的。

　即便真的想等，也等不了。

　所以，現在對一切都失去了好奇心和興趣。

　星海在弓子上纏了一小木，打了個響指，它就被一道帶著飛起來，在木上旋轉，鉆出黑，黑因冒煙而生出火種。然后，他帶著火種去了海邊，對著礁石上燒了一圈，不到一分鐘就拿著一堆藤壺回來了。與此同時，他張開雙手，藤壺失重飛到火的外焰，自個兒旋轉著被火烤。

　奧可真神奇，經常讓梵梨想到魔法。只不過它不是源自巫，而是源自海神。

　看來回家之旅漫漫，現在只能加油學習奧，從本上尋找換回靈魂的方法了。

　好在有蘇伊的腦袋，總歸能想到辦法。

　烤了一會兒，香味占滿了嗅覺神經。梵梨不住吸吸鼻子。星海用一個扁平的大貝殼裝好食，遞到面前。抱著膝蓋看向藤壺，臉都皺起來了：“這個能吃嗎？”

　平時最常看見藤壺的地方就是鯨背上。千上萬連一片，上面還有小眼兒，讓人能直犯集恐懼癥。

　“藤壺在我們這里沒什麼人吃，但在裂空海是小眾高級食材，用清酒蒸，再用紫菜包起來，味道很鮮。或者就像現在這樣直接火烤。”他住一個藤壺，吸了一口，就把殼丟了。

　見他吃了，梵梨也起一塊，用手指頂出來，吸吮進口。然后，舌尖就被冒泡的滋潤得如上天堂。因為藤壺本就浸滿了海水，不用加鹽都很味，捧著臉又吃了一塊。

　眺黑夜籠罩的大海，繁星一直延至海天界，好像隨時會在海里灑下億萬銀沙。此刻，任何人都能到宇宙的廣袤與深邃，卻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家了。

　既然不知道明天會在哪里，先當下的味吧。

　梵梨有些累了，背靠在后的巖石上。但胳膊卻不小心到了一個溜溜的冰涼東西。嚇了一跳，趕回頭，推了推眼鏡，看見巖石上有什麼東西快速閃了過去，一下就消失不見。不由靠近星海一些：“什……是什麼？”

　星海拿起火把，照亮了那片怪石奇巖，指向一條發亮的魚：“盤魚，可以黏附在巖石上。我們平時用的黏合劑，就有一些是出自它上。”

　“兩棲嗎？”

　“是的，它可以生活在海岸上，以同樣生活在海岸上的帽貝為食。你看，它在準備開晚餐呢。”星海又指了指一片附在巖石上的深貝殼，“今天漲，帽貝很多。帽貝的黏的黏也很強，而且會到挪，到用齒舌刮下海藻吃。”

　“貝殼也有牙齒嗎？”

　“當然，它的牙齒還是海洋里度最強的質之一，比你們人類的牙齒堅十三倍。”

　“這麼厲害……”梵梨呆了一下，迅速回頭看著他，“什麼‘我們人類’？”

　星海輕輕笑了兩聲：“沒辦法，誰你一直表現得像個人類。”

　“我哪里表現得像人類了……”

　“說話口音停留在舌尖，從不用嚨發聲；對海里的一切好像都很陌生，卻很懂人類的東西；老想上岸，喜歡用雙走路。要不是你生理上沒有一點人類基因特質，我都會以為你是人和海族的混了。”

　“好吧……”

　“看。吃了。”星海拍拍的肩，示意看那只盤魚。

　但只看見盤魚張了一下，巖石上一個帽貝消失。除此什麼都沒看到。摘了眼鏡了眼睛，重新戴上，想看仔細一些。但等了半天，只看見盤魚把空貝殼吐出來，噴在巖石上，發出擊石的清脆聲響。

　再認真觀察了一會兒，盤魚活了一會兒，魚鰭跟戰前準備般抖，全繃。接著，同樣的景重現。梵梨有些不著頭腦了：“它是怎麼吃的貝呀？”

　“我忘記了，你視力沒這麼好。盤魚捕獵只用0.33秒。”星海把它吐出來的貝殼撿起來，打開給看了看，“它含住帽貝時，會用牙齒固定住一半貝殼，把另一半旋轉90度，這就破壞了貝殼的真空閉。然后它把整個帽貝吞下去，胃里的粘順著隙流進殼里，消化掉貝，它再把殼反芻出來。”

　梵梨的臉都擰了起來：“哇，真是好惡心又好沒飲食驗的飲食方式……”

　星海忽然做了個“噓”的作，直子往他們倆后看。大批土著人出來生篝火，烤魚，似乎在準備什麼慶典。眼見他們越來越近，他趕拉著梵梨跳到海中，但還是沒能做到無聲無息。“噗通”聲功引起了土著人的注意。在他們的怒喊聲中，他們邊過了幾樹枝、幾塊石頭、兩把斧頭，還有一條死魚打在了梵梨的腦袋上。

　雙重新變尾，梵梨有些沒適應過來，差點沉下去。星海趕摟住的腰，抱著游到了土著人看不見的海域中，然后松開手，轉而扶住的肩：“你看看，你又表現得像個人類了。游泳都不會了麼。”

　梵梨低下頭，想看看海里的景象，但眼鏡上全是海水，于是摘下眼鏡甩了甩，怨懟地說：“為什麼你就不用眼鏡……”

　“可能因為我的豎瞳雖然不顯現，但功能還是有的吧。”

　想起了，鯊族眼睛后面有一種由特殊細胞組的“明毯”狀，不僅能幫助他們調節視力，還有夜視功能。

　重新戴好眼鏡，梵梨發現海面是一片漆黑，有一種未知而深邃的恐懼。但抬頭仰天空，在城市里竟從未見過如此多的星星，蔓延至視線的盡頭，銀河磅礴雪花般把天空照亮，勾勒出深藍星的自然形態。暗礁和島嶼的黑影提醒自己在海面，不然，會覺得自己時刻可以張開雙臂，擁抱夜空。

　忽然有了一種獲得自由的快樂，于是張開雙臂，在海面遨游，同時仰星空，星河也隨著徐徐流轉，欣賞著大自然拍攝的彩影片。

　星海跟在后面，總是保持著慢半米的距離，陪在波粼粼的海面上游。

　“星海，你知道嗎？其實我和你是一樣的。我也沒有家人了。”不敢停下來，盡量用平靜的語氣對他說道。但無助是龐然大，得不過氣來。

　沉到海水里，摘掉眼鏡，一切又變得十分清晰了。但海洋族的夜視能力不是很好，只能看見一片深藍、弱的星、無數黑魚影……

　星海也沉下來，面容干凈漂亮，碎發凌，飄的白衫是天使的翅膀。像是在給予安，他撥了撥玫瑰的短發，微微一笑：“為海族，在世，最奢侈的事就是有一個家。”

　“嗯，我知道……”話是這麼說，梵梨的聲音已經有一些哽咽了，“我的壽命好短，短到不夠時間找到家了。”

　如果是捕獵族還好，說不定可以熬到兩千多年后，去向蘇伊興師問罪。但是海洋族，注定死在古代的大海里。

　“我也失去了雙親，但我相信自己會有家的。所以，你也一樣。你會有家的。至于壽命……”星海嘆了一聲，邊有幾個泡泡飄了上去，“以前我母親也經常對我們說他壽命好短，會擔心死了以后，父親會孤單。為了活久一點，甚至想過要去冒險晉升捕獵族，但被父親嚴厲制止了。”

　晉升捕獵族？！

　梵梨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消息。只是，星海用這麼平常的語氣說出來，這應該是一個廣為人知的常識，所以，沒有讓自己表現得太激，只當隨口聊天：“想在哪里晉升呢？”

　“在星辰海的黑市。但你知道的，轉種族不犯了法律，還有生命危險。父親絕不會讓冒這種險的。”

　“可能……也只是為了陪伴你爸爸久一點。我覺得有這樣的想法沒錯啊。”

　“錯！”星海斷然道，“哪怕只有1%的可能會死，我和父親都不會同意那麼做！”

　“你是個孝順的孩子，有你這樣的兒子，你父母一定很驕傲。”

　梵梨看看空曠的四周，黑夜里大海有著絕的窒息，甚至遠超過死亡帶來的恐懼。學習奧想辦法回去是一種不錯的選擇。如果有辦法能讓活到兩千多年后，冒險晉升捕獵族，似乎也是一個選擇……

　總之，一切又要重新開始了。

　雖然心里很難過，但看看星海，又想開了一些。

　這樣，就可以再和星海相一段時間了。還可以靜下心來學習一下新的知識，了解海族文化，等完這段旅途、順利回到21世紀的中國，可就有得吹的了。

　“星海。”輕輕喚道。

　“嗯？”

　“謝謝你。”這一刻，的心平和了很多，對星海出了淺淺的微笑，“你不知道，你的存在，對我的意義有多大。”

　“我和你一樣。”

　當天晚上，他們在沿岸一個無人的海蝕里睡了一個晚上。海族的喜水，睡在的地方很舒服，兩個人都一覺睡到天亮。

　第二天起來時，旁邊的海蝕柱上停滿了海。梵梨和星海剛游出去，半數的海作鳥散，他帶返回落亞，各自回了家。

　推開客廳門，梵梨發現紅太太似乎和一樣，一宿沒睡好，黑眼圈都快掉到了下上。梵梨正想問一下，忽然紅妹妹破門而，冷酷地說：“姐姐，你能直接告訴我嗎，為什麼最近你這麼愁眉不展？”

　紅太太按著口嘆息：“我只是很愁寶寶的錢。每次都要你出去打工，咱們老公又沒什麼出息，我很過意不去。”

　“別演了，他何止是沒出息。他還出軌了吧。”

　紅太太先是臉一白，然后擺手說：“沒有的事，有我們倆還不夠嗎，他怎麼有力出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