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拳之后, 無論是誰，再醉的酒也醒了大半。

　黑夜中，空氣忽然變得安靜。

　他們呆滯看著趴在地上的徐達龍, 然后抬頭向他對面那個眉間仄，黑夜中渾戾氣極重的男人。

　沒有人能想到車里下來的人，會是裴忱。

　裴忱開著這輛車，聚會后等孟思維一起離開。

　裴忱對跟孟思維出言不遜的徐達龍了手。

　男人量極高，居高臨下時的氣場迫讓人窒息。

　孟思維本不愿做這個調停者, 甚至現在也想上去補一拳，但為警察理過的相關警務不，知道不能再手。

　孟思維掏出自己隨帶著的警證。

　平常看起來沒脾氣, 看臉也是毫無攻擊力的甜妹，只有拿出警證的那一刻，氣場迅速收攏凝集，臉上再無半點猶豫與優。

　“徐達龍，從前的事我都不跟你計較, 學生時代的恩怨過去就過去了，但這不代表你那張現在也可以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你平常也都是這麼跟你邊的說話的嗎？”

　孟思維吸了口氣：“你剛才說的那些話已經達到了公然侮辱并造事實誹謗人民警察的程度, 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治安管理罰法》, 我現在如果打電話幾個今晚值班的同事過來，五日以上十日以下的拘留，想蹲幾天你自己挑個吉利數。”

　于是不止徐達龍，幾個剛才借醉渾話的人紛紛噤聲。

　裴忱靜靜看著黑夜中，亮出證件后變孟警，有條不紊利落干凈的孩。

　幾人拉起地上的徐達龍, 悶聲走了。

　........................

　午夜的城市主干道上車輛不多。

　車子行駛平穩, 孟思維坐在副駕的位置, 手里是自己的警證。

　掀開警證，看到自己的照片和警號，仍記得當初第一次領到這張證件時心里的激和責任。

　“裴忱，”于是孟思維忽然開口，“手是不對的。”

　治安管理罰法除了止公然侮辱與造謠誹謗，同樣也命令公民止毆打他人。

　裴忱開著車，瞳仁里倒映路燈橙的影。

　他淡聲答：“我知道。”

　孟思維抿了抿。

　這確實用不著來提醒一個檢察。

　“下不為例知道嗎。”孟思維記得自己的職業，用批評教育的口吻說。

　裴忱似乎耐心表示接批評：“知道了。”

　見對方認錯態度良好，孟思維合上自己的警證，仔細收進包里。

　看著前方變換的紅燈。

　在車子等完紅燈重新發的時候，孟思維忽然開口：“謝謝。”

　雙手抓著前的安全帶：“這是站在我個人的角度，謝謝你，裴檢。”

　孟思維也謝從前那個時期的自己。

　那時的應該沒有喜歡錯人。

　........................

　同學會最后的這個小曲并沒有被其他人知道，徐達龍那幾個人也再沒有在班群里說過話。

　孟思維最近又拍了幾條宣傳短片，“c市公安在線”的也一漲再漲，影響力跟之前點贊評寥寥的樣子不可同日而語，“流量碼”這麼好用，甚至不方賬號都想“借”孟思維過去個臉。

　又到了一年一度c市公安系統部人員調，以及前輩退休加新人職的時候。

　孟思維每年這個時候都有一件事。

　的名字今年也在申請調到刑偵部門的人員名單中。

　孟思維在名單出來之后還特意跑了趟副局辦公室。

　副局面對眼前一言不發，低頭摳手指，一副“你懂我來是為了什麼”的小姑娘。

　副局捧著保溫杯失笑。

　每個地區的公安系統部人員調規則都不一樣，有的地方直接領導發一句話就可以，而c市調規則比較嚴格，進刑警隊的話，采取的是先據報名人員進行初審，初審完后有個部考試，主要考一些刑事偵查知識和刑法知識以及能測試，最后刑偵隊據綜合評定挑人。

　這倒不是說想進刑警隊的人多，畢竟這幾乎是局里最忙最累工作力最大的一個部門，主要是因為刑警對能力的要求很高，弱點的進去基本干不。

　孟思維之前年年都死在初審，連考試的機會都沒有，因為報名表上別欄的那個“”。

　現實往往沒有電視劇里那麼彩，電視劇里每個重案組都會有一個英姿颯爽的刑警，現實是基本看不到一線工作的刑警的影。

　但孟思維不想試都沒試就放棄。

　副局故意問：“來找我做什麼？”

　孟思維聽后眨著眼睛一臉震驚，滿臉寫著“難道你忘了當初跟我說過什麼嗎“。

　副局看了個這個萌里萌氣的表，再一次知道他們這個“流量碼”為什麼會這麼歡迎。

　他也不再逗孟思維，說“好好準備考試吧，今年初審我當你的推薦人，初審能過。”

　孟思維瞬間驚喜狀：“真的？”

　副局：“這不是之前都答應過你了麼。”

　“不過后面的考核我不能幫你，否則就是作弊了。”

　“自己加油，好好考。”

　孟思維能有個考試機會就謝天謝地了，高興點點頭：“好的。”

　眼睛笑一彎月牙：“謝謝副局。”

　副局住道完謝就想走的孟思維：“對了，過幾天電視臺要做一個關于走近公檢法的節目，公安這邊要選兩個代表，電視臺那邊指定公安的兩個代表其中一個要有你，沒問題吧。”

　孟思維聽后愣了一下，電視臺直接指定，估計也是為了“流量碼”。

　孟思維對于組織上安排的任務向來是堅決接并服從的，點頭：“好的，沒問題。”

　......................

　兩天后，本次c市公安系統人員調刑警部門申請調初審合格的名單出來，孟思維的名字赫然在列。

　看到名單后抱著手機就親了一口，找刑警隊的同事要了之前的考試大綱，把大學里刑事偵查那門課的課本找出來，然后又網購了一本《刑法一本通》，刑警也需要通曉刑法。

　孟思維的房間比較小放不下書桌，于是只能把學習地點轉移到了餐桌上。

　于是今晚裴忱回家的時候，看到餐桌上擺滿了寫著字的紙張。

　孟思維坐在餐桌前，一手撐頭，一手拿筆，認真地對著面前的書本寫寫畫畫。

　孟思維聽到裴忱回家的靜。

　抬頭看到自己擺了一桌子糟糟的活頁紙，立馬手忙腳地手收拾：“不好意思我現在收。”

　餐桌是公區。

　“我不用餐桌。”裴忱見狀說，然后看到孟思維桌上的幾本書封面。

　“哦，好。”見男人并沒有介意，孟思維舒了口氣，放慢收拾書本的作。

　“你想調刑警？”裴忱看清楚孟思維的書后微微皺眉，忽然問。

　孟思維聽后“啊”了一聲，低頭看到自己的書本，然后點頭回答：“嗯。”

　想起面前男人的職業，還笑了笑：“你們檢察院平時跟刑警隊聯系的應該多的吧。”

　當然很多，裴忱眉間皺起加深，他很清楚刑偵部門的工作狀態和強度。

　他問：“去那里做什麼？”

　孟思維：“我想去。”

　裴忱：“很累。”

　孟思維點頭：“我知道累啊，也知道苦。”

　“知道經常要出外勤守夜，睡不了車里就得睡地上，知道要玩兒命開車追蹤，也知道輒七八個小時的審訊是通宵進行的。”

　裴忱聽說的不以為意。

　孟思維齊了齊自己一疊記了筆記的活頁紙，抬下略帶驕傲狀：“我又不怕，以后說不定我們工作中還能遇上呢，裴檢。”

　裴忱依舊擰著眉頭。

　“那里不適合你。”他終于說。

　孟思維頓下收拾書本的作，臉上得意的驕傲在聽到這一句后，終于緩緩落下來。

　“不適合”

　從畢業通過公安聯考開始，甚至從大學報志愿被錄取開始，聽到的最多的三個字，就是“不適合”。

　孟思維垂眸看著自己整理的筆記，然后抬頭，目轉向面前的男人。

　“你是怕我以后如果去了會跟你遇到嗎，”扯了扯角，“我會向上面申請不跟你對接的，裴檢。”

　裴忱：“不是因為這個。”

　孟思維再次無言。

　知道他說的“不適合”跟其他所有人一樣，因為苦，因為累，因為忙，所以人就應該走開。

　孟思維忽然語氣沖起來，無比討厭“不適合”這三個字：“那我申請調去哪里關你什麼事，為什麼要你告訴我適合不適合。”

　裴忱也看著孟思維，相對于孟思維的沖，他眼神一貫的清明與冷靜：“我只是在我所知的范圍里告訴你不合適，勸你選擇適合你的職業路線。”

　孟思維沒有想到兩個人住了這麼久，第一次的不是為了生活方面，而是因為這個。

　孟思維迎著裴忱的眼神。

　他那麼冷靜與清晰，就好像的熱忱與夢想，在他居高臨下的認知與分析里，都是不自量力的努力與玩笑。

　孟思維想起很多年前，同學錄里，也是一句“不自量力”。

　當時的孟思維還能笑著最后送他一句“祝你以后好”。

　他現在果然很好，站在更高的地方，繼續清晰地對說不要“不自量力”。

　孟思維發現現在的自己已經笑不出來了，更說不出來那些“祝你以后好”的話。

　裴忱皺眉，面對一言不發的孟思維，他微微啟，似乎想補充些什麼，孟思維忽然直接抱起餐桌上自己所有的東西。

　然后轉回房間，“砰”地一聲帶上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