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玉宸說完之后, 宴春先是愣了一下,而后非常開懷地笑了起來。
本來心里還殘存著一點難過,但是現在眼睛還紅著, 還腫著, 卻由而外地明起來, 這讓的整張臉看上去,宛若的桃。
水飽滿的仿佛只是看著, 便能夠猜到一口啃上去,會有多麼甘。
宴春笑著拍了下尹玉宸的手臂, 說道:“玉宸小師弟你真會開玩笑哈哈……”
玉宸小師弟并沒開玩笑。
如果宴春需要, 做爐鼎算什麼?他能做的公狗,做的豢寵, 為咬人也為看門。
但是他看宴春笑得這麼開心,便也笑起來。
“師姐不哭就好,剛剛真是把我嚇到了,衫都讓你蹭滿了涕淚,師姐可要賠我一件好裳才行。”
尹玉宸故意說起宴春剛才哭的事,反倒緩解了宴春的尷尬。
他說著還作勢扯著自己的袖去給自己汗, 宴春笑得一雙柳葉眼宛若月牙,看著尹玉宸說:“真奇怪, 我一見你就覺得我們……”
“好像認識。”尹玉宸接話道。
宴春挑了下眉, 尹玉宸說:“我對師姐一見如故。”
宴春連忙說:“我也是, 哈哈哈哈哈。”
尹玉宸抬手去整理宴春的頭發, 宴春也抬手整理,沒有躲避, 很顯然所有的名為警惕的東西,在和尹玉宸幾句話之間, 就已經消失無蹤。
宴春不知道多年沒有這麼開心過,當然不想著走了,跟尹玉宸聊起了門的事,把知道的關于門長老的事,挨著個的和尹玉宸說了。
兩個人沒再待在山里,尹玉宸拉著宴春出了山,去之前的溪水邊上坐著,豬肝臉云睿誠已經非常識相地,把一群本來等著尹玉宸分析戰的外門弟子帶走了。
宴春拿了個小兒在水里著,眉飛舞地說:“其實門長老們也沒多傲氣,大部分修為停滯,這些年收了弟子都給其他弟子帶的,真到了凡境之上,就不太在意什麼弟子了,凡之后七六變得淡薄,做人的覺都不真切了呢。”
尹玉宸是個非常好的聽眾,更是一個非常盡職的話搭子。
聞言認真道:“真的嗎?那麼大道三千,其實修到最后,都是不做人了嗎?”
宴春又哈哈哈哈笑起來,笑聲簡直要震徹山谷,帶著這些年抑郁難解的報復一般。
尹玉宸只要想,他能夠短時間讓大部分人對他掏心掏肺。哪怕是尹荷宗那群鷙變態的老東西,也會喜歡他的分寸和奉承。
但這世間,尹玉宸唯獨不用對著宴春偽裝什麼,他是真心實意喜歡聽宴春說話,哪怕說的大部分尹玉宸比知道的還要徹。
“你真是太好玩了哈哈哈,玉宸小師弟,我怎麼沒有早點認識你?”
宴春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手里的小子一個勁兒地在水面上,四濺的水花之下,也不知道是映了的水珠更五十,還是宴春的笑臉更加令人眼花繚。
我們早就認識了。
尹玉宸在心里嘆息地回答道。
但他開口慢聲細語地順著宴春的話說:“現在認識也不晚啊。”
宴春收了笑,了自己許久不牽,有點酸的兩腮,看著尹玉宸說:“我還沒問過,你是這天下四國哪一國,哪一家的公子哥兒啊?”
宴春已經篤定這般風趣有禮,隨帶著手帕的小師弟,定然是出某國世家的爺,千百寵著在脂堆里面長大,否則怎麼如此會討子歡心?
“你父母將你送仙山,定是萬分地舍不得,”宴春說:“不過他們也正是因為你,才會不舍得你在凡塵朝生暮死吧。”
尹玉宸心里說不上是什麼滋味,偏頭看著宴春的眼神很是奇異。
好在鮫紗遮蔽著他的眼神,他只要保持表,就能很輕易掩蓋住緒。
會有人覺得他是位千百寵的公子?
這簡直是尹玉宸這一輩子聽到最大的笑話,也是……最好的話。
他活到如今,聽到的最多稱呼,是賤種、魔種、不詳的玩意、卑鄙小人、骯臟的下賤胚子、狗兒這種名字,還算是這些里面最好聽的了呢。
他這樣一個出生就被親娘扔進狗窩,吃狗僥幸沒死的小崽子,竟然在宴春的眼中,是位父母舍不得他死去,就要送仙山修煉的世家公子呢。
尹玉宸一時間五味雜陳,他本來做了最壞的打算,若是進了門宴春不肯信任他,他便提前將他們十一年前的淵源告知宴春。
這其實很冒險,宴春到底是因他而碎了靈府,這麼多年過去,心里怎麼可能沒有后悔和怨恨?
不過現在看來,是他以己度人了。他或許永遠不必說,就順其自然同宴春相,更好些,也更容易些。
尹玉宸抬手了下自己左眼上的鮫紗,不需細想,張口就來。
他說:“我來自南嘉國,一個野宗門出,自小父母雙亡,機緣巧合道,這才拜了距離南嘉國最近的衡玨派來了。”
尹玉宸說的都不是真的,但也都是真的。
他的父母棄他厭他,在他父母沒死之前,就已經在尹玉宸心中死了。他確實出野宗門,南嘉國這樣的宗門不知凡幾,尹荷宗更是其中邪門歪道連當地世家都看不起的門派。
他也確實是被人煉制傀儡的時候,恰巧趕上了靈開啟,被穿了傀儡的經脈灌了靈氣,反倒將傀儡絞斷,這才機緣巧合了道。
尹玉宸說完之后,就盯著宴春的反應,他說的這個世不好也算不上多壞,并不刻意惹人同。
宴春卻在聽了他父母雙亡之后,眼中明顯出了不忍。
“自小便是……怎麼會這樣?”宴春扔掉了水的小子,抓了下尹玉宸的手腕說:“你長得很好,比很多有父母的孩子要好多了。”
說著,還用類似憐憫的眼神看著尹玉宸。
這實在是不合適,至作為一個年人來說,不合適。
宴春年歲不小了,尹玉宸也早已經過了被人憐憫的年紀,換一個人來,絕對是要被宴春眼中的憐憫刺到,進而厭煩的。
之前門中在宴春沒攪碎靈府之前,和一起玩的弟子們,也都極其不喜宴春時常流出來的憐憫和優越。
這種憐憫看在任何人眼中都是虛偽的,宴春一出事就眾叛親離,并不只是命運的原因。
升米恩斗米仇,借的得過好東西的同門,沒一個對心存激。
都是因為自然流出的某些“憐憫”。
可這種能夠刺傷人的緒,真的是出自宴春的心,不吝對任何人示好,卻常常適得其反。
被保護得太好,像云睿誠說的,生來便是高高的“飄”著,怎麼可能懂得如何會污泥里面人怕被痛的滋味呢?
發自心的緒,這世上能夠理解的人,恐怕空前絕后,就只有一個尹玉宸。
這也得益于尹玉宸擁有一雙能夠看一切污穢的眼睛,才能過表象看出宴春這麼多年依舊白紙一張的心。
換個人這麼看著尹玉宸,尹玉宸會想辦法弄死。
“我真的長得很好嗎?”尹玉宸笑著問宴春:“是師姐喜歡的那種好嗎?”
宴春自然點頭,不知道尹玉宸問的“喜歡”不是想得那個喜歡。坦然道:“不是我,別人也會很喜歡的,你這麼好,對了,豬肝臉……不對,是那個云睿誠,和那天欺負你的那些人,不都很喜歡你了?”
“他們一定是了解了你之后,就喜歡你了。”宴春一本正經地說。
這個小傻/。
落在別人手里得被生吞活剝。
尹玉宸看著宴春,在心里嘆。
但是他不知道多喜歡宴春這副樣子。他誆騙宴春說喜歡他后,又說:“他們是有事求我,才會跟著我的。”
“師姐不一樣,”尹玉宸說:“師姐是心善,才會一直幫我。”
宴春聽了之后笑意有點維持不住,被尹玉宸想得太好了,其實也有目的才會對他好……想讓他幫忙的。
宴春看著尹玉宸滿臉的激,竟然有些愧疚。
“嗯……”宴春想了想,說:“其實我有東西要送你,慶祝你初賽獲勝。”
宴春說著把準備好的東西都從儲袋里面倒出來了,就倒在兩個人之間的草地上。
宴春的這些東西,可都是雙尊這麼多年得的好玩意,還得加上荊羽給的,是每一件拿出去都要惹門弟子嫉妒的。
尹玉宸表險些沒崩住,要不是他眼睛被鮫紗蒙著,估計就要被宴春這架勢晃瞎了。
幸好他貪圖的從來不是宴春的東西,所以勉強穩住心神,問道:“都是……給我的?”
宴春了鼻子,說:“我也不知道你能用上什麼,其實好像你都用不上……”
撓了撓頭,不知道現在的樣子,就像個對惡狼大開著門,還咩咩吸引惡狼的綿羊。
這樣的子,也怨不得雙尊和荊羽半點撒不開手,長這種心若是不能被人護著一輩子,早晚要付出慘痛代價。
現在正在付出代價,卻也半點記都沒有長,這麼輕易就相信一個外門……只見過兩面的弟子。
討好的樣子又奔又蠢,就差把“我有事求你,你快點來坑我”寫在臉上了。
看到宴春拿的這些東西,就這麼攤開在草地上,對這個外門弟子毫不設防,一副奉送一切的姿態,連一直潛伏在暗的荊羽都險些崩了氣息。
師妹太傻了,本不了解這個外門弟子,怎麼會三番四次對他如此?
同時荊羽的心也在不可控的下沉,師妹……原來不只對他一個人如此奉送一切。
尹玉宸好好了一番此刻心中因為宴春討好他而蔓生的瘋狂躁,然后開口道:“師姐,快把這些東西收起來吧。”
等會兒若是讓云睿誠他們看到,難保有人歪心思,宴春又過于單純,這些上品寶,在眼中真的是小玩意,隨手送人的況恐怕不。
若有人因此了歪心思……尹玉宸可對自己以外的任何人企圖騙取宴春的東西都沒有忍耐心。
“怎麼了,你不喜歡嗎?”宴春有些悻悻:“一個也沒有你喜歡的?”
尹玉宸被臉上憨的表,刺激得氣翻涌,險些控制不住將按在這一堆寶上面索取他真正想要的東西。
不過尹玉宸克制住了。
這可真是強人所難呢,他手指都抖了。
好在開口的聲音還算穩。
“師姐送的,我自然喜歡,”尹玉宸說:“但是這些太貴重了,一看便是雙尊費力給師姐找來的,承著雙尊的護,我怎好都要?”
尹玉宸說:“不若……師姐給我挑一個吧,其他的快收起來。”
宴春這才笑了笑,在一地的東西里面挑挑揀揀。最后從地上撿起了一澤艷紅的凰翎簪。
看了尹玉宸一眼,然后將其他的都收起來了。
宴春說:“這是火云凰的翎羽,不需要煉制,本便有守護之效,火云凰棲梧桐木而生,翎羽燃燒能夠浴火回春。”
宴春說:“就是避禍辟邪,我聽善影說,你是木靈,這個你戴著應該合適的。”
宴春看著尹玉宸頭頂上品相不太好的玉簪,轉了轉手里的簪子,翎羽轉,遇見周遭的清風,便如同燃燒的火苗一般舞起來。
“我給你戴上?”宴春笑著說:“張揚了一點,但是你如果了門,打扮得太素,弟子服上又沒有高境符文,要同門欺負的。”
尹玉宸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選來選去,選了這個,還專門解釋了一番,將他比作凰棲的梧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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