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郁站在原地, 怔怔地盯著男人。

　兩指夾著的煙靜靜燃燒，煙灰落下，燙到了的手指肚。

　宋郁指尖抖了一下, 一時有些無措，將煙頭按在銀金屬煙盒上熄滅，煙盒上留下一個圓形的黑灰燼。

　天已經徹底暗了下來，濃濃云層下，只剩最后一抹落日的余暉。

　裴祉側臉在影里, 看不清楚表。

　“宋郁——”遠吳月從會議室后門跑來，喊著的名字, 走近了, 才看見站在拐角的裴祉。

　吳月歪著腦袋打招呼道：“裴隊, 你也在啊。”

　裴祉垂下眼睫，收回了和宋郁對視的目, 淡淡“嗯”了一聲。

　“那正好，快一起回去吧，安全培訓要講完了，就等你最后總結了。”

　裴祉頷首, 雙手在紅制服外套的口袋里，轉自顧自進了會議室。

　吳月著裴祉的背影，小跑到宋郁旁邊, 手肘了的腰，一臉興，“怎麼樣怎麼樣？我導是不是很帥！沒騙你吧。”

　宋郁有些恍惚, 的眼睫輕, 食指在眼角快速地蹭過, 指腹微微了。

　眨了眨眸子, 眼眶泛起淡淡地紅，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明明是穿著打扮完全不一樣的兩個人，但是長相和氣質卻又那麼的相似。

　“他就是裴祉？”宋郁輕聲地問。

　“是啊。”吳月手挽住宋郁的胳膊，“哎呀，快走吧，外面好冷啊。”

　宋郁被吳月拉著，從會議室的后門進。

　的視線瞥向會議桌的最前端，一眼看見站在人群里格外矚目的男人。

　裴祉臉上的表淡漠，渾著拒人千里之外的疏離。

　“別的我就不多說了，歡迎各位參與這次雪原號冬季極地考察。”中文說得字正腔圓，好聽極了。

　宋郁和吳月躬著背在最后的位置坐下。

　裴祉的視線掃過們，又很快移走視線。

　他的手掌虛抵在面前的實木會議桌上，食指指尖輕敲，“還有一點，雪原號上止吸煙，如果被我發現再有下次，請下船。”

　宋郁：“......”

　吳月撇撇，和旁邊的張鋮頭接耳，“我還是第一次聽裴隊強調規矩，剛安全守則還說了呢，誰那麼不懂事，在考察船上煙。”

　吸了吸鼻子，湊近張鋮的領口，“嗯？我好像真的聞到一煙味。”

　張鋮皺了皺眉，摁著的腦袋把人推遠了，“去，不是我。”

　宋郁沒注意聽他們的對話，目盯住臺上的男人，觀察著他的一舉一。

　裴祉的講話發言很簡潔，節奏偏快，簡明扼要，很快結束了冗長的會議。

　會議結束，研究人員各自散開，吃飯的吃飯，回房間的回房間。

　考察隊兩個人一間屋，宋郁分到和吳月一間。

　在房間收拾的時候，宋郁沒怎麼收拾就停下來了，手里端著一杯咖啡，右手拿著小木在杯子里輕輕攪，坐在床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月月，之前你說你們導師去年在亞馬遜做田野調查，你知道的時間和地點嗎？”

　吳月把行李箱里的服一件件拿出來，掛進柜，“這不太清楚，他每次一進雨林，運氣好遇見了沒有研究過的部落，一年半載都不會出來，去年的時間就特別久。”

　平時都是吳月主提及導師，倒是頭一次聽宋郁問起，吳月來了興致，干脆放下服，坐在床對面，“你知道我覺得裴隊最神的地方是哪里不？”

　“就是他學語言特別快，基本上在一個土著部落待上兩個月，就能學會當地的語言。而且他特別擅長以當地人的生活方式融族群，所以總是能特別準確地了解到那些異文化。”

　吳月嘖嘖嘆，“換我肯定不行。”

　聽著聽著，宋郁的表越來越沉，食指抵在小木上，“啪”一下折斷了木。

　抿了一口咖啡，苦的味道侵蝕口腔。

　這時，門外有人敲門。

　張鋮出聲：“你們倆好了嗎，收拾完去吃飯吧。”

　吳月肚子發出一聲適時的咕咕，對著門喊道：“來了來了。”

　-

　雪原號的食堂在船艙的二樓，一排排的四人桌，最多可以同時供一百人吃飯。

　取餐的窗口有六個，供應的食有二十多種，甚至還有新鮮的蔬菜沙拉和現包的水餃，在茫茫無際的大海上，已經算是很盛的餐食了。

　他們到的時候人還不多，三三兩兩坐著。

　張鋮是京北大學的碩博連讀，已經是第二次參與北極科考，船上有不人，時不時路上遇到打個招呼。

　宋郁心里裝著事，跟在吳月后面走了一圈，幾乎沒打什麼菜，餐盤上就只有一份蔬菜沙拉。

　吳月看到了，皺了皺眉，“你吃這些怎麼夠飽，晚上很容易的。”

　“我沒什麼胃口。”宋郁淡淡說。

　吳月見臉蒼白，關切道：“是暈船了嗎？海里風浪比較大，還是多吃點吧，萬一吐了胃里什麼也沒有更難。”

　張鋮瞥到食堂另一邊的檔口，“要不去點個生滾粥吧。”

　開生滾粥的檔口是食堂一位廣東大叔負責，用的食材都是白天最新鮮打上來的海貨，味道不輸岸上，所以排隊的人不。

　宋郁端著餐盤排在了隊末，低著頭，心不在焉。

　“一份魚片粥。”男人的聲音低沉，攜著好聽的磁。

　宋郁耳跟著振了振，抬起頭來，才注意到前面的人。

　男人側站著，形拔修長，比足足高了一個頭還多，擋住了上方的線，影將整個人罩住。

　的視線平視時，只能看到對方的口，紅沖鋒的前，印著黃刺繡的“中國北極考察隊”紋樣。

　生滾粥的檔口有兩口小鍋在咕嘟咕嘟煮著白粥，大叔的手腳利索，用筷子挑揀出生腌制的魚片和生姜丟進其中一口鍋里。

　“孩子，你吃什麼呀？”大叔的普通話不算標準，平翹舌不分，帶有明顯廣東地區的口音。

　宋郁抿了抿，收回視線，“豬肝粥。”

　“不好意思啊，沒有豬肝。”

　裴祉聽見聲音，眼皮微掀，余瞥一眼。

　“豬臟在船上不好存放。”大叔不知道從哪里拿出一張餐牌，“吶，這上面的都有。”

　宋郁看著餐牌，“那就魷魚粥吧。”

　“好嘞，一份魷魚粥。”

　等粥的功夫，大叔有一搭沒一搭地和裴祉閑聊，看上去彼此悉。

　“今年還去奧伊米亞康嗎？”大叔問。

　男人淡淡“嗯”了一聲。

　大叔了手，“那可夠冷的，冬季得有零下五十多度吧？”

　他一邊說，一邊用筷子攪了攪其中一鍋粥，握住木柄，倒進了瓷白的大碗里。

　“魷魚粥好咯。”

　裴祉不聲的向后撤了一步，讓出檔口的位置。

　“......”宋郁走過去，低著頭，已經很長的頭發垂落下去，擋住了臉。

　“小心燙啊。”大叔提醒道。

　生滾粥剛剛煮出來，還冒著白白的熱氣，雙手扣住大碗的邊沿，小心翼翼地端起來放在餐盤上。

　就在這時，原本就一直在輕微晃的破冰船突然劇烈的上下起伏。

　餐盤也跟著，向外傾斜，生滾粥往外倒去。

　宋郁還沒來得及反應，只覺到有人從后面拉著的胳膊向后扯。

　的后背撞在了一個寬厚的膛，空氣里有很淡的雪松氣息，悉又陌生。

　與此同時，“哐當”一聲，生滾粥打在了的腳邊。

　“哎喲，沒事吧。”大叔趕從檔口里探出來，他看見了地上的粥，“得虧裴隊反應快，差一點就燙著你了。”

　宋郁有一瞬間的恍惚，又很快回過神來，了胳膊，掙開裴祉的手，沒有回頭去看他，自顧自蹲下，收拾狼藉。

　裴祉的眼眸漆黑，盯著的后腦勺，薄輕抿，沒有作聲。

　大叔在一旁趕制止，“別別，我拿拖把來。”他從檔口另一邊繞出來，麻利地收拾殘局。

　宋郁看他忙活，不停地道歉和道謝。

　大叔收拾完，擺擺手，“小事。”

　他指了指檔口取餐的桌子，“下次取餐盤記得卡進這個凹槽里，這樣船不管怎麼晃，盤子都不會了。”

　鍋里的白粥煮沸到快要冒出來，大叔又重新跑回去忙活，端出一碗魚片粥。

　“不好意思啊裴隊，粥煮過了。”

　“沒事。”男人端起粥，不甚在意。

　大叔他看向宋郁，“你等等，我再給你煮一碗。”

　“......”宋郁站在檔口，到旁邊有一陣微風，男人與肩而過。

　整個過程里，他們沒有一句話的流，也沒怎麼看對方，好像完全陌生的兩個人。

　-

　晚上八點。

　宋郁換上一輕便的運服，“我出門了。”

　吳月躺在床上，抱著平板不知道在玩些什麼。

　目瞥一眼宋郁，穿著一淡紫的修低領瑜伽服，后背鏤空，細細的肩帶叉，勾勒出致立的蝴蝶骨，低腰運輕薄垂墜，襯得兩條筆直修長，腰纖細。

　“你晚上吃得那麼還去運，難怪材好。”吳月嘆，順手了自己的小肚子，“明天我也和你一起去好了。”

　宋郁坐在房間門口的凳子上換鞋，好笑道：“別明天了，現在吧。”

　吳月在床上翻了個，屁對著，哼哼唧唧地說：“今天吃太多啦，我還沒消化呢。”

　宋郁無奈地搖搖頭，沒再去管，關門出去。

　雪原號上的生活設施一應俱全，甚至還有一個健房。

　宋郁上次參加試航時去看過，三十來平米的大小，材不算多，但基礎的也夠用，還有兩臺跑步機。

　今天著實需要依靠運來冷靜一下。

　跑步機正對著一整面的窗戶，向外看就是一無際的大海。

　宋郁到健房的時候，里面的人比想象得多，兩臺跑步機上都站著人，背對著。

　其中一位個子很高，穿了一件黑T恤和寬松的長，跑步的姿勢非常標準，步子邁得很大，幾乎占了整條跑帶，手臂的致結實，皮冷白，有細的汗珠，男荷爾蒙的氣息撲面而來。

　宋郁愣了愣，看一個背影就認出了是誰。

　抿了抿，覺得有些煩悶，怎麼哪都有他。

　宋郁剛想轉換個地方，另一臺跑步機上的人正好下來和打起了招呼。

　“哎，你也來跑步啊。”何復從脖子上取下巾，了額角的汗，“正好我跑完了，讓給你。”

　“......”宋郁有些尷尬，擺擺手，“不用了，我去用橢圓機。”

　健房里就剩下橢圓機目前還空著沒人。

　何復看一眼橢圓機，“哦”了一聲，“那個壞了，所以才沒人。”

　“快來吧，一會兒來人了就沒位置了。”

　沒辦法，宋郁只能不不愿地站上跑步機，的余有些不控制地瞥向旁邊。

　男人的呼吸聲微，節奏起伏有序，好像完全沒有在意的出現。

　強迫自己的視線盯著跑步機的儀表盤，按了一下“開始”鍵。

　按鍵沒有反應。

　何復沒有直接走，而是靠在的跑步機旁，手幫按了兩下。

　跑步機發出一聲“滴”，跑帶開始徐徐轉。

　“這個機子按鍵不是很好用。”他解釋說，“你多按幾下。”

　宋郁點點頭，道了聲謝，開始跟著跑帶走起來。

　何復看開始運，也不再打擾，徑直離開。

　在船上跑步和在陸地上跑步還是有些不一樣，宋郁適應了一會兒船的晃，才加了速度，但也不敢按平時的速度去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