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

　宋晚梔被江肆迫得驚怔在墻前, 一個字都沒能說出來。

　近在咫尺就是他白襯衫的領，幾乎要吻到上，沁著淡淡的辨不出的清香氣, 蝕得理智全無，腦海空白, 倒還記得屏著呼吸，連手指尖都僵在涼冰冰的墻面前, 不敢稍。

　江肆微微仰直, 長睫微闔，分明的睫藏不住漆黑如墨的眸子，他就那樣半睨著笑：“哦，竟然聽懂了。”

　“王意萱…講過。”孩茫然滯著眼眸, 只憑本能答了。

　江肆笑里皺眉：“你室友？們都教你什麼七八糟的。”

　“……”

　一來二去的對話間, 宋晚梔終于找回神來。

　“江肆, ”繃平微的語氣，仰眸認真地看他，“你可能，以前和你的朋友或者朋友們，玩笑慣了……但我不喜歡這種玩笑。”

　江肆扶著洗手臺面慢慢仰直，笑意淡去：“我不會和生開這種玩笑。”

　宋晚梔蹙眉：“你剛跟我說了。”

　“你不一樣。”江肆想都沒想，在面前孩怔然的神前, 他回神, 低頭懶散一笑, “你不是我妹妹麼。”

　“……”

　宋晚梔難過又氣極，微咬著仰頭睖他。

　江肆被看得一窒, 扣在洗手臺面上的指節了。忍過數秒，他才克制下手給開齒的瘋念頭, 側轉開眼去。

　“行，我錯了，我就是故意嚇你的，”江肆低嘆，“你別一副又要被我欺負哭的樣子。”

　“我沒有。”見江肆退開，宋晚梔終于可以直腰背，“我接你的道歉，但請你以后不要再開這樣的玩笑了。”

　宋晚梔調整過緒，平平靜靜地說完，但轉就步子匆忙地躲進了衛生間。

　衛生間房門合上，江肆一沒地停在原地，低頭輕嗤了聲。

　…他要是說自己沒開玩笑，那才真要嚇哭了吧。

　孩方才冷淡又懊惱地仰臉他，偏還眼尾沁紅的模樣又浮現眼前。

　江肆著躁意斜撐著長倚到墻面上，低垂著眼出煙盒。輕彈出的香煙剛被他叼進間，洗手間外的環形長廊里就走近一串腳步聲。

　鏡子里那張總是玩世不恭的面孔此刻有地冷淡近漠然，江肆抑著緒，循聲了眼。

　孟家的那個小兒出現在洗手間外。

　“沒打擾你們吧？”對方踩著綁帶高跟鞋，這樣說著卻腳步未停地走進來，徑直到了江肆對面那個洗手池前，低頭引開了水開關，“我過來轉達長輩們的意思——江大爺和妹妹要是實在有事，可以先回去了。”

　江肆沒什麼緒，半垂著眼，指節撥得垂在旁的火機咔噠輕響：“知道了，謝謝。”

　對方做樣子地洗完手，出手巾，隔著鏡子朝江肆一笑：“江大爺不用跟我擺出這樣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勢。我們這圈子里嘛，只想玩玩的話，要什麼樣的長相買不到——哦，江大爺這種確實難得，但差不太多的總還是有的。我犯不著吃一頓飯就纏上你啊。”

　說完后，就隔著鏡子仔細觀察江肆的反應。

　卻見靠在墻前的那人眼都沒抬，指節間有一下沒一下撥打火機的聲音節奏都沒變過。

　只等過片刻，他似乎察覺說完了，這才散漫地應了聲。

　孟家小兒氣笑地扔開手紙，轉過來：“江大爺還真是好脾氣啊，我這樣說您都不生氣？”

　江肆略微不耐地拿下煙，似笑非笑抬了眼：“我知道你對我沒意思，只是不爽今天飯局被我冒犯。剛好我也對你沒意思，而沒意思的人說什麼我也不會在意——所以隨便你罵，消了氣就走人。”

　“噠。”泛著冰冷澤的銀制火機蓋帽甩上，江肆眸子里毫無笑意，“畢竟我還有煙癮要解決。”

　孟家小兒更氣了，笑都差點沒繃住：“要不是對你以前彈得一手鋼琴有印象，我今天本不會過來。”

　江肆一頓：“我不會鋼琴。”

　“你倒也不用這麼怕我糾纏你，”對方咬牙，“我六歲時候去你家做客，見過你彈——”

　“你認錯人了。”

　江肆的語氣忽然冷了。

　連那點偽飾的笑意都潰散不見。

　孟家小兒愣在原地。

　看江肆的表不像作假，但又確切記得那時候自己遇到的就是江家和同輩的六七歲的男孩。

　靜默僵持間。

　衛生間的房門拉開，淺麻花紋長出一線。

　孟家小兒余瞥見，轉的作停頓了下，重展笑容：“對了，看在同樣被迫相親的份上提醒你一句，門不當戶不對的妹妹什麼的，玩玩沒關系，娶回家就不要想了。圈子里提起來都要當笑話的，更別說還是個小瘸子呢。”

　“——”

　衛生間拉開過半的房門一滯。

　靠在墻前，江肆半屈著拿煙的手指驀地停住。

　一兩秒后，他冷冰冰地掀了眼簾，斷香煙往旁邊一擲：“我給你最后一句面道歉的機會。”

　話間他直上前，不笑的眉眼間戾意難掩。

　語氣神都凌厲得迫人。

　孟家小兒表僵掉，本能往后退了兩步。

　沒想到只是提一句“小瘸子”，就會讓剛剛無于衷的江肆這麼大反應，想收回都有點無從開口。

　與此同時。

　“江肆！”衛生間打開的門間，站著的宋晚梔回過神慌忙開口。著急地想跑過去攔他，可腳踝越急越使不上力，幾步之外就差點踉蹌。

　所幸江肆及時回，在摔倒前截住了。

　而宋晚梔的第一反應不是平穩重心，而是手拽住了江肆的胳膊，輕聲忙問：“你要干嘛？跟生打一架嗎？”

　江肆眼底漆黑緒這才重浸上溫度。

　停了幾秒，他微皺著眉冷淡地哼了聲笑：“不行麼，我和狗都能打一架。”

　“……”

　宋晚梔著實被這人噎了一下。

　走出幾步去，實在忍不住，輕聲問：“你說給我聽會不會，不好啊。”

　只是這邊剛進長廊，后就聽見那人冷淡嘲弄地開了口。

　但畢竟剛聽完江肆的家庭，還有點不安，也不好意思和江肆計較什麼。

　“為了跟我避嫌，寧可多走幾百上千米？”江肆低嗓音。

　“怎麼會是玩笑？”江肆拉起扶手箱，從容淡定地把宋晚梔嚇到車門角落，低下的黑眸里笑意輕，“哥哥妹妹間，背著上下課算什麼大事麼。”

　宋晚梔后知后覺地挪著又又發僵的腳步往外走，江肆倒是習慣地抬了胳膊讓扶著。

　江肆像是被提醒了，走過來兩步，把下意識后退的宋晚梔到了梯廂角落。

　“有什麼不好，”江肆不在意地低著聲笑，“哥哥給你講家史，麼。”

　“？”

　宋晚梔微微蹙眉：“你說給了我和那個生聽，這樣可以嗎？”

　宋晚梔已經驚呆到沒有表了。

　不過或許也因為，雖然江肆說得信口即來，不以為意，但宋晚梔還是敏地覺著，他對那個死去的同父異母的私生子弟弟的并沒有他表現得這麼淡漠輕薄……

　“你六歲見的不是我，是我弟弟，”江肆一頓，眼神沉地回頭，像笑起來，“他死了。”

　紅荊棘被他指節過，他低嗤了聲：“德高重的江先生在外面留下了私生子，他倒是想掩下這個，可惜沒比我小幾個月，藏不住。”

　“拿話我？行啊。”江肆笑起來，“有什麼不行的，明天起我去你們寢室樓，每天背你上下課都行。”

　“……”

　“你有什麼對不起的，”江肆輕嗤，“又不是你殺的。”

　“我不難過，”江肆著兜，懶聲答，“他又不是我親弟弟。”

　江肆停了幾秒，低著脖頸，出手抬到頸后。

　宋晚梔遲疑了下，避而未答：“S大校我每天都要走的，上課還能等人接送嗎？”

　“——！”

　進到電梯里，梯廂都沉寂。

　宋晚梔茫然卻不敢吱聲地走出去。

　那張清雋面孔上除了涼薄笑意卻別無緒，他就像隨口說了一句玩笑那樣輕易且毫不在乎。說完以后江肆就轉回來，扶穩宋晚梔的手：“走吧。我送你回校。”

　那邊孟家小兒終于回過神，有點后怕地瞪了江肆背影一眼，扭頭就想趕走。

　宋晚梔理虧得轉回去，沉默兩秒，小聲：“對不起。”

　江肆側過，靠著扶手箱問：“你確定在這里就下車？”

　宋晚梔點頭：“嗯。”

　“…！”

　走廊外影驟僵。

　梯廂停穩。電梯門打開。

　后排。

　“我以為三好生應該除了學習什麼都不關心，”江肆側回眸，“你怎麼就好奇心這麼旺盛。”

　宋晚梔這才反應過來他又在捉弄自己，惱得臉頰微熱。

　“孟家夫妻本來就知道，這個圈里也沒什麼。”江肆答得漫不經心。

　他停下了，角輕抬了抬，轉回去：“行了，逗你的。說都說了，我還能把你滅口麼。”

　在司機都震驚的目下，宋晚梔紅了臉扭頭看江肆：“你，我們說好不開玩笑了的。”

　“……”

　宋晚梔小心地去看江肆的側，只是還沒來得及看出什麼就被抓包了。

　“西門距離你們寢室樓還有至600米。這輛車在S大做過車牌登記，可以進到校。”

　“哦，你不知道。”

　“——”

　宋晚梔發現自己似乎有點習慣他這種程度的捉弄了，竟然都沒什麼氣惱或者難過的覺。

　低調的黑轎車停在S大西門外兩三百米的位置。

　“不用的，我在這里下就好。”

　宋晚梔糾結了好一會兒，到電梯快要到地下停車場了，才輕聲勸：“你別難過。”

　半小時后。

　江肆剛要走出，就察覺旁沒靜，他勾回眸了一眼：“嚇傻了？”

　“？”

　“？”宋晚梔再次驚，扭頭。

　“可是我……”

　剛站穩的宋晚梔同樣驚愕地睜大了眼，仰頭去看江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