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這次新生參觀到晚上九點半才結束。

　中途樓上實驗室的一塊無人機電路板出了故障, 致使無人機啟失敗，江肆被喊上去做故障排除，等他那邊解決下來后, 臨時安排的組裝實驗室里已經不剩幾個大一新生了。

　“結束了？”江肆進來, 問門旁的黑眼圈。

　“嗯, 篩出這幾個報名考核，其余都走了。”黑眼圈劉廣學, 抱著胳膊站在墻邊一臉深沉相, “你是沒看著, 離開的時候那一個個臉上都是夢碎的哀愁啊。”

　江肆挑眉：“嗯？”

　“新生們畢竟剛從純理論的高中上來，心里裝著的都是詩和遠方，金工實習的課都還沒開吧？”

　江肆瞥過某個忘了束發的孩：“應該沒有。”

　“所以他們肯定是沒想到，聽起來這麼牛又高大上的無人機，中間還得熏他們一松香味兒地抬著電焊槍擱那兒搞電路板焊錫呢。”劉廣學朝窗邊抬下, “關嘉那組有個新生嘀咕這是什麼工廠活，把關嘉氣得不輕。”

　江肆輕嗤：“眼高手低。”

　劉廣學點頭表示贊同，只是點到一半他又想起什麼：“不過肆哥，你保薦進考核的那個高中小學妹可以啊。”

　“怎麼。”

　“會看電路板哎, 電路元件也分得清。我們組唯一一個會讀環電阻數值的就是, 絕對有電路基礎, 跟多數只知道語數英的小白新生完全不是一個level。”

　江肆角不明顯地翹了下，又住了：“自學過《電路原理》，大概也查了相關實驗資料, 正常。”

　“正常什麼正常？”劉廣學翻了個白眼，“只有你這種能一周速吃《電路原理》的非人類才會覺得正常吧？不過高考暑假不出去瘋玩還拿來學專業課,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小學妹也不算人啊。”

　“嗯？”

　劉廣學一肅：“對不起，口誤, 是不算一般人。”

　江肆這才懶洋洋收回視線。實驗室里邊，在板臉坐著的關嘉面前排著的隊里，報名無人中心考核的新生們正在登記信息，看起來已經要結束了。

　江肆側了側：“考核大綱定了麼。”

　“定了，參考書目還是一樣，不過出題考點換了——”

　“不用告訴我。”

　“啊？”劉廣學愣了下，轉回來。

　江肆神松懶，沒再說話。

　劉廣學卻在思索之后恍然，隨即他不懷好意地笑起來：“怕自己扛不住人關？不應該啊肆哥，您老人家什麼場面沒見過。”

　江肆哼出聲笑，利落回了句“滾”。

　兩人玩笑期間，關嘉那邊的考核報名也理完了。

　剩下的新生們正在陸續往實驗室外走。

　江肆在門旁站著。

　長前那方寸地盤顯然是要出門的必經之路。

　新生們一個個從他面前過，不管是迫于氣場還是他個人學力能力，經過的全都自覺地低頭問了學長好。

　落在最后，毫不意外還是某個不太好的小朋友。

　宋晚梔聽見他們問江肆“學長好”了。

　離著還有幾米就不自覺地蹙起眉心，憂愁得腳步更慢吞了一點，心里著江肆能在過去前先走——但顯然只是妄想。

　江肆就靠在門旁，還微歪過頭，側低了視線似笑非笑地看那個很不愿地走過來的小姑娘。

　距離還是短，再慢也沒幾秒就到眼皮子底下了。

　宋晚梔停了停，似乎是在做心理準備，表有點繃。

　醞釀了好幾秒，終于微微張口：“學……”

　“嗤。”

　一聲低哂打斷了。

　宋晚梔抬頭，正對上江肆染著笑的漆黑眸子：“讓你我一聲學長，怎麼就這麼難？”

　那人嗓音得半低，趁著后昏暗，格外人。

　宋晚梔剛鼓起的那口氣就沒了。

　仰頭著他，白皙的臉慢慢起無措的紅。

　江肆輕瞇了下眼。

　他算是發現了，小朋友臉皮薄，且吃不吃。

　原本還想說什麼，但江肆眼皮一抬，就見斜對角里F4那幾號鬼鬼祟祟地湊在一起，正往這邊張。

　被江肆睖了似笑似刀的一眼，那邊幾個立刻咳嗽地掩飾著轉開了。

　“走吧。”江肆直，眸子也落回來，“虎狼窩，不宜久留。”

　“？”

　宋晚梔聽得茫然，但還是跟出去了。

　月亮從三樓的窗戶掉到一樓的樹梢上。

　宋晚梔張地走在江肆旁邊。

　那人188的高，材比例分得極好，尤其是長得很，所以宋晚梔也想不通他怎麼能一直跟保持差不多的步調，還懶散而不刻意的。

　無人中心樓下這段岔路樹多人，路燈被夏天的葉子遮得厲害，線昏暗。

　只有這個時候，誰也看不清走在他邊的是。

　宋晚梔低著頭。就希眼前這條路很長很長，最好可以沒有盡頭，永遠走下去那樣。

　可惜希總是奢。

　在走出岔路并主路的最后一團樹影前，宋晚梔停下了。

　江肆在一兩步后同樣停住，他著兜側回：“怎麼了？”

　“不同路。”孩答。

　“是不同路，”江肆眼尾輕揚起，笑里也就多了分凌厲，“還是不想讓人看見和我同路？”

　宋晚梔不自地抬手往后，順著的發際上去。

　江肆睨著，嗤聲輕嘲：“撒謊。”

　S大圖書館的多數分館和樓層都是晚上22點前閉館，但為了給極部分有特殊需要的學生提供一個夜晚學習的場所，北館一層通常是24小時開放的——因此被學生們稱為圖書館里的“刷夜區”。

　放回那本一時興起拿來的書，俯了微微酸的腳踝。只是剛從蹲姿慢慢起，拉升的視野里就驟然看到這排書架盡頭、不知何時出現的靠墻前站著的某人。

　“不愿意沒關系，我現在回去補覺。”江肆懶散地打了個呵欠，“你們組自力更生，全組發起來，三天時間怎麼也夠翻完這區域的所有書了？”

　江肆快步走到文獻區，在經過一天閱覽的散書架上快速掃過，直到第二面書架前他停下，拿出第三排中段的某本編號書籍，迅速翻過幾頁后，他神一松，似笑非笑地勾出手機，對著那頁中央的兩個數據表格拍了張照片。

　回憶一遍包里確實有備雨傘，宋晚梔就放回心。退回來一點，視線落到窗玻璃映著的影子上。里面的孩微側過，出頭頂后面被一鋼筆盤起的長發。

　江肆起眸就要轉離開，只是在長邁出第一步前，他微微一停，眸子勾回，他扶著書架無聲地折低腰，讓視線對上低一層的書架——隔著被豎立堆排的書切割多邊形的書架空隙，里層過道里，一個孩捧著一本《無人機應用基礎》，微蹙著眉讀得目不轉睛。

　宋晚梔還微紅著臉，無措地怔在夜下。

　到最頂端，像是被那鋼筆沾著的涼意冰了一下，指尖一，攥進掌心里。

　“……”

　樹葉下的夜里。

　低頭查看，發現是市氣象局發布的臺風登陸通知和暴雨預警。宋晚梔攥著手機微微遲疑，往電梯間盡頭的落地窗戶走了幾步，輕探看了看。

　十五分鐘后。

　“……”

　今晚在無人中心考核報名時，下周的考核大綱已經給到他們，宋晚梔決定來圖書館借閱幾本相關書籍。

　“！”

　江肆不意外地笑了：“等著。”

　宋晚梔干脆抿住瓣不說話了。

　黑黢黢的眸子在只有蟬鳴的夏夜里略微下，近實質化似的過眼角，鼻尖，有短暫的一兩秒，他幾乎想……

　好在只是新學年的第一個月，圖書館的“刷夜區”里學生不多，空余位置也有一半以上，想找位置并不困難。

　北館的三層到五層的閱覽區列滿了工科分類的參考書籍，自化系也在其中，開學之前宋晚梔就常在閑暇時間來這里看書。

　“……”對面磨著牙出聲音，“兩個就兩個！數據我們今晚就要！”

　宋晚梔面皮薄極了，尤其是這種被“指責”的況下，細白的臉頰幾乎是很快地就上嫣紅。

　宋晚梔差點驚出聲來。

　“——！”

　那張清雋面孔背著，影拓過他高的鼻梁，黑漆漆的眸子里晦著濃墨似的——緒介于興和無奈之間。

　江肆卻不饒，他還倒回來退了兩步，直到前，仗著高優勢居高臨下地欺負：“我就有這麼你討厭？”

　“而且臉皮這麼薄，怎麼還總跟我撒謊？”

　宋晚梔不安地抿了下淡的：“…不同路。”

　江肆原本也只是想捉弄，卻反被的眼神拿住了。

　“別人記不住那個實驗在哪本哪頁，但肆哥肯定能啊。”藍牙耳機里信誓旦旦，“就您那過目不忘的能力，是吧？”

　江肆輕嗤，低著聲往里走：“我們兩個課題組可是競爭關系，我這樣幫你們組，算資敵吧？”“哪能啊！”對面急忙道，“大家都是同伴，是戰友，有困難肯定是互幫互助嘛。而且肆哥你想，這如果不到結題答辯就犧牲得只剩你們組一獨苗，那這高不勝寒，無敵又是多麼的寂寞是吧？更何況，肆哥您這般高尚的品格，在這種關頭必然是高風亮節——”

　手機收起。書也合上，被骨節分明的手指抵著書脊放回書架里。

　僵持數秒，他垂了眼，沒出聲地直回，朝書架外走去。

　江肆就沒挪開眼，盯了兩秒，他著兜啞然地笑：“我堂姐家的三歲小孩都比你會騙人，丟不丟人啊小朋友？”

　墨綠的楊樹葉子在風里飄搖，半遮半蔽的夜空看不出什麼異常。

　“我到三層了，”江肆抬手瞥了眼腕表，“還有六分鐘閉館，你就祈禱我能在那之前找到你要的那組數據吧。”

　江肆停住。

　宋晚梔是下意識仰起臉的，眼瞳里滿盛著他負的影，驚惶。

　很久后，宋晚梔輕輕拉起背包，轉朝圖書館走去。

　宋晚梔是在閉館的提醒打鈴里從書中回神的。

　有人無意識俯低的下頜忽地繃停在半空，凌厲的頸線上結無聲滾。

　像無數次記憶里或者夢里，看著他的背影一點點遠去，直至消失。

　通話結束。

　模糊窗影里的孩紅了臉，慌地收起調靜音的手機，轉進到電梯間外的閱覽區里。

　那人上淡淡的煙草味混著薄荷冰片的氣息，沒什麼征兆就撲了下來，驚得一陣猝然的心慌。

　“給我戴高帽，”江肆散漫地笑，“要數據簡單，你們組的專業場地試飛課時讓2個給我們，我就給你數據。”

　“算了，你做得對，”江肆轉，懶著聲走出去，“繼續保持。”

　宋晚梔剛從梯廂進到三層的電梯間，隨的手機就輕輕震了下。

　按著每一座書架最邊上著的索引牌，宋晚梔朝目標區域走去。

　電梯門打開，空的轎廂里，唯一靠墻站著的人低垂著眼走出來。

　“兩個？！江肆你獅子大開口啊？？”

　宋晚梔先拿著背包去一層占了位置。

　“叮咚。”

　P市畢竟是陸地區，在比較沿海的安城都沒見過什麼厲害的臺風，這邊應該也還好吧？

　“……”

　放好背包后，宋晚梔返回到電梯間。

　折下的腰緩緩直回去，漆黑眸子里碾開一點細碎的。

　宋晚梔臉更燙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