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熒看著那人,那些被刻意忘記的往事又涌了出來。

　空氣里好像有一熱風吹過，讓的臉頰和都開始發熱，難以平靜的緒里涌出一團團飽脹的熱流,仿佛一塊巨石牢牢住的心臟。

　假裝鎮定，但是握著的手,還是暴了此刻不安的緒。

　來人不是旁人,正是杜霄的父親。

　對他，許熒并不陌生。

　幾年前，他們還曾見過面。

　也正是他無地揭示了許熒和杜霄之間的問題。在以為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的時候。

　許熒第一次知道杜霄的份，是從姐姐杜云給看的合影里。想來,杜云并不知道是誰,才會毫不設防地給看杜家的全家福。泛黃的舊照，一家四口,姐姐和弟弟神態都像爸爸，表嚴肅，生人勿近,只有媽媽溫又和善，笑容暖心。

　許熒一眼就認出照片里的中年男子，正是當年來家里送恤金的叔叔。

　但一直在逃避思考這個問題,直到杜霄的爸爸來找。

　兩人在一個私很好的餐廳見面，那是許熒第一次知道世界上還有私房菜這種東西。

　沒有菜單,也不用選擇,坐在位置上，一切都是安排好的。菜高級到許熒不出名字，無一不在彰顯著請客之人的顯赫份。

　杜霄在學校里瘋狂創業，自賺學費，租很小的工作室和房子,但他是一個富二代。

　按照一般的劇，也許是杜霄的爸爸嫌棄出貧窮，讓離開他的兒子。

　但他們不是。

　許熒認識杜霄的爸爸，杜霄的爸爸也認識許熒。

　他還是一如以往的儒雅隨和，彬彬有禮，沒有拐彎抹角，直白地對許熒說：

　“你們在一起，不太合適。”他沉片刻，臉上是滿滿的憂慮：“生活不是電視劇。你父親是為了救杜霄去世的。你們頂著這麼嚴重的事，怎麼在一起？”

　他直截了當地揭開了許熒一直在逃避的問題，讓許熒有些無所適從。

　低下頭，手地抓住了自己的邊，將布料都抓皺了。

　“杜霄因為愧疚和你在一起，你現在覺得他對你好，以后時間久了，他的愧疚減了，你就不會再滿足于此。”

　許熒知道自己和杜霄的份讓這段關系有些特殊，但是杜霄父親的話，還是像耳一樣啪啪地打在的臉上，火辣辣的疼。

　杜霄出現在生活里的時候，他只是杜霄，是學校里的風云校草，是一個有魅力的男生，是許熒的一見傾心，再見心。

　他問許熒要不要做他朋友的時候，也以為，那不過是青春里最最普通又平凡的故事。

　可是現在，他們的一切都被否定了。

　杜霄不是因為，而是因為愧疚、報恩，才出現在的生命里。

　許熒被打擊得有些恍惚，頭皮繃得的，好像篦子梳頭一樣，讓人沒有毫息的余地。

　見許熒臉越來越差，杜霄的爸爸輕嘆了一口氣，眼神中也有些心疼。

　“你愿意去日本或者國嗎？你的專業在這兩個國家發展得很好，我出資送你去吧。”

　此話一出，許熒覺得自己的自尊心好像破碎片，又被碾齏，再也控制不住緒，也顧不得什麼禮貌，直接站了起來。

　“對不起叔叔，我先走了。”

　許熒對他深深鞠躬。

　背后的人仍在說話。

　“我知道要你接這些很難。年輕人的也不是說收就收。但是，作為父親，我不想他一輩子活在這種愧疚和影里。”他的聲音帶著滄桑的沙啞：“我想，你也不會想要這樣的。”

　……

　那是一個父親對兒子的關心，可是對許熒來說，每一句，都太殘忍了，足以把以為的幸福全部撕碎。

　***

　杜霄的揶揄諷刺，一句不落地進了許熒的耳朵，許熒想避嫌也來不及，只能抿著，看著面前的兩個人。

　兩人眉眼相似，那倔強的眼神就像一個模子里出來的，面對面對峙，氣勢駭人，什麼話都不說，空氣中的硝煙味就好像已經有些嗆人。

　雖然杜霄平時也不是多良善的人，但是這樣尖銳地對待一個人，許熒還是第一次見。

　他們父子倆的關系惡劣到這個地步，是許熒沒想到的。

　杜霄從來沒有和許熒說過，許熒后來也沒有機會問了。

　幾秒后，那人冷冷拋下一個“好”字，就轉離開。

　跟著他的男人們也一起風風火火地離開。

　不愉快的對話沒頭的開始，沒尾的結束，兩人都沒有對旁邊的人解釋一句。

　杜霄的父親走了，許熒瞟杜霄，他的眼神沒了之前的不自然，一雙漆黑的眸子此刻更是深不見底，人猜不不著。許熒正在猶豫要不要主打破這沉默，下一波人就已經走了出來，嘈雜喧鬧，沸沸揚揚。那種沒有規則又超過舒適度的分貝，恰如其分地緩解了此時橫亙在兩人之間不能問的尷尬。

　幾個穿著西裝掛著牌子的男人從他們邊走過，其中一個戴眼鏡的男人看到杜霄，突然就折了回來。

　“那個，請問，你是杜霄嗎？”男人的眼神有些不確定。

　杜霄看了男人一眼，雖然不認識，但是商務場合參與的多，還是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

　“是。”

　男人臉上擺上了和善的笑意，出手與杜霄握。

　“我是做移網醫療的，好醫生APP。很多年前我見過你，那時候我還在嘉樹醫院工程部。”男人笑笑，回憶起過去：“那時候你還小，當時你正在食堂和你爸媽一起吃飯，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

　杜霄本就不是喜歡和人敘舊的人，他的臉冷冷的，表很繃，眼神冷漠的許熒都不寒而栗。

　“抱歉，不記得。”

　杜霄一句話就讓那個男人下不來臺，他臉上出現了明顯的不悅，眉頭皺。旁邊幾個男人見此景，趕拉著那個男人走。

　“還要趕下一場，我們就先走了。”

　……

　許熒走出出口，才開始有點猶豫，應該走嗎？還是應該留下？

　杜霄最后扯著角對說：“你也回去吧。”

　這是他真心的想法嗎？

　回想離開時，他對揮揮手，明明是笑著的，眼底為什麼盛滿了蕭瑟？

　走出會展中心，許熒的腳步有些沉重，一級一級下著階梯，沒走出多遠。就又遇到了剛才和杜霄搭訕的幾個男的。

　他們在路邊等車，邊等邊聊。

　其中一個男人說：“你剛才干嘛要去搭訕，真尷尬，那個小伙子就沒把你放在眼里。”

　戴眼鏡的男人也有些尷尬：“這個杜霄是安城嘉樹醫院院長杜新余的兒子。就我們這里最有名的私立醫院，開了很多分院區，投資了很多醫療產業的那個。”

　“啊？那他是個富二代啊。”男人想了想又說：“不對啊，剛才論壇的大會我也聽了，他好像是搞什麼玩IP還是什麼的。”

　“沒繼承家業啊？那你還套什麼近乎，也不會給我們投錢。”

　戴眼鏡的男人說：“我這不是想著畢竟是親父子麼？不過杜新余是個狠人啊，他家的八卦當年在圈子里也算傳得轟了。”

　“怎麼？桃新聞啊？”

　“那倒不是。”戴眼鏡的男人搖搖頭，“杜新余的老婆，就是杜霄的親媽，原來是嘉樹醫院最厲害的婦產科教授。結果被醫鬧的捅死了。那個人捅死人以后，又對著自己一通砍準備自殺，結果沒死，就在嘉樹醫院搶救，最狠的是，是杜新余親手救活的。”

　戴眼鏡的男人說完過去的事，周圍的男人都嘩然了，很快就陷爭論。

　“救回來了？我去。”

　“捅死自己老婆還親手救回來？是我，我肯定在手里加速他的死亡。”

　“也許本來就沒了，所以沒有那種要報仇的**？”

　“不知道說什麼，又慘又匪夷所思。”

　……

　許熒第一次聽說關于杜霄家的一切，也是第一次明白了，一個家世良好的男孩子，為什麼八年沒有回過家，為什麼那麼辛苦地靠自己。

　為什麼明明一切都是別人羨慕的樣子，卻好像一無所有一樣，整個人總是帶著幾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寂。

　許熒雙手握拳。

　想，還是不能就這麼走了。

　不論杜霄以后會不會后悔，不想后悔。

　****

　會展中心的消防連廊上空無一人，杜霄站在連廊中間，雙手撐著半人高的欄桿，看著下面人來人往的街道。背街的路本就狹窄，路邊還違停了一輛車，讓經過此路的汽車排起了長龍，喇叭聲不絕于耳。連接的道路，是新修的大路，六車道，路邊種滿了梧桐，初秋的灑在路上，明亮又好，令人向往。不過相隔十幾米，卻是完全不同的景。

　杜霄就像堵在小路上的汽車，努力想要擺過去，卻總是被堵在原地。

　他是大家的依靠，是所有人的后盾，是那個強大又控制的角。遇到麻煩要馬上解決，到打擊要迅速恢復，哪怕是失去最珍貴的人，他也要用最快的速度習慣。

　這是大家眼里的他，一臺永機。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能量已經快消耗完了。

　秋風陣陣，刮在杜霄臉上，他的腦子清醒了許多，那些復雜的緒也快藏好了。

　這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秦助理說：“杜總，您出來了嗎？下午還有一個會，時間有點，您吃飯來得及嗎？我買了放車里吧。”

　杜霄沉默地看著遠，若無其事地“嗯”了一聲：“我馬上回來。”

　杜霄掛斷電話，表又恢復了平時的冷靜。

　收起手機，他一回頭，就看到許熒那張清麗的臉，的表俏麗中又有些局促。

　仰起頭，順的頭發在肩頭落。

　“一起吃飯吧。”

　說。

　那一刻，能量好像又開始回充了。

　***

　其實許熒也不知道自己回來能做什麼，在眼里，杜霄一直是強大的杜霄，不茍言笑的杜霄，是不管多麼艱難和慌的時候，都會最先冷靜下來的杜霄。

　和他比起來，才是那個需要被他保護的人。

　可是今天，卻有種強烈的覺，他是需要陪著的。

　兩人并排走著，許熒不知道和他說什麼，只能沒話找話地說：“時間過得真快，覺早飯沒吃多久，就要吃午飯了。”

　杜霄遷就著許熒的步子，淡淡回復：“嗯。”

　“你是不是下午還有事？那我們就近隨便吃點？”

　“好。”

　“你要吃什麼？”

　“隨便。”

　“我是說，你想吃什麼類型，西式，韓式，日式，還是吃中餐？”

　“你定。”

　杜霄把問題拋給許熒，許熒只好說：“那先找個商場看看吧。”

　會展中心是附近全是商圈，照理說找個吃飯的地方應該是很容易的，但是周末，又舉行了大型活。附近的餐廳全都是排隊的人。

　時間不夠，許熒決定放棄餐廳，就近在路邊找了一家便利店。

　有顧客進來的時候，門口的鈴聲就會清脆響起，店的廣播播放著每日活，店員熱地回復客人的問題，收銀臺時不時傳來微波爐“叮”的聲音，以及掃描條形碼的聲音。

　有人在選購商品，有人在使用自助的飲料機，有人匆匆離去。

　這是現代的人間繁華，是匆匆的生活步伐。

　窗外是車水馬龍的街道，兩人坐在櫥窗里的高腳凳上，安靜地等著泡面泡開。

　許熒看了杜霄一眼。

　他們并排坐著，距離很近，好像可以聞到他上那悉的味道。他的側臉就像文藝復興時期的雕像，從額頭到鼻梁到下，那線條應該存在于藝作品里。

　似乎是應到許熒的視線，他側頭過來，立刻將正在看的許熒抓了個正著。

　“為什麼回來？”

　許熒心虛地咬著泡面的叉子，趕否認：“肚子了，你不是說要一起吃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杜霄側著頭，那眼神里好像有濃到化不開的緒。

　他流連著許熒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突然，他手將許熒落在桌上的細碎頭發長發捋到耳后，白皙的臉頰瞬間從濃的黑發中顯山水。

　許熒因為他突然的作，怔了一下。

　這樣毫無掩飾的讓人觀察自己的表，讓有些沒有安全。

　抬頭，納悶地看著杜霄：“怎麼了？”

　窗外車水馬龍，人聲鼎沸，窗卻只有一縷輕灑的歲月靜好。

　杜霄修長的手漫不經心地撥弄著的發梢。

　“回來了，就不會放你走了，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