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一繁張地吞咽唾沫, 他在思考怎麼開口才不會激怒眼前這位比他等級更高的煉金士。

　一想到對方是銳級煉金士，符一繁又在心中罵了皮楊幾句，要不是他過來說了幾句, 他又怎麼會歪腦筋。

　符一繁出一卑微且討好的笑, 說：“啊，這、這個麼……”

　圍觀群眾從來沒見過符一繁如此膽怯的模樣。

　這家伙平時在世界之樹囂張得像個皇帝, 原來他也會有害怕的時候。

　他們又看向長椅上端坐的人。

　明明人還是那個人, 坐姿也是那般放松隨意，可散發出的氣勢卻完全不同，凌厲得讓人無法直視。

　離云霄很遠的旁觀者尚且如此，更不必提就在近的符一繁。

　符一繁暗捶自己不爭氣的雙，沒出息, 抖什麼抖！

　他笑容更加討好道：“其實整件事都是誤會, 天大的誤會。”

　云霄聽見符一繁的話, 垂眼, 漫不經心道：“哦？你忘記自己剛才說的話了嗎？你有確鑿證據證明我殺了盧達偉, 我很好奇是什麼樣的證據。”

　符一繁真想回到剛才一掌扇死胡說話的自己，云霄現在表明了份，他怎麼可能再把對方當殺人兇手？

　云霄見符一繁一直不肯說話，便說：“不方便當眾說嗎？”

　“是是是。”符一繁也沒聽清這話是什麼, 連忙點頭, 他現在就想拖延時間，好好想一想說出來不會激怒云霄的措辭。

　云霄便說：“行, 跟我去店里說吧。”

　率先起。

　符一繁正要從地上爬起來, 他那六個調.教出的轎夫“嘿咻”一聲, 十分自覺地抬起塌。

　云霄詫異回頭, 頗為欽佩這個沒腦子又心大的煉金士。

　符一繁：“……”

　這都是誤會！

　他也不敢當著云霄面責罵轎夫, 連滾帶爬摔下塌，忙忙跟在云霄后，狗道：“您先走。”

　云霄和符一繁先后走進和順異味館。

　關上的大門和拉下的窗簾擋住了店二人談的景象。

　外面的人心中無比八卦，很想知道里面在說什麼，但沒有人敢去聽。

　烏撒已從“自家好心老板居然是個厲害的煉金士”這一令人震驚的事實中回神，聽見后人群的議論。

　“店主居然是煉金士，我們吃了煉金士做的東西，我的媽呀，做的那麼好吃還那麼便宜！我明天要上我家里二十三口人一起來吃！”

　“煉金士親手做的東西，我吃完會不會也能變煉金士？”

　“你做夢吧！話說符一繁他原來會走路啊，我還以為他是個癱子才天天坐在床上讓人抬著走路……”

　“嘶——你怎麼敢直接他名字，忘記之前有人這麼干被他責罰的事了？”

　“還怕他干什麼啊，明顯店主更厲害，他看著跟店主孫子一樣。”

　“哈哈哈要是森里樹一家知道盧達偉的事，肯定會很高興吧。”

　“應該吧，咦，說起來從昨天開始就沒見到森里樹出門了……”

　外面激烈討論的人群不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和順異味館里兩個煉金士將他們的議論聽得一清二楚。

　符一繁氣得臉皮，這群該死的白眼狼下等民！

　他轉向云霄時，立即笑容燦爛，“您別聽外面的人胡說八道，他們什麼都不懂。其實我這個人特別正義善良友好親切……”

　云霄坐在店桌前，正叩擊桌面說：“我對你的私事沒有興趣，我的耐心有限。”

　“當然，我這就全部告訴您。”符一繁本來想在桌對面坐下，可云霄一直盯著他看。

　作為一名曾在煉金士協會總部里鉤心斗角失敗，最后被派遣到星洲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的人，符一繁自認非常懂得察言觀，他就是憑借這一點討好了許多高級煉金士。

　符一繁一下就看出云霄那深沉眼神中蘊含的意味，他一個得罪了對方的人怎麼配跟對方平起平坐，他當然得坐在下位，坐在地上！

　“啪”的一下，符一繁屁落在地上，仰頭看著云霄。

　云霄：“……”

　有椅子不坐，非坐地上，這人是有什麼怪癖嗎？

　一言難盡地移開視線，再看下去擔心自己出不禮貌的眼神。

　符一繁見云霄重新斂眸，他清楚自己這是準了對方的心理，這是一個好開頭！

　他趁熱打鐵道：“云霄大人，我先前之所以認定您是兇手，其實是個誤會。”

　符一繁又一次強調是誤會，“事是這樣的，皮楊您知道吧？”

　云霄頷首。

　“您看您真是記憶力超群，近人，這麼個小角都能記住。”符一繁先是一通馬屁，隨后說：“皮楊是黑鐵時代能人通靈者的后代，和其他能人一樣，他也保留了一點質上的特殊……他可以應死者緒。”

　云霄徐緩地輕扣桌面：“昨天他說他在盧達偉上到了死者生前最后一刻對我的怨恨。”

　符一繁點頭說：“沒錯！”

　他打算先這麼說，將罪過全部推到皮楊上，事實也是皮楊來和他說的這事兒。

　有一件事他絕對不能說出來。

　云霄平靜看他：“這是你的確鑿證據？”

　符一繁嗅到一危險氣息，他連忙說：“當然還有別的！”

　片刻的沉默，云霄等得不耐煩時，符一繁臉上出些許尷尬說：“其實盧達偉想要來您的店鋪弄一些下作的手段，他打算用煉金生對您店鋪中的食下毒，那樣吃了您食的食客就會死亡，從而讓您獲得不太好的下場。”

　云霄指尖叩擊作停下，些許自然之力溢出，木桌瞬間被擊得碎！

　最厭惡有人來對食材手腳乃至危害到客人！

　破碎的木屑飛速過符一繁的臉頰，在他臉上留下一道直直的痕。

　云霄輕聲道：“你是這里的負責人，世界之樹區域所有的煉金生出售和租用都要經過你的同意吧？”

　符一繁哪里還敢坐著，他直接跪在地上語速極快地說：“您千萬不要誤會！雖然我將煉金生沼澤橘毒香借給了盧達偉，但這個沼澤橘毒香本沒有毒，我其實騙了他！”

　“我好歹也是負責這個區域的煉金士，我只是有點貪財怕死，我不可能讓我負責的區域出現大量命案，煉金士協會一旦來查我直接要被套上銜尾蛇環，這輩子再也當不煉金士。”

　“沼澤橘毒香唯一的作用就是給它到的東西染上臭味，這種臭味持續時間很短，一個小時左右就會全部消失。”

　他語調一轉突然非常自豪。

　“我永遠不可能煉出那麼厲害的煉金生，我是在門級停留了十五年都沒有進步和升級的人！”

　“我可是一個廢呢！”

　云霄問：“如果盧達偉沒有死，他自以為給食下了毒卻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你要如何向他解釋？”

　符一繁說：“我會說他用錯了方法，或者是您這邊使了什麼手段，讓毒失效……畢竟您用異做食材。”

　想到這里，符一繁再次想罵自己蠢貨。

　能用異做食材的人怎麼可能會是普通人，可惜他聽說的時候以為這就是個噱頭，不信真的是異做食材。

　云霄想到綠綠隊長比劃的第二個斗篷人，不聲地問：“你如何拿回的沼澤橘毒香？”

　符一繁看著很老實地說：“是您認識的人，森里樹，發現盧達偉尸那天的晚上，送來了被黑斗篷包著的沼澤橘毒香。”

　云霄沒想到會在這里聽到森里樹的名字。

　符一繁補充道：“說自己孫子路過和順異味館的時候看見了盧達偉的尸，孫子一直很憎恨盧達偉，本沒想著救他，打算離開的時候注意到店里面的煉金生。”

　“孫子貪財，看見煉金生覺得那能賣不錢，就遛進店里拿了。”

　“森里樹知道之后，覺得這樣不好，給我送來了煉金生，希我能理這件事。”

　符一繁看了一眼云霄，氣息極弱道：“我不想被人發現我將沼澤橘毒香借給盧達偉的事，如果捅到煉金士協會那，我肯定也會被收回徽章……加上皮楊的話，以及您和盧達偉之前的過節，您又表現得十分睚眥必報，所以我才將您認作兇手。”

　云霄不見生氣，靜靜地看著符一繁。

　符一繁誠懇地認錯道：“哪怕我將您認作兇手，我也不會做什麼，最多將您驅逐出世界之樹……不會對您生命造威脅！我知道錯了，非常抱歉！”

　云霄若有所思道：“原來是這樣。”

　蹲下，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說：“我不喜歡別人這樣做，我要生氣了。”

　符一繁見狀，心中松了一口氣，瞞過去了，他佯作惶恐道：“云霄大人，請務必原諒我，我再也不會——”

　下一秒，聲音戛然而止。

　纖長白凈的五指牢牢扣住脖頸，云霄起的同時，將人從地上提了起來，手臂高舉，對方雙腳離開地面，于空中不停掙扎。

　“我向來待人真誠，也很講道理，我不喜歡被騙。”云霄收五指，“我也說了我的耐心有限……你在騙我，這不是你將我認作兇手的理由。”

　符一繁雙手不斷拍打云霄的手臂。

　可那手臂宛如鋼筋鐵骨，紋不，他臉漲得通紅，肺中的氧氣越來越。

　他不明白況怎麼會突然變這樣，對方看著明明信了他的話。

　原來那句“我要生氣了”是真的要生氣了……

　怎麼會有人生氣之前先說一句然后直接下死手的啊！

　云霄淡然地看著翻起白眼的符一繁，待他即將昏厥時，五指微松，令其吸上一口新鮮空氣：“我給你最后一次坦白的機會。”

　符一繁大口息，他咬牙道：“我沒有騙……”

　話音未落，他看見云霄指尖繪制熔爐陣的作。

　符一繁瞳孔皺。

　熔爐之火可以將一切事火煅至混沌狀態，如果云霄用這個方法解決他，他連尸都不會剩下，也本不會有人發現云霄殺了他！

　要殺人！

　真的會殺人！

　符一繁大喊道：“盧任賈給了我兩萬枚白銀幣和三千枚黃金幣讓我將您趕出世界之樹！盧任賈是森里樹的孫子！”

　云霄問：“為什麼？”

　符一繁頭搖撥浪鼓：“我不知道。”

　云霄五指再度收，還在撒謊。

　符一繁說：“我真的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讓你離開世界之樹！”

　云霄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不知道，但你還有別的事瞞著我。”

　“……”符一繁也見過別的銳級煉金士，可沒有哪個給他的覺比眼前這位更恐怖。脖子上的手越來越用力，仿佛馬上就要掐斷他的脖子。

　死亡的威脅使得符一繁終于收起所有的小心思，他說：“就在您到世界之樹開店的第二天，我接到了一通自稱是冰城管事的人的電話——只能我私人使用的電話，他給了我三十五萬枚黃金幣，讓我務必讓您在星洲待不下去，早日離開星洲！”

　“我開玩笑地答應這件事之后，第二天門口就出現了一個箱子，箱子里裝了三十五萬枚黃金幣，沒有人看見是誰又是什麼時候放的箱子。”

　云霄：“那個冰城管事是誰？”

　符一繁說：“我不知道是誰，冰城換了城主之后我就沒有資格進冰城，現役管事有哪些我都不清楚！”

　云霄讓他形容那個管事的聲音，唯一知道的冰城管事便是費無炳。

　符一繁說：“他那邊的電話明顯有過理，他的聲音聽著很奇怪，肯定不是原來的聲音，聽著像是指甲刮金屬的那種聲音！”

　云霄五指持續使勁。

　再次不上氣的符一繁這次眼淚掉了下來，大顆大顆的，斷斷續續道：“云霄……大人……我這次真的……全部待了……沒有一點點……瞞……我真的只是……收錢辦事……”

　“別殺我……求求您……我愿意把這些錢都給您……”

　云霄松開手，符一繁跌落在地，跪倒在地大口息，他余看見云霄那頎長影走向門口片刻又折回。

　一張白紙，一支蘸水筆，放在符一繁兩臂之間。

　符一繁茫然地看向云霄。

　對方笑容溫和，打開墨水瓶蓋子，置于他面前，聲音無比輕，甚至還用抹布幫他了額前滴落的冷汗。

　“寫：三十五萬三千枚黃金幣，兩萬枚白銀幣，宇宙真理見證，自愿贈予云霄，即日生效。”

　跪在地上的符一繁：“……”

　眼淚再次大顆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