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趙永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可置信的問:“你的意思是讓我跟你們散伙是吧?”
朱月梅圖的本就不是趙永蘭那幾斤糧, 圖的就是趙永蘭上的錢跟票。自打趙永蘭來家以后,就借著各種各樣的名目朝趙永蘭借錢。
先借個一塊兩塊的,后面看實在好騙, 要是不多借點都對不起自己。所以胃口越來越大, 積多下來,一個月就掏出了兩百來,后面又借了兩次, 趙永蘭都沒借出來, 朱月梅就基本肯定了,趙永蘭的錢被掏了。
朱月梅格外的得意,兩百塊錢呢, 這還不算趙永蘭零零碎碎給的那些糖跟票,這些金貴東西,朱月梅這輩子也就這個時候在手里過。
有這兩百塊錢,朱月梅最近在家里的地位格外的高, 兒媳婦孫小娟不不敢跟扎刺了。
朱月梅的日子過得十分舒心,這一舒心, 對趙永蘭這個脾氣大還氣的知青就不想伺候了。
“這話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這麼說啊。”
趙永蘭看著朱月梅這副無賴的模樣, 又氣又怒:“那你把我借給你的錢還給我,我拿來的糧食、借給你的那些票也都給我。”
趙永蘭在朱月梅家搭伙的這些天也并不舒心的。朱月梅家人口多,兒子孫子兒一大堆, 又摳, 飯菜做得是正正好的, 誰想多吃一口都沒有的。作為來家搭伙的知青, 飯倒是不用跟大家一起搶, 菜卻是要的。
有時候搶得多了, 還要被孫小娟的小兒蘇桂香明里暗里的嘲諷,趙永蘭從來就不是個忍得下氣的子,蘇桂香嘲諷當場就發作罵了回去,一來二去的,在蘇家的人緣基本算是個無了。
朱月梅是蘇家唯一一個對好的,每次跟蘇家的人發生爭執朱月梅都站在的這一邊,趙永蘭很激,于是漸漸的,就對朱月梅言聽計從起來。
但自從三天前朱月梅從手里借不出錢來以后的態度就變了,在蘇家人嘲諷的時候不幫了,甚至還站在蘇家那邊來指責。
趙永蘭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傻過,但經歷了蘇家的種種以后,趙永蘭就覺得自己是個大傻子,聽信了朱月梅的幾句好話,就覺得跟家搭伙是個萬分不錯的選擇。
因為蘇家人孤立,于是朱月梅只是稍微的拉攏了一下,就對朱月梅心懷激。
趙永蘭除了在江又桃跟顧念薇上外,還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大的虧,
跟村支書家搭伙是不會了,但村支書家拿了的東西必須得給吐出來,從來就只有占別人便宜,借別人錢不還的份兒。什麼時候吃過這種虧?
到手的鴨子哪里有讓它飛出去的道理,朱月梅死豬不怕開水燙,趙永蘭一個十來歲的黃丫頭,在柳樹沒親沒故的,想拿還不是簡簡單單的事兒?
再說了,從趙永蘭上借到錢的那一刻起就沒打算還過。憑本事借的錢憑啥還?要怪就怪趙永蘭的父母,給帶那麼多錢,也怪趙永蘭自己蠢,說什麼就信什麼。
也是心善,今天就給趙永蘭上一課,往后再遇到事,可就不能那麼蠢了。
“小趙啊,咱們當初借錢的時候可是說好了的,現在錢不湊手,要還錢咋也得等到秋收過后了,之前從你這借的錢我都花出去了,你現在來問我要,那不是要我的命嗎?”
“小趙啊,做人像你這樣可不信啊,說出來的話咋一點譜兒也沒有呢。本來咱說得好好的秋收后還,你忽然來這麼一出,不是我做別子嗎?”
蘇家要辦婚禮,還是蘇這個頂頂出息的長孫結婚,蘇家是要大辦的,不僅席面訂得好,給的彩禮也是這年代里頂頂好的,畢竟孫媳婦兒家的家世實在是不差。要不是蘇跟是同學,這只金凰可不會落在蘇家的窗臺上。
婚禮的布置花了蘇家所有的積蓄,從趙永蘭這借來的錢朱月梅還沒,這是蘇家僅剩的一點錢,得留著應急的,再說了,小兒子也還沒結婚呢,去媳婦兒啥的不得要彩禮?還了錢小兒子用啥娶媳婦兒?
“那咱們就去找大隊長,去預支,把你們欠我的錢先還給我,等秋收了你家再跟隊里算賬。”趙永蘭寸步不讓,朱月梅的態度讓看清了,要是今天拿不回錢,那麼往后這筆錢就跟包子打狗一樣,一去就不會再回頭了。
趙永蘭從來沒有這麼清醒過。
朱月梅的臉刷地一下就變了:“小趙,你這個同志怎麼這麼惡毒,我借了你的錢又不是不還給你,有必要鬧到大隊長面前去?你叔叔還是村支書呢,這錢說了秋收還給你就還給你,你這樣不依不饒的做什麼?”
朱月梅聲音尖,音調一高就把街坊四鄰都喊了出來。
娛樂匱乏的大家瞬間就嗅到了八卦的氣息,一個兩個的從自己屋里跑出去往趙永蘭家這邊來。你傳我我傳你的,一個比一個激。
徐大也聽說了,看著就趙永蘭一個知青站在院子里跟朱月梅那娘們對峙,腳步一轉,去了知青點。
知青點的氣氛十分融洽。
大家已經很久沒有吃上一頓好飯菜了。
江又桃跟李云英的手藝好,江又桃用豬炒了辣椒跟土豆,李云英用大醬悶了兩條魚。
趙榮貢獻出了自己私藏了很久的一瓶酒。打架一口菜一口酒,喝得渾都在冒汗。
徐大就是這個時候到的,看到飯桌上的魚跟,徐大下意識的咽了咽口水。
怪不得朱月梅那個摳門要跟趙永蘭搭伙呢,這知青就是有錢,生活就是好。
“哎喲,你們可別吃了,快去支書家吧,趙永蘭跟朱月梅吵起來了,朱月梅那娘們兒可不是個好東西呢,一會兒那小趙肯定要挨打。”
喜慶之氣一掃而空,大家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的,最后還是王善喜先站起來:“咱們去看看吧。”
王善喜在知青點里的號召力是有的,他這麼一說,大家也都決定去。
兩條魚只吃了個魚肚子,另外一面都還沒翻面,辣椒炒、朝土豆片才吃去一半,他們各自的茶缸里裝著的白酒還剩下幾口。
王善喜說:“江又桃,顧念薇,你們的喬遷之喜,等我們回來再給你們補上。”
“沒事,我們不在乎這個。咱們走吧。”江又桃跟徐大關系最好,走到徐大邊上,一邊跟往外走一邊詢問:“徐嬸兒,這到底是咋回事兒啊?咋倆還吵起來了呢?”
徐大沒在朱月梅跟趙永蘭吵架的現場,也能把兩人吵架的原因推測出個八九不離十:“還能是啥?朱月梅那娘們兒掏了趙知青的錢,想把人家掃地出門了唄。”
過河拆橋這事兒,朱月梅做起來已經格外的順溜了。
關于從趙永蘭這借錢的事知青不知道,村里的人卻是有所耳聞的。
“蘇家那幾個小崽子的不嚴,那個趙知青借錢給們家的事早就傳遍了。跟趙永蘭搭伙的趙四老婆還勸過呢,不聽啊,還把趙四老婆撅了一頓,氣得趙四老婆都不搭理了。”
關于知青的八卦,村里人都是背著知青討論的,徐大們看江又桃跟趙永蘭關系不好,也就沒有在面前說過。
江又桃等人面面相覷,們知道趙永蘭在蘇家搭伙吃得不太舒心,也知道跟蘇家人有矛盾,但借錢給朱月梅家這事兒是他們沒有想到過的。
李云英問張慧慧:“趙永蘭借錢的事你知道不?”
張慧慧點點頭:“知道,前些天問我借錢,我問了才說的。”
從張慧慧不愿意借錢給趙永蘭以后,趙永蘭已經有好幾天不搭理了。
張慧慧也懶得把借錢的事在外面宣傳。
“那你知道是多嗎?”李云英琢磨著,要是個三頭五塊的好解決,直接問蘇支書就好了,蘇支書有工資,總能還上的。借了三五十的也還行,到時候找大隊,大隊會預支蘇家的公分,到秋收過后再跟蘇支書家對賬就行。
“下鄉帶了兩百多塊錢,都借出去了。”張慧慧的一句話,讓所有人都停下了腳步,徐大的都合不攏了。
“二百多!哎喲我的天爺喲,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麼些錢呢。”一個公分才幾分錢,農民下地忙一天也就賺一多,到年底算工分能余下個二十來塊的在們看來都是富裕人家了。
兩百多塊錢啊,們得存好幾年!徐大都五十二了,從來就沒見過這麼多錢。
朱月梅那膽子是真大啊,這麼些錢是真敢接啊。
江又桃跟顧念薇對趙永蘭這個人的了解又多了一層:“是傻子嗎?這麼多錢也敢借?”
一個臨時工的工資是十八塊五,兩百塊錢是一個臨時工一年的工資了。
顧念薇腦袋:“完犢子了,這筆錢肯定不好拿回來。”
這麼多錢到手,只要不傻的都會盡快把錢還回去。
李云英跟王善喜對視一眼,兩人的臉都很凝重。劉英俊上前幾步走到張慧慧的邊上,用極小的聲音對張慧慧說:“以后趙永蘭問你借錢你不要借給,一都不要給。”
張慧慧本來就不打算借:“知道了。”
劉英俊嗯了一聲,說話間,一群人就到了蘇支書家。
趙永蘭果然跟朱月梅打起來了。不是朱月梅的對手,被朱月梅騎在上摁在地上打,又是扯頭發又是掐的。
趙永蘭一改哭嚎的子,疼得眼圈都紅了也沒有哭一聲,而是逮著機會就上手,朱月梅也被掐了好幾把。圍觀的人里有要上去勸架的,但被朱月梅的兒媳兒孫小娟攔了。
江又桃幾人看著趙永蘭又被扇了個大子,戾氣頓生。
李云英拉開人群就沖了上去,孫小娟的兒蘇桂香沖過來攔,被一耳刮子扇到了一邊。
蘇桂香尖一聲,見兒被打,孫小娟也不樂意了。
“小賤人,你們敢打我兒。”說著就沖了過來,江又桃跟顧念薇趕到戰場,雙方混戰在一起。
顧念薇跟李云英都是有功夫在上的,孫小娟跟蘇桂香以及們的兄弟姐妹都不是兩人的對手。
江又桃左看看右看看,跑到騎在趙永蘭上的朱月梅后,一把抓住盤在腦后的發髻往后扯,朱月梅頓時痛呼出聲,手也不控制的放開了趙永蘭的頭發。
趙永蘭得了自由,看了江又桃兩眼,把涌出眼眶的淚意眨下去,一個用力,掀翻了朱月梅,順勢騎在朱月梅的上,左右開弓咔咔就是兩掌。
“你他媽欠的是我的錢,不是我他媽的欠你!你他媽的咋就那麼橫啊?啊?因為我說要去公社告狀就來打我?”
“我告訴你你個老登,今天這事兒沒完,這狀我必須告,公社不管我就告到縣城,縣城不管我就告到市里,市里不管我就去省會,省會要是還不管我就上首都。我就不信了,這個世間沒有說理的地方了。”
趙永蘭越說越憋屈。從小到大就沒挨過外人的打,這下鄉還不到兩個月的功夫呢,挨打兩回了!上一回是理虧,是賤,顧念薇打認。但這回呢,做錯什麼了?
跟朱月梅家搭伙,朱月梅不給留飯菜,還說要散伙的話。
散伙行啊,趙永蘭不糾纏,反正在蘇家的飯菜也沒多好吃。除了最開始那糊弄的幾頓以外,比知青點吃的還不如。
但跟散伙,又不把拿來的糧食還給,也不把從這里接走的錢還給,氣急了說要去告狀就要打,怎麼,柳樹蘇家說了算?公社也是蘇家說了算?趙永蘭還就真不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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