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自己快要出國,宋玉章夜里就有點睡不著。
他四海為家,流浪慣了,這回都要浪到國外去了,到底是故土難離,心中有些愁緒。
不知道春杏怎麼樣了。
去年他回去看過一回,春杏嫁了人,樣子倒沒怎麼變,白白凈凈的,臉上倒是看著有了,眉宇間很安寧。
到了國外,回來應當是不大方便了,見不著了。
宋玉章盯了頂上的水晶吊燈,過一會兒他便閉上了眼睛,見不著就見不著吧,還是先管好自己眼前的事。
翌日,宋業康告訴宋玉章機票已經準備好了,他托了人,明天就走,到時候直上飛機,通行證他都弄到手了。
宋玉章深,替宋晉先謝過了宋業康的恩。
宋業康擺擺手,表示兄弟一,這不算什麼,心想對兄弟落井下石的事他自然是義不容辭。
宋玉章看著宋業康出門上了車,扭頭便打了個電話給銀行,“我找宋晉,這是家里,我是他五弟。”
馬上宋晉就來聽了電話。
“喂,五弟啊,什麼事?”
“大哥,”宋玉章語氣警惕,“你那兒方便說話嗎?”
宋晉愣了愣,隨即馬上意識到宋玉章是有重要的不能讓第三個人聽到的事要說,他覺得很奇怪,宋玉章能有什麼的事要同他說,帶著疑慮的心道:“方便,有什麼事你就說吧。”
“我……”宋玉章故意遲疑了一下,作出吞吞吐吐不便言說的架勢,“大哥,你知道樂瑤兒嗎?”
宋晉又是一愣,但并不慌張,他平靜道:“怎麼了?”
外頭包小公館在海洲的富人圈中不算新鮮事,要是完全沒有那才新鮮,還會人質疑排,宋晉也沒怎麼藏著掖著,宋玉章知道就知道了吧。
“前兩天二哥找我,托我明天將樂瑤兒帶出國,”宋玉章道,“他特意叮囑我保,可我思來想去家里的事還是要跟大哥你說一聲,要不然我走了,家里都不知道。”
電話那頭宋晉很是沉默了一會兒,他溫和道:“我知道了。”
電話掛了,宋晉立即指派了車輛從銀行前往樂瑤兒所住的小公館。
對于樂瑤兒,宋晉其實并不算太喜歡,只是看夠格做他手中的一只金雀,因此就將留在了邊。
這人怎麼同老二有了關系?老二為什麼急著把人送出國?還要宋玉章親自幫忙?
凡是有關宋業康的事,宋晉都不敢隨意忽視。
小公館里很幽靜,宋晉上了二樓推開門,樂瑤兒在收拾行李,看到他來神出了顯而易見的慌張,“宋先生……”
宋晉對什麼人都表現得像個好好先生,只除了那些在他眼里不是“人”的。
宋晉臉沉,直接道:“你跟老二是怎麼回事?”
樂瑤兒瞠目結舌,手上拿的子都掉了,面漲紅慌張四顧,眼神飛了一圈后落在了自己的掌心,將手掌蓋在臉上,帶著哭腔道:“我……我懷孕了……”
宋晉面大變,“老二的?!”
樂瑤兒邊哭邊點頭,人往床沿上一坐,撲在床上就哭。
宋晉倒沒有太多被“戴綠帽”的覺,樂瑤兒又不是他老婆,在他看來,什麼明星,不過就是個高級點兒的婊子,婊子還講什麼貞節牌坊麼?能跟他睡,自然也能跟宋業康睡,他連審都懶得審這一場皮司,背著手在房踱起了步,皺著眉頭開始思索。
老二剛訂的婚,樂瑤兒就有孩子了,很顯然宋業康慌了,只能選擇將人送出國去先避風頭。
宋晉無聲地笑了一下。
所以說宋業康永遠都是棋差一招。
有孩子怕什麼?怕聶青云跟他鬧,結不婚了?結不婚又怎麼樣?當真以為他同聶青云好,聶雪屏就會給他賣力氣?愚蠢!
孩子才是實打實的,老爺子病這樣,連個私生子都當寶,要是有個孫子那不得高興壞了。
討好老爺子不比討好聶家來得事半功倍?
宋業康怎麼會想到這樣撿芝麻丟西瓜的做法?
眼界太狹窄了!就憑這個腦子,怎麼跟他斗!
可惜時間太了,宋玉章這時候告訴他,來不及理這個孩子了,真要來勢必會驚老二,兄弟之間擺在臺上就難看了。
宋晉心平氣和地梳理明白了,看了一眼趴在床上哭泣的樂瑤兒,他踱步過去,溫聲道:“別哭了,我又沒怪你。”
樂瑤兒仍舊是趴著哭,肩膀一一的。
宋晉道:“事已至此,我也不追究了,老二要把你送出國,你知道他的意思麼?”
樂瑤兒哽咽道:“我……我想他是不要我這個孩子……”
“對,”宋晉在床上坐下,手掌輕的肩膀,“你看得清我就放心了,咱們說到底也是好過一場,你年紀小不懂事,我不對你生氣,只是你要聽我一句勸,走了,就別再回來了,他以后會有明正娶的太太,你好好的一個姑娘家,犯不著給他做姨太太,生個沒名沒份的私生子,你說是不是?”
樂瑤兒邊哭邊道:“我也不想要這個孩子了。”
宋晉道:“好,你有這個決心就好,去國外不是壞事,外國醫生做這事更得心應手。”
宋晉又安了樂瑤兒幾句,確保這天真笨拙的小姑娘已經完全六神無主,心灰意冷后,他滿意地離去,火速又趕回銀行。
他人一走,撲在床上哭的樂瑤兒立刻起了,趴在窗沿看著他的車離開后,立即又拾起了電話。
“喂……”
“宋先生,我、我照著你說的那樣說了,他沒有起疑。”
“我只是哭,他沒有多問。”
“宋先生,這樣……真的行嗎?”
“你放心,”宋玉章坐在沙發上翹著搖晃,微笑道,“樂小姐,你要相信自己的演技是天無的。”
“你什麼都不必心,明天咱們機場匯合就是。”
宋玉章掛了電話。
宋晉不會起疑的。
的確,宋家大不是傻子,如若樂瑤兒說懷的是他的孩子,那麼宋晉必定會百般謹慎小心驗證,可樂瑤兒這樣干脆地承認自己懷了別人的孩子,宋晉反而會毫不懷疑。
這就是人。
千方百計地驗證忠實,輕而易舉地相信背叛。
再說時間急,宋晉也來不及去驗證什麼了。
宋玉章很想煙,可惜手頭沒有煙,也不方便煙,于是只能歪頭斜腦無聲地唱那一折玉堂春,小櫻桃唱的好,他覺著自己也不賴,待唱到一半時,電話響了。
宋玉章笑微微地接起來。
“五弟。”
那頭是宋晉的聲音。
宋玉章恭敬道:“大哥。”
“明天你還是照樣帶樂瑤兒出國,我就當什麼都不知道,這是你二哥的家務事,你也不要聲張,你二哥說的是對的,這事該保。”
“好,”宋玉章誠惶誠恐,“那除了大哥,別人我就都不說了。”
“不過有件事,大哥還想囑托你。”
“大哥你說。”
“那人肚子里已經……”
宋晉點到為止,宋玉章心領神會,驚慌道:“什麼?大哥你的意思是……”
“上回同聶家的訂親小宴你也去了,聶家可不是好糊弄的,你帶那人出國后,讓把肚子里的孩子給理了,你放心,我已經同說過了,也愿意這麼做,到時候給些補償就是了,只是你一定要看著,千萬別讓這事出了岔子,否則你二哥這婚事可要黃了。”
“這……我……我盡量……”
“不是盡量,是一定。”
“……”
“玉章,你也不想你二哥剛訂的親就出子,這樣,你這次回去,大哥也給你備一份禮,算是辛苦你了。”
“大哥,我不要錢,咱們不是兄弟嗎?”
“對了,這話說對了,咱們是兄弟,兄弟之間不是該互相幫襯麼?老二也是我弟弟,我得幫他,你也得幫他。”
在宋晉的勸說下,“驚慌無措”的宋玉章終于勉為其難地答應了他的要求。
夜里,宋晉將宋玉章到書房,給了他五十萬的支票。
他查過了,宋業康從銀行里挪了三十萬花用,不必說,肯定是給樂瑤兒的安胎費,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不多給一點過宋晉,難保樂瑤兒不會反悔,到時候孩子生下來真接回國,那可就完了,宋晉雖然很不想承認,但他的確在生育上是有一些欠缺,憑這一點,他就永遠勝不過宋業康,這還要多虧宋業康人糊涂,看不清形勢,還要謝宋玉章這心思單純,拿了他一萬就真當他是大哥的小弟。
“拿著。”
宋晉堅決地將支票放到宋玉章掌中,“二十年不見,這些本也是宋家欠你的。”
宋玉章推辭了一會兒,推辭不過,于是萬般無奈不不愿地收下了這五十萬,同時答應宋晉會辦好該辦的事。
宋玉章出了宋晉的書房,被宋業康直接逮住了,“這麼晚了,你跟大哥說什麼呢?你不會告訴大哥了吧?”
“沒有的事,”宋玉章輕聲道,“大哥是瞧我這麼些天沒出門,問我在家里悶不悶。”
宋業康上下打量了一下宋玉章,除了,他什麼也看不出來,多看又不敢,只好不看,他道:“機票和通行證我都給你放桌上了,明天上午10點,你悄沒聲地走,等你走了,我再通知大家。”
“好,謝謝二哥,”宋玉章目,“大哥一定會謝你的。”
宋業康在腹中無聲地笑了一下,“哈哈,他怎麼能不謝呢?”
宋玉章回了房間,他沒整理行李,只是將放置的兩張支票拿出來在眼前看了。
好兄弟,真是一對好兄弟!
七十萬,他不貪,到時候跟樂瑤兒對半分了,這可是他第一次找搭檔“出戰”,效果著實不錯,樂瑤兒不愧是演員。
宋玉章著兩張舉起的支票,真心實意地出了個燦爛笑容。
這一趟海洲之行,著實是不虧啊!
一夜無夢,宋玉章換了好服,神抖擻地下了樓,難得宋業康和宋晉都還沒走,不不慢地喝粥吃菜,宋明昭倒是一見宋玉章便馬上道:“我吃好去學校了,哥哥們慢用。”招呼都未同宋玉章打一個。
宋玉章也沒介意,同剩下的二位打了招呼后坐了下來。
“五弟。”
宋玉章看向宋業康,宋業康正沖他笑,“等會兒你可要出門?”
宋玉章遲疑地“嗯”了一聲。
“路上注意安全。”
宋業康意味深長道,他一想到宋晉一無所知地被蒙在鼓里當傻子,都快忍不住笑。
“五弟。”
宋晉放下了筷子,旁邊的傭人忙遞上熱巾給他手,宋晉邊手邊道:“老二說的對,要注意安全,現在到底不是太平盛世。”
宋玉章點了下頭。
宋晉與宋業康換了個眼神,同時笑了笑。
宋業康心道:“笑吧,二十年后再見你兒子吧。”
宋晉心道:“笑吧,你兒子馬上就要死在國外了。”
宋玉章慢條斯理地吃完了早飯,三兄弟一起出的門,友好地互相道了別,宋玉章上了車,對司機道:“去機場。”
司機應了一聲,發了車。
沒一會兒,宋玉章又道:“有煙麼?”
司機道:“有,但我這煙不好,怕五爺您不慣。”
“不要。”
司機從口袋里了煙和火柴過去,他悄悄地從車的后視鏡打量,發覺這位五爺煙的姿勢極其老練,角輕咬著煙,微微歪著臉,煙時仿佛在笑,而且是個很得意很狡猾的笑,人看了心里一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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