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章看到這宋三便很是想笑，一是宋齊遠的發型稽，二是宋齊遠的模樣清秀標致，生生地將這滿頭的卷映襯得毫不突兀，是個漂亮的小白臉——是宋玉章喜歡的類型。

　“你就是……”宋齊遠頓了頓，笑容在角若若現，“五弟麼？”

　宋玉章微一點頭。

　宋齊遠側過臉，將角的笑容下去，隨后再轉過臉，面坦然道：“來，五弟，讓三哥抱抱。”

　宋玉章微微一怔，片刻之后他仍是走了下去，臺階上一上一下，宋玉章比宋齊遠高了一個頭，想必如果在平地上，兩人應當差不多高，宋玉章正想著，宋齊遠已經登上了一步。

　樓梯窄，宋齊遠這麼強行與人站在同一階上，宋玉章幾乎要被他下去，隨后宋玉章就被擁抱了。

　這擁抱很芬芳，宋齊遠的上有一淡淡的香水味，宋玉章自己不噴香水，但他所喜的小白臉類型幾乎都會噴灑香水，所以他對這味道也毫不覺得不適，大方地將一條手臂攬在宋齊遠的肩頭，另一條手臂環住宋齊遠的腰。

　兩人擁抱了一下，宋玉章先放的手，宋齊遠也放開了手，手掌改握住宋玉章的肩膀，微笑道：“五弟，咱們個子差不多。”

　兩人的面容靠得極近，近得令宋玉章到了危險，覺歸覺，宋玉章面上還是很鎮定，“是啊，差不多。”

　宋齊遠瞇著眼睛打量人，握在宋玉章肩膀的一只手慢慢放開了，他手往上，似乎是要宋玉章的臉，也似乎是要拍一拍宋玉章的腦袋，說不準，因為再上一階的樓梯傳來了聲音打斷了他的舉。

　“老三！”

　是宋晉，正一臉肅然地瞪著兩人。

　“這是五弟！”

　宋齊遠的手放了下去，人也往下面的臺階退了，懶洋洋地對人道：“我知道。”

　宋家的五兄弟聚齊了，五人坐在廳里，原本就金碧輝煌的大廳更是耀眼得令人不能直視了。

　宋晉宣布了眾人一起去醫院探宋振橋的決定，他對宋玉章道：“本來是想讓你先休息兩天的，但醫院里說爸今天神很好，聽聞你回國了，很想馬上見你。”

　宋玉章心中悚然一驚。

　怎麼又冒出個爸爸來？

　宋家除了這四個糊涂兄弟，還有個爸爸？

　是了，人是娘胎里出來的，總有個爸爸……不，是總有個媽，就像他知道他媽是小櫻桃，卻不知道他爸是誰，人也不一定有爸爸……

　宋玉章腦子里胡思想的，面上依舊是一點痕跡不，只溫順地笑。

　這是要糟了。

　兄弟認不出兄弟，還有話說，做爸爸的總不會認不出兒子……

　他的那些計劃點子全要胎死腹中了……

　“爸是看膩了我們四兄弟，”宋齊遠笑道，“五弟呢，他也就二十年前得過一張兒時的照片，跟個寶貝似的，統共也就給我們看過一回，他想五弟想了二十幾年了，怎麼還等的了。”

　宋玉章本來逐漸冷下去的手腳又有了溫度，他看向宋齊遠，宋齊遠也正在看他，面上笑容滿面的，“再說了，咱們五弟這麼漂亮，誰不惦記呢。”

　一行人分別上了車，宋晉對宋齊遠道：“老三，你坐我的車。”

　上了車，宋晉在后頭教訓人。

　“五弟很漂亮是不是？”

　“是。”

　“那你也不能胡來，到底是同胞兄弟！”

　宋齊遠又是懶洋洋地一笑，轉向滿臉嚴肅的宋晉，“大哥，上回你們不還說他是外頭的野種嗎？”

　“野種也是爸的種。”

　“好吧。”

　宋齊遠手在口袋里，姿勢是特別的慵懶，“你放心，我不至于那麼胡來。”

　宋晉不屑地一笑，“全家就你最胡來！”

　宋齊遠沉默片刻，又笑嘻嘻地轉過臉，“最近有新電影要上，大哥你去不去看？”

　宋晉聽出暗示，心知這老三同三教九流的人混在一塊兒，消息最是靈通，臉上便有點掛不住，“管好你自己的事去！”

　一共三輛車，宋玉章獨自坐在最后一輛車里，他若有所思的，覺得宋齊遠在廳里說的話有些蹊蹺，好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特意替他解圍似的。

　這個想法有些莫名其妙，甚至可以說是沒頭沒尾。

　宋齊遠替他解圍？難道宋齊遠發現他并非真正的“宋玉章”了？假使他真發現了自己是個冒牌貨，為什麼不當場揭穿他，還要替他解圍呢？

　宋玉章這個人一貫很相信自己的直覺，他那敏銳的末梢神經已多次助他險，故而這回他也毫未忽略那心頭的閃念，小心地將它珍藏在一側，等待某些時刻以觀后效。

　宋振橋所居的不是普通醫院，其豪華程度看上去更像是個度假山莊，宋家四兄弟走在前，宋玉章跟在后，心中還是有些許的忐忑。

　憑空編造出假份假姓名與冒名頂替還是不同的，前者宋玉章可以自由發揮，后者卻是被錮在某個框架之中，稍有差池就會出馬腳，而事實上宋玉章對“宋玉章”的了解也不比那幾個糊涂蛋兄弟多多。

　就是不知道這對父子的關系到底如何了。

　二十年不見的父子又能有多親？宋玉章心中很淡然地一笑，心想應當同他和父親的關系也差不多吧。

　“五弟，你先進去吧，”宋晉道，“我們在外頭等等。”

　單打獨斗麼？這正合宋玉章的意，宋玉章微一點頭，扭過臉，不令他們察覺他心中些微的不安，擰開病房的門，面容淡然地進了病房。

　病房的布置如宋玉章所料的極為奢華，一間病房罷了，也廳是廳，房是房的，很分明地安排了區域，宋玉章經過了前廳與客廳，終于才進了病房。

　病床上躺著的是個面容儒雅的中年男子，須發烏黑亮麗，面紅潤，瞧著要比宋玉章神還好一些，不大像宋家兄弟們描述得那樣糟糕。

　宋玉章走近了，細細觀察對方的面容，發覺自己同這人沒有一相像的地方。

　宋振橋似乎是聽到了靜，眼皮了一下后，緩緩打開了。

　宋玉章與他四目相對，心道：“完了，連眼睛也不像。”

　宋振橋定定地看著他，布滿了的眼似是麻木了，過了很久，他的眼睛才開始微微地，“玉章？”

　宋玉章注視著人到中年依舊姿尚可的宋振橋，心道：“娘，這個人好看，不算辱沒了你。”

　“是的，”宋玉章很流暢道，“爸爸。”

　宋玉章了他一聲“爸爸”之后，宋振橋便激得不上氣來，最后忍無可忍地昏了過去，宋玉章忙出去說明了況，宋晉立刻去了護士與大夫，宋業康原本是打定主意不同宋玉章多說話的，見了此此景，也不由問他，“你跟爸爸說什麼了？”

　宋玉章滿臉茫然，茫然里至有一半是真的，“我什麼都沒說。”

　宋業康不說話了，心想大約是爸爸也沒想到自己能生出個這麼漂亮的人來，一時到了驚嚇吧。

　宋玉章稀里糊涂地混過了這一關，心道：“幸好我冒充了那宋小爺，照這宋老爺的形，若是他知道自己的兒子已經葬生大海，恐怕會不了打擊，直接死過去。”

　那可真是算他又積一德了。

　警察局里，孟庭靜等著電報將牡丹號所有的名單傳過來，他百無聊賴地坐在茶水室里等候，也不喝茶，只用滾燙的熱水來回澆灌茶杯，將這當一種小小的娛樂，茶杯是白瓷，熱水一澆，玲瓏剔地泛著接近于的彩。

　孟庭靜又想到了宋玉章。

　想到宋玉章著舌頭舐一般迫切地喝水。

　孟庭靜舉杯的作頓住了，熱水汩汩地流下，從杯中滿溢灑出，濺到了他大邊的管，隔著子燙了他一記，孟庭靜放下茶杯，手指撣了下上的水珠。

　那人是真里氣的……寶貝兒……走之前倒懂禮數了，庭靜兄……孟庭靜若有所思地回憶，還他的手指尖……雖然他也是了他的，但那是在宋玉章不知的形下，宋玉章他時，宋玉章醒著，他也醒著，那就明晃晃地在同他調！

　漂亮也確實是漂亮，就仗著自己漂亮，故而見了什麼人都要挑逗一番……孟庭靜冷笑了一聲，將茶杯倒扣在桌上，面森森的，覺自己像是到了某種侮辱。

　“孟先生，電報譯好了。”

　“嗯。”

　孟庭靜道：“拿進來吧。”

　旅客的名單同貨單是一起的，孟庭靜先看了貨單，越看越是怒火中燒，其中的貓膩他一眼就能看得出來，可恨那些人永不長記，這一回他非要他們全死了不可。

　待看完了幾張貨單，孟庭靜隨手又翻起了旅客名單，現在警察局也出海去找了，不知還能不能救回些人或是打撈回一些尸首。

　孟庭靜漫不經心地想著，翻到末尾，瞟見了宋姓一欄后，目不由變慢了。

　宋博源、宋博明、宋晨、宋大國……

　孟庭靜瞧著想笑，目快速地從那些無味的名字下去——一便到了底。

　最后一個是宋湘。

　孟庭靜怔了片刻。

　很快，他又翻了第二遍。

　這一回，他看的很仔細，將宋姓一欄細細檢閱一遍后又將其余姓氏也翻檢了一遍，如此反復幾遍后，他來了人問話。

　“這名單是哪來的？”

　“是他們船公司發來的。”

　“名單上涵蓋了船上的全部乘客？”

　“那不一定，這單子上都是始發旅客，中途上來的不一定有。”

　“始發，從哪里始發？”

　“英國的倫敦港。”

　孟庭靜長久地沉默了，他沉默的時間太長，長到答話的人都不由自主地詢問了他，“孟先生？這名單有什麼問題嗎？”

　孟庭靜抬起眼。

　答話的人是很知道孟庭靜這一號人的，此時被他那眼睛一看就覺得渾發涼，然而馬上孟庭靜卻是對他笑了，笑得很是溫和親，“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