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了？”下弦之五的聲音很難分辨緒，“他自己跑了？”

　媽媽小心的喚道，“累？”

　累恍若未聞，他的手上臉，神經質的瞪大眼，“我對他這麼好，從小把他養大，沒有傷害過他一次，他竟然要棄我而去？”

　“累！”媽媽攥手，“那孩子說不定只是貪玩，或者，或者是被擄走的，被斬鬼人……你看，老六也不知去向了，他要看著雅治的。”

　“……啊，對。”下弦之五似是平靜下來，“他跑不了多遠。”

　“我去找他。”

　“然后……”

　***

　雅治被一個男人抱著跑了許久。

　是很溫的懷抱，那人的呼吸重重的噴灑在他的脖頸，托起雅治的手臂不分毫，不知是僵還是有力。

　他剛剛昏過去了，忘記是被打暈的，還是被嚇暈的。

　“你……”雅治的牙齒都在打哆嗦，“你把我弟弟殺了——”

　“弟弟？”斬鬼人聞聲看了他一眼，“你管那種怪弟弟？”

　“那是我弟弟！”

　“那不是！”

　雅治轉頭瞪他，瞳眸里染上恨意，而斬鬼人比他還要激，雅治看到他眼底漫上的，和爬上額頭的青筋，

　“那是鬼！吃人的鬼！你呆在那里遲早有一天會被吃掉，你是被搶來來的孩子嗎，還有父母嗎，我把你送回去。”

　“我的家在那田蜘蛛山！”雅治并不懼怕他的呵斥，他用和斬鬼人一樣的音量吼道，“你們為什麼要打擾我們一家平靜的生活，你要帶我去哪里，放我下來——”

　“你！”斬鬼人瞪大眼，接著是沉痛的下眉宇，出悲傷又憤怒的神來，“你被他們洗腦了嗎，他們究竟對你做了什麼？！”

　視野似乎明亮了起來。

　雅治怔了怔，反應緩慢的看向周圍，

　燈火，香氣，嘈雜的聲音，彩明亮的街道，

　各的行人穿著艷麗的服裝，溫暖的笑容掛在他們臉上，他們和諧的聚在一起，天倫之樂。

　雅治的不可抑制的抖起來，

　“這會兒山下最近的村莊在舉行慶典，好了，我們應該不會被鬼發現了。”斬鬼人將雅治放下，“我帶你去換服，免得被鬼發現。”

　“我…我……”

　雅治發，突然難以忍般捂住了耳朵，“好多人……”

　“哎？”斬鬼人驚了，“你怕人？不，這個反應應該是…你從來沒見過這麼多人嗎？”

　雅治的臉頰滲出冷汗，“好吵，好雜。”

　他覺自己的一只手被拉了起來，另一只手卻傳來了微弱的牽引的覺。

　雅治睜眼看向自己的手腕，只見上面纏著一條極細的線，若不是它開始起作用，雅治本沒有注意到它。

　這是什麼？

　雅治用能靈活彎曲的手指了，一不小心就劃破了皮。

　是累的線！

　“我哥哥要找來了。”

　雅治對斬鬼人說，“他在我上留了記號，能知道我所的位置。”

　“你哥哥？你哪個哥哥？”斬鬼人搞不清楚他們一家的況，“算了，現在要的不是那個，聽好了，他們本不是你的父母兄姐，你要忘記他們，逃離他們……”

　“憑什麼，你說不是就不是了？我從小和他們一起生活，我們連長相都十分相似…唔。”

　斬鬼人捂住雅治的，免得他們的異引來周圍人的目。

　他發現了雅治手上的，和纏在他上的線。

　“這是什麼，蜘蛛？那些家伙竟然還在你上留了這個？”斬鬼人驚愕，拿刀就砍了下去，“可惡！砍不，怎麼會這麼堅韌！”

　他不由分說的抱起雅治繼續跑，“我們要去偏僻的地方…呼，要躲開人群，還要躲開鬼。”

　他的力本就不剩多，此時像是榨上的所有細胞般行起來。

　“你把我放下來，什麼都不會發生。”雅治掙不開他的手臂，“說到底，你把我帶走本來就很奇怪。”

　斬鬼人的神更加晦暗，

　他看了眼雅治，那個眼神含著悲哀，含著希冀，“放心吧，你以后再也不會和他們一起生活了。雖然不知道他們怎麼還會留著你，但我們鬼殺隊這次的任務就是把你救出來！”

　嗯？

　雅治對他給出的信息很茫然。

　“為什麼要救我，我又不在狼窩里？”

　“你還太小了，不明白很多事，那個地方很危險，你只要知道，你的‘家人’是不容于世間的種，是理應被斬殺滅盡的！”

　“可是……”

　雅治趴在斬鬼人的肩頭，看著他后方越來越近的白影，

　“我分得清哪個是拋棄我的人，哪個是留下我的人。”

　***

　帶走雅治的不是個低等級隊士。他意識到危險的本能無比靈敏，在累甩出線攻擊的第一時間便躲開了。

　他拔出刀，察覺到抱著雅治不利于行，便迅速把他放下，并大力推了一把，“快跑！”

　雅治被他推得不控的向前跌去，那行為看上去極像順著他意逃跑。

　他極力止住沖勁，沒有再前進，反而轉看了過去，

　下一秒，雅治覺自己因旋甩出去的頭發撞上了什麼，接著頭皮一輕。

　雅治茫然回頭，只看到飄然落下的雪白發——他的頭發被斬斷了。

　若是剛才再往前走一步，可能砍斷的就是他的脖子。雅治有點兒后怕，下意識提醒累，“哥哥，你誤傷我了！小心一點啊！”

　但鬼的神格外晦暗，倒是出了仿佛事發展出乎所料的意外神。

　“運氣嗎……”他低喃。

　“笨蛋，我不是讓你快跑嗎！”抵抗蛛線攻擊的斬鬼人氣急的大吼，“不行，看來我還是要先殺掉這個鬼再說！”

　他們的戰斗不是雅治能參與的，斬鬼人有意將攻擊范圍向遠引，以免波及到雅治，但累偏偏要往雅治邊走，這一幕落在斬鬼人眼里極其險惡，他不顧一切的向前沖，招式反而在孤注一擲的絕境下越來越凌厲。

　刀刃劃破空氣，刀反月，雅治被殺氣得閉了下眼，又強睜開眼皮看下去。

　累好像在某一刻于了下風。

　雅治看不懂他們戰斗的門道，只覺得被斬鬼人步步的累好像要被刀砍到了。

　“哥哥！”

　弟弟消散的一幕還清晰的印在腦海，雅治本能的沖上前去，他的影突然進打得眼紅的兩人之間，似乎一切都已經來不及——

　雅治力張開雙臂，閉雙眼擋在了累的前，

　有氣流近了他的臉頰，

　細碎的鬢發被拂起，皮上卻許久沒有傳來痛意。

　雅治虛虛的睜開眼，

　銀白的線不知什麼時候變紅了，雅治沒看清發生了什麼，鼻尖突然落上了一滴，他的頭頂是累偏小的手掌，卻從連接蛛線的指尖暈染到手背，

　“呵……”

　雅治覺后背著的膛傳來一陣，

　累……笑了嗎？

　雅治緩緩放下抖的雙手，他抬頭去，只見那雙青灰的眸子像是因驚喜瞪大，眼周的皮一一的跳，累的表難得失控，他咧開的上下開合，聲音飄忽又喑啞，

　“雅治…你做得太好了……實在是太好了……”

　不管雅治有沒有回應，累繼續道，“這就是我想要的，這才對啊，為了家人能拋棄自己的生命，這才是最偉大的。我一直以來都表現得太強大了，果然只有弱勢才能激發別人的保護，不怪我故意放水……”

　……什麼意思？

　下一秒，清晰的切割聲從前方傳來。

　斬鬼人的刀被鋒利的線纏住，刺穿他膛的線輕佻的橫向一劃，

　跡在雅治面前飛濺，斬鬼人在最后一刻，手拽住雅治的領子，徒勞的把他往后拋去，“跑，快跑！你愣著干什麼啊，我拖住他——”

　聲音戛然而止，他首分離，表還定格在焦急和恐懼上。

　“吵死了。”

　下弦之鬼淡漠道，

　“弱小的家伙總是接連不斷的出現，他們應該知道自己會有什麼后果。”

　被扔出去的雅治跌在地上，慌忙抬頭去，

　——生命，從眼前輕飄飄的流逝。

　和消散之后便無影無蹤的弟弟不同，這人的尸還在，卻荒涼的落在天地之間，

　這應該是雅治第一次在懂事后清晰的親眼目睹鬼實施的惡行。

　那田蜘蛛山是累找的平靜之地，沒什麼紛爭，經過的路人一年都能數清，家人們覓食時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總會避開雅治。

　“雅治會害怕的。”

　這雖然是很無聊的理由，但隨著與雅治相時間越久，這理由就越來越重要，讓弟弟開心和安心，也是家人的職責，所以鬼們沒讓雅治見過生人，沒讓他接另一個世界。

　溫熱的蔓延到雅治的腳邊，孩子的表已經完全空白，

　好像不對。

　雅治在想，

　好像有哪里……不該是這樣的。

　“累是……殺了他嗎？”

　“啊？這不是當然的嗎，他殺了弟弟，又帶走了你，就應該死去。”累化去漫天的線，“便宜他了，這是沒有痛苦就解的死法。”

　“就……一定要死嗎？”雅治不經大腦思考的說出了這句話。

　“你在說什麼傻話？”累拍了拍臟污的領子，但他好像心格外愉悅，走上前輕輕拉起了雅治的手，“走吧，我們回家。”

　雅治沉默的順著他的力道站起，一步步跟在他后，

　“對了，你之前想說看雪對嗎？”出聲的累連語氣都是輕快的。

　雅治說，“是，但是這個季節不是不會有雪嗎？”

　“沒關系。”累轉頭，抿起一個笑，瞳眸里的文字妖異且詭譎，“我去請同伴來。”

　“為你下一場雪。”

　【黑匣子】

　“累！”媽媽攥手，“那孩子說不定只是貪玩，或者，或者是被擄走的，被斬鬼人……你看，老六也不知去向了，他要看著雅治的。”

　“……啊，對。”下弦之五似是平靜下來，“他跑不了多遠。”

　“我去找他。”

　“然后……”

　把他的砍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