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是紀先生……”

　紀秋檀帶著一雙笑眼, 半點也沒有不好意思地夸道，“這些日子以來，咱們九岳大陸上最出名的便是紀先生了吧, 外界人都傳紀先生實屬年英才、 不僅文采斐然，連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好，起初聽到這些傳言我還不太相信，但如今親眼得見, 原來那些傳聞竟是真的！紀先生果然氣質非凡，遠遠去，真是人中龍之姿啊！”

　“……”

　這話若是換做別人來說，多就有點夸的牽強覺了，還會顯得過于油。

　可是紀秋檀眼神格外真誠。

　真誠到，讓人本無法懷疑他的機。

　于是, 這麼一長串下來, 男修都被他給夸的有些不太好意思了，當即也是忍不住紅著臉后腦勺, 一邊擺手一邊干咳兩聲：“哪里哪里，都是外頭瞎傳，說得實在是有些太夸張了，不過，我倒還不知二位道友怎麼稱呼來著。”

　“……”

　倒是真把那些夸贊當夸自己的了。

　紀秋檀眼中笑意不覺更加濃重。

　他往旁邊瞥了一眼，看到慢悠悠在斟茶的楊戩并無搭理這幾人的意思, 更沒有拆他臺的意思，便悄悄松了口氣, 正道：“在下姓謝, 紀先生喚我謝三便可, 旁邊這位是我家兄長, 您喊他謝二就行。”

　“原來是謝三弟，幸會幸會。”

　男修樂呵呵地再次拱手，越看越覺得眼前這位謝三郎真是生得一副人想要與之親近的好相貌，頓時，連稱呼都不由自主地變親了些，“三弟在這檔口沒有去龍虎山，反倒是來了這頭，難道，也是為了藥王谷那九轉還魂丹來的？”

　九轉還魂丹？

　紀秋檀目一凝，面上卻不任何破綻：“紀先生難道也……”

　“看來，我們倒是可以在路上做個伴了。”男修笑道：“據說藥王谷新出的這九轉還魂丹，吃了以后，對提升修為一事有極大助力，但目前還沒有試過的人站出來講一講這丹藥的威力，三弟若是對它興趣，不如待會兒我們結伴同行，一塊兒去藥王谷瞧瞧？”

　“既是紀先生邀請，在下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不過……幾位可否稍等片刻？我得跟我二哥商量一下……”紀秋檀說著，擺出一副猶豫又期待的模樣。

　男修一看他這樣子，哪里還有不答應的道理？

　當時，就擺擺手，做出一副大度的模樣：“自然是要商量的，正好我們也打算休息會兒，三弟放心的去吧，我們在這兒等著你。”

　“多謝紀先生諒。”紀秋檀笑著頷首，轉頭再次看向一旁。

　-

　片刻后，他和楊戩二人轉后堂。

　抬手劃出一個避聲罩，接著，紀秋檀從懷里出一個金閃閃的玉簡，遞到了楊戩跟前：“楊二哥，你看一眼這個。”

　這東西是他突破了心魔境之后，忽然便掉到了他手里來的。

　從幻境中徹底離之前，他自然也是看過了其中容。

　而此時，楊戩從紀秋檀手中接過玉簡，猶疑一瞬，才將玉簡輕輕搭在額間。

　接著，就見他眉心天眼驟然顯形，一道金幽幽亮起——

　“刷啦”

　玉簡驟然在他識海中鋪開。

　他仿佛被帶了一片混沌之中。

　而在這片混沌之中，最為明顯的便是那份懸在半空中的玉簡。

　只不過，目前的玉簡，上頭大部分是空的，只有兩個名字已經被刻在其中。

　他抬起頭，若有所思地看著懸浮的玉簡上“紀秋檀”、“楊戩”這兩個名字，而后，便又聽到了玉簡之后，傳來一段渾厚的聲音，念著他的名字。

　“……”

　這玉簡實際上是一份功德榜。

　被玉簡記錄、積攢下的功德越多，反饋的修為便就越高。

　如此一來，被刻玉簡之人，皆有機會以功德圣。

　不論出，只論就。

　“楊戩，你可愿接歷練？”

　“……”

　玉簡后的聲音說完這些之后，便沉默了下去，似乎是留給他了一個思考的時間。

　但接著，混沌中忽然冒出一段束，那道不偏不倚，恰好落在楊戩上，將他完全籠罩，在他上映出一片格外圣潔的暈。

　他眉頭驟然擰，素來沉靜的雙眸中，瞬間染上了一層訝然的彩。

　“這是……”

　他張開雙手，看著自己被渡上了一層金的手掌。

　而他后，一團高大肅穆的金像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混沌中俯視著他。

　明明金像有著和他一樣的面容，但他卻從金像的眼眸中，看到了一悲憫。

　而當他手去到金像的時候，驟然一強大的靈力便向他涌來，他不由得目一，整個人瞬間到了一種格外充盈的覺，洶涌的功德和靈力不斷在他周環繞。

　“這便是……”以功德圣的覺？

　楊戩猛然收回手，迅速離了靈氣滿溢的狀態，以免自己太過沉浸其中。

　片刻后，他閉上眼，凝了凝神。

　玉簡后方的聲音再度響起，仍舊是那個問題：“楊戩，你可愿接歷練？”

　“好。”他角微微上揚，不再猶豫，看向玉簡的雙眸中忽然也多了一傲然神采。

　不過是一場歷練。

　有又何懼？

　-

　進玉簡后的時間看似漫長，但在現實中，也不過就是一盞茶的時間而已。

　眉心天眼緩緩合攏，楊戩移開玉簡，將它重新還給紀秋檀，幽深的眼眸中忽然便多了一笑意：“外頭那人，頂的是你的份？”

　他已然將紀秋檀當做了和他一樣，是被玉簡召喚而來的人。

　再想想剛才自己看到的那個名字，還有對方在前院的表現，他忽然覺得事一下子就變得格外有趣。

　他這一生中，很遇到像今日這般，讓他覺得有意思的事。

　眼前這青年倒也真是沉得住氣。

　瞧見他人頂替自己份，居然也不穿，還編出另一個假份來陪對方往下演。

　只是剛才那些夸贊的話……

　他還真是能夸的出口。

　“不錯。”紀秋檀笑瞇瞇地收回玉簡，接著又飛快道，“楊二哥，其實這個地方和你先前所待的地方有很大不同，不過，今日我也沒時間同你詳細說明了，方才那人說他要去藥王谷，正巧，那也是我想去探一探的地方，但不知楊二哥可否愿意與我一同前往藥王谷？”

　“有何不可。”楊戩微微笑道，“先前在境中，我觀你修為也不算太弱，如今更是有了一番突破，但你似乎并不擅長與人手？”

　紀秋檀一默，被他說得面微紅，只能輕咳一聲，不自然道：“確實，我的修為并不是靠和人手一路打上去的，所以一旦遇上需要和人過招的時刻，總是會有些吃虧。”

　“那真是巧了。”楊戩說著，已經抬往外走去，“我先前倒是總需要與人手，麻煩得很。”

　-

　而此時的前堂。

　那幾人已經湊在一塊兒嘀嘀咕咕有一會兒了。

　領頭那個男修真名杜長為，后三人則是他嫡親的兄長，分別杜長達、杜長友、杜長克。

　而他們這名字純屬他們親爹當年一拍屁在悲憤之下給他們起的，連起來就是——

　大有可為。

　杜老爹很久以前份還是華宗的外門弟子。

　不過，說是弟子，實際上跟仆役也差不多了。

　而且杜老爹資質實在是不太行，修煉了幾十年，修為卻一直停留在煉氣四階，怎麼努力都無法突破，這一輩子也算是能看到頭了。

　久而久之，杜老爹自己也都放棄了，轉而開始把期待放到了孩子上，給他們起這個名字，也是希他的后代能出個比他有出息的。

　然而后來發生了一件糟心事，杜老爹結的那個門弟子辦事不力搞丟了一樣東西，結果上頭怪罪下來，對方直接就把黑鍋給甩到了杜老爹頭上，二話不說先把人給攆了出去。

　可憐杜老爹辛辛苦苦結人結了這麼多年，結果一遇到事，對方立馬翻臉不認人，把以前上去的錢財都當不存在似的，讓他了那個犧牲品。杜老爹當時就被氣得一口老噴出，功力直接倒退回煉氣一階，差一點就了個比普通人還不如的存在。

　杜長為更是不服氣。

　他原本計劃的好好的。

　他是杜家四兄弟中修為最高的那個，目前都已經筑基大圓滿，只要有機會能讓他在門弟子的選拔中個面，被諸位長老看見，他定然可以再進一步！

　到時候，他得到了門弟子的修煉心法，突破金丹不在話下！

　可誰知道一朝事變，他們四兄弟和父親一同被驅逐，進門的夢想瞬間破滅。

　他不甘心！

　“……”

　所以，幾番思索過后，杜長為又有了一個新的主意。

　他決定冒險一把，去一趟藥王谷。

　若是那九轉還魂丹真有大作用，說不定就能讓他不需要更換修煉心法也能一舉突破金丹！

　只是，當初往杜老爹頭上甩黑鍋那個門弟子有可能是害怕自己撒的謊被揭穿，所以在把他們驅逐之后，甚至還下了令，止他們父子出現在華宗弟子們經常出現的地方。

　要知道，華宗弟子們的活范圍可不算小。

　龍虎山、云臺、浩渺城、藥王谷、還有黑霧林和奉州，這些全都是華宗弟子的活范圍。

　這種況下，他自然要想辦法。

　“……”

　出發前，杜長為其實還有好幾個備選方案。

　但他思來想去，最后還是選中了最冒險的那個——

　首先，他要是想在一群人中穎而出，必然就不能頂著一個無名小卒的名號前往。

　假冒紀秋檀這事兒雖然風險很大，但這個名字一定會讓素來喜歡結那些離經叛道、特立獨行的修士的藥王谷中人，立刻就注意到他。

　其次，假冒其他人，定然會有意外撞上正好有人認識那人的風險，可是那個姓紀的就不一樣了。

　杜長為早就打聽過了。

　九岳大陸這麼大，散修之間基本上都會有些聯系，可這個姓紀的卻十足神，沒有一個人知道他真實份，就更別提見過他本人了。

　杜長為有時候甚至懷疑，這個人是不是其實本就不存在，只是有人故意放出的障眼法，背后還有其他圖謀。

　但最后，他還是下了決心。

　風險越大，收益就越大。

　他耗費了整整三大頁的紙，寫明了這個份會給他帶來什麼樣的好和什麼樣的壞，幾乎把所有可能會發生的事都給列得清清楚楚。

　最終還是好占了上風。

　他下了決心，立馬便開始著手制作驗證份需要的靈牒。

　若是要去別的宗門探路，他必然不會選擇這個份。

　因為這個份給他帶來的壞一定比好更多。

　但是藥王谷的話……

　還是可以賭上一把的。

　“……”

　所幸這一路走來，居然是出奇的平順。

　他也試著在一些修為較低的修士面前，假裝不小心地了自己的假份作為試探。

　最終結果讓他非常滿意。

　那些人要麼一臉驚懼地默默躲遠了，要麼就是格外驚喜地想過來跟他套套近乎。

　總之，只要那個令人捉不的水鏡擺在前頭，就沒人想用自己的小命來試探一下，看看他究竟是個什麼境界。

　“……總之，你們待會兒就按我說的做，那個謝二看上去是個不好惹的，我剛看他修為，雖然不算太高，只是個煉氣，但他手上有常年練刀練劍磨出來的繭子，估計是天賦不太行，不過足夠勤，這樣的人還是盡量不要招惹為好。”

　杜長為的小算盤打的啪啪響。

　“至于那個小人，看著就是一副好騙的樣子，人也長得文文弱弱的，那雙手上除了經常握筆的手指有一層薄繭之外，旁的什麼痕跡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