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聿和盛焦兩人全都是頭一回來惡岐道,拎著燈像是無頭蒼蠅似的轉,愣是沒找到核舟城在哪里。
“我說盛宗主……”
酆聿理了理剛才被劈炸了的長發,謹慎地保持了離盛焦五步之外的距離,還在欠道:“您不是運籌帷幄,萬事皆在掌控中嗎,怎麼連個核舟城都找不到口呢?”
盛焦沒說話,面無表走一間古董鋪子。
此地一看就不是核舟城,酆聿當即樂顛顛地跟上去,打算瞧瞧他壁的糗狀。
古董鋪并不像二十一巷的賭坊那般人來人往,放眼去偌大鋪子的人寥寥無幾。
鋪中冷清,一排排架子擺放無數古樸的奇珍異寶約散發著靈力。
盛焦走到高高柜臺前,數了幾個靈石買下一個玉令,轉就朝后院走。
酆聿慢吞吞跟過去。
很快,盛焦走到古董鋪后院,停在一小小的池塘旁。
明明外面還是炎熱夏日,但到了后院卻是寒風凜冽,約嗅到一風雪氣息。
酆聿好在疑,抬頭隨意一瞥,突然愣了愣——那小小池塘正中間,擺放著一顆長不過兩寸的桃核。
明明連手指著都嫌小巧,可那桃核卻不知被哪位能人巧匠雕琢致真的城池街巷來,一層疊著一層,儼然是一座小無數倍的城池。
盛焦全然沒有等酆聿的打算,將玉令在池塘旁的凹槽中一,人瞬間消失在原地,化為一道流沒小小桃核中。
核舟城竟然真的是一顆小小的核舟?!
池塘蓮葉搖曳,錦鯉悠然游來游去,在游至中心核舟時,像是在畏懼什麼似的,飛快搖尾離開。
核舟邊緣的水面結了一層薄薄的冰。
核舟城最高層是一奢華府邸。
和人形毫無分別的傀儡悄無聲息捧著「棄仙骨」,穿過卷簾游廊走一雅致的院落。
核舟城已是深夜,天幕下著紛紛揚揚的鵝大雪,下方的數層城池瓦舍錯落有致、燈火通明,熙熙攘攘皆是為相紋畫而來的修士。
站在最高層的閣樓上,隨意垂眸就能將整個核舟城盡收眼底。
雕花木門左右分開,機關組的木頭風鈴無風自,傳來聲聲清脆響。
一人披著凌的紅袍,坐在閣樓最邊緣,曲起一條懶洋洋地靠在木門上,垂眸注視著下方的人來人往。
木傀儡恭敬跪在象牙素屏后。
“應大人,獬豸宗的人已到了。”
應琢淡淡道:“誰?”
“盛焦。”木傀儡道,“不知他是因姑唱寺的相紋畫,還是核舟城私自買賣相紋而來。”
聽到“盛焦”兩個字,應琢低低笑了起來。
“盛宗主在十三州呼風喚雨,但在這惡岐道……”他眼眸中浮現縷縷纏的紅黑線,詭森寒,語調卻淡然,“靈級相紋「堪天道」,可別翻船了才好。”
木傀儡木然道:“應大人要他的相紋嗎?”
“靈級相紋啊。”應琢笑著道,“師兄肯定很喜歡。”
但是不行。
盛焦的相紋同其他人都不同,「堪天道」不僅賦予了他相紋靈,且還衍生出那串一百零八顆天衍珠。
就算能將相紋出,天衍珠怕也會降下紫銀天雷,將相紋之人劈焦炭。
應琢嘆息道:“可惜了。”
木傀儡想了想,又道:“小仙君方才也到了核舟城。”
一直漫不經心的應琢瞳孔劇。
“砰”的一聲,強悍的靈力直從他上橫而出,直接將價值千金的素屏震得好似雪花簌簌而落。
木傀儡也被橫掃了一下,半個子的木頭幾乎被震碎。
應琢霍然起快步而來,肩上凌的紅袍隨著他的作散落在地,出他木頭雕琢而的右手。
“師兄來了……”應琢忍不住笑了出來,眼神近乎偏執的癲狂,低聲呢喃道,“師兄終于來了。”
他當即就要往外走,又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
“還有誰?”
木傀儡大概被打毀了機關,說話斷斷續續:“橫玉度、酆聿。”
應琢眉頭皺起:“又是諸行齋那群人。”
早在天衍學宮時,整個諸行齋的人總會有意無意地阻攔他見師兄。
時隔六年,那群混賬還是魂不散。
“去。”應琢抬手一揮,經脈中鉆出無數條傀儡線鉆木傀儡的中,轉瞬就將幾乎被打散架的木傀儡修復如初,“帶著人阻攔住盛焦。”
木傀儡評估了下盛焦的靈力,認真地說:“就算整個核舟城的人出手,怕也是攔不住他。”
“攔他片刻就好。”應琢的語調又溫下來,他回將紅袍撿起,仔仔細細穿在上,“只要我將師兄接過來,就沒人能將他從我邊搶走。”
那一瞬間,應琢的眼神幾乎帶著眸中呼之出的病態和鷙。
木傀儡無法理解人類復雜的,乖乖稱是,轉走了。
“師兄。”
應琢像是終于要得到失而復得的寶,渾都在發著抖,他回到窗欞旁,居高臨下看著下方麻麻的人,恨不得長出八雙眼睛來將奚將闌找出來。
一陣帶雪的狂風吹來,將一旁墻上的幾幅畫吹得微微晃,上方微微蠕的“樹”,竟全是相紋畫。
更讓人骨悚然的是,那幾幅畫最下方的落款。
——每一個都姓奚。
“我就知道師兄定然會為了奚家的相紋來的。”應琢著畫,眸瞳閃著猩紅魔息,對著虛空呢喃自語。
“來吧,來我邊。”
“永遠別走了。”
一片雪花落在奚將闌后頸,冰得他打了個哆嗦,好像有寒意正順著他的后頸不斷往上爬。
奚將闌偏頭打了個噴嚏,單薄的微微發著抖。
核舟城正在下雪。
鵝大雪紛紛而落,路上行人能用靈力護并不將這點雪放在心上,奚將闌卻是抱著手臂打了個哆嗦。
橫玉度將大氅遞給他,皺著眉打量四周。
奚將闌抖著手將大氅裹在上,余掃見橫玉度皺眉頭的樣子,好奇道:“你不喜歡這里?”
初來惡岐道、賭坊時,明明這位不食人間煙火的爺看什麼都覺得稀罕,一直端莊淡然的眼中帶著初見新奇事的好奇。
此核舟城奚將闌都覺得致神奇,橫玉度卻是滿臉嫌棄,恨不得扛著他往外跑。
橫玉度淡淡道:“沒有,不是很好嗎?”
奚將闌推著他往核舟城賣畫的地方走,哼笑道:“你眉頭都要皺兩個點了,要是喜歡就有鬼了。”
橫玉度抱著一紙包小魚,漫不經心地著吃了一口:“說了你也不懂。”
奚將闌正要反駁,橫玉度朝他一手,道:“給我。”
“什麼啊?”
“棄仙骨。”
奚將闌一噎,理直氣壯道:“「棄仙骨」是我買的。”
橫玉度淡淡地說:“靈石是我出的。”
“那我之后再還你就是了。”奚將闌撇,“你怎麼和盛焦一樣小氣吝嗇?”
橫玉度道:“我不信你。”
奚將闌立刻就要作勢給他寫個欠條按手印表示自己從不欠債的決心,卻聽橫玉度補充了一句:“……你行事乖張,此番核舟城不知危險幾何,我擔心你被急了會不顧后果用「棄仙骨」。”
奚將闌愣了。
「棄仙骨」能夠讓人短暫擁有相紋以及磅礴的靈力,但是用了多、后癥就有多大。
方才奚將闌若是把那一團「棄仙骨」全用在上,恐怕他這條茍延殘的小命直接就沒了。
好一會奚將闌才回過神,繼續嬉皮笑臉地道:“你覺得我會為一個認識沒多久的小姑娘的相紋而傷害自己?別傻啦,那就是個命苦的小傻子,我何苦要……”
橫玉度平靜地打斷他的話:“你會。”
奚將闌話音戛然而止,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見。
雪花大如席,奚將闌站在燭火搖曳下,好似比橫玉度周的琉璃還要易碎。
他沉默了好久,久到肩上都落了層薄薄雪花,才突然開口說了句不明所以的話。
“你不是懷疑當年我的相紋是自己廢的,還是曲家去的嗎?”
橫玉度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跳躍話題,但還是接道:“是,此番天衍學宮的長老就是讓我帶你回去,打算用「使君還」搜魂,看看你的相紋到底是什麼,又是如何沒的。”
奚將闌笑了一下:“那群老不死的……”
橫玉度:“咳。”
奚將闌這才記起來橫玉度已經是天衍學宮的掌院,只好從善如流換了個詞:“那群半截子都黃土的長老們竟然還惦記著這個呢。”
“曲家天衍靈脈被人擅闖,死了幾個修為極高的長老,聽說是在尋你的相紋……”橫玉度猶豫了一下,輕輕道,“你……”
奚將闌笑了,俯下任由散長發直直垂下來,被他用手輕輕一撥,出纖細的后頸。
橫玉度瞥了一眼,瞳孔劇,手猛地抓扶手。
奚將闌修長后頸,正有一個殷紅的好似永遠愈合不了的傷。
讓橫玉度看完后,他作散漫又雍容的將長發拂到背后,遮擋住那猙獰的傷痕,懶散地像是在說其他人的事。
“我同盛焦、你、讓塵,一同覺醒的靈級相紋,又同窗四年朝夕相。
“六年過去,盛焦是居高位的獬豸宗宗主;你是天衍學宮掌院;讓塵閉口禪破,修為毀于一旦,但六年時間他許是已重回化神境。
“十三州十二個靈級相紋,各個出類拔萃,年紀輕輕便是一方大能。
“而我呢?”
橫玉度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將闌……”
“我當時家破人亡,大仇未報,就算是熬刑至死,也絕對不會主廢掉我的相紋。”奚將闌眼中不見毫傷,甚至還饒有興致笑了,“曲家現在作繭自縛,又將臟水潑到我上將自己擇得干干凈凈,哪那麼容易?”
若是奚將闌招搖撞騙胡言語、或是悲傷絕嚎啕大哭,橫玉度怕是會冷眼旁觀,更有甚者會直接把他薅去天衍學宮任由那些長老發作。
但壞就壞在橫玉度心,完全招架不住奚將闌用輕松語調說出悲慘遭遇的那一套。
橫玉度心疼得連小魚都吃不下去了。
奚將闌順利轉移話題,悄無聲息將「棄仙骨」藏好,仗著橫玉度看不到自己的神,勾出個得逞的笑來。
只是還沒樂完,耳畔突然傳來一聲悉的……
“你笑什麼呢?”
奚將闌笑容立刻一收,故作深沉地往旁邊看去。
酆聿抱著鬼刀滿臉狐疑地看著,不知道聽了多久。
奚將闌心道壞菜。
橫玉度回頭,疑道:“酆聿?誰笑了?”
奚將闌忙上前一把攬住好兄弟的肩膀,從橫玉度懷里了個小魚堵住酆聿那張嘚啵嘚啵的:“快嘗嘗這個小魚,比咱們諸行齋的還好吃。”
酆聿嚼了幾口:“哦哦哦,真的不錯。”
奚將闌這才松了一口氣:“你怎麼在這兒?那個獬豸宗的大人呢?”
酆聿隨口道:“什麼大人,那不是……”
橫玉度突然一抬手,強行將酆聿攬過來坐在自己椅扶手上,了個小魚塞到酆聿里:“好吃吧,再多吃點。”
酆聿:“哦哦哦!”
酆聿抱著紙包的小魚在那咔吧咔吧地吃,滿臉沒心沒肺。
橫玉度仗著奚將闌毫無靈力,索在他眼皮子底下和酆聿傳音:“你不是跟著盛焦嗎?他人呢?”
酆聿不懂他為什麼要背著奚將闌傳音,但橫玉度自來聰明,無論做什麼都有他的理由,也傳音回答:“跟丟了,他看起來像是要去宰了應巧兒。”
橫玉度蹙眉:“盛焦從不會意氣用事,應琢肯定和奚清風的相紋畫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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