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午時還有三刻,乾字班里一陣游神煩躁,哪怕屋外春融融,都吹不散眾人心頭的心浮氣躁。
沒有別的原因,全有賴于一個人類崽。
這一日鄭云霄依然在問,頃,他喝了一口熱茶,淡淡道:“回答正確,坐下吧。”人類崽昂著小脯,驕傲地坐下了。
鄭云霄角微微一勾,沒有多說什麼。
坐在案幾前繪制符箓的一個弟子,盯著前面對答如流的崽,覬了一眼,才手了一下夏歡,小聲道:“鄭先生對小師弟果然不一般……”
乾字班學習符箓的學生,誰不希,師長的目在自己上多做停留,哪怕每一天都點名問,愿意盯著你某種程度上也說明了重視。
“小師弟對答如流,也很厲害,年紀小卻出盡了風頭呢。”一名老生口氣酸溜溜地開口說。
如果葉清答不上來也就算了,年紀小外加五靈,大家會心生憐憫,偏偏人家答上來了,這下子丟臉的就為他們了。
“小師弟的人緣好像也很好,前日我看到景乾師兄來找他,客客氣氣地問他最近學業如何,還塞給了他一捧靈果,了一把腦袋。”
說這句話的師兄,一點也不反省一下,自己為什麼一整天盯著一個三歲小孩看,連人家被塞了一把靈果、被薅了頭發這種小事都一清二楚。
“嘶竟有此事!”一個剛拜仙門的,居然認識歸元宗的風云人!一個師兄倒了一口涼氣,“才剛學就認識符箓峰的景乾師兄了,這人脈不容小覷,小師弟未來肯定要進符箓峰啊!”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話題中心不是小師弟,就是小師弟認識的人,這讓夏歡心里又煩又躁。
他煩躁的原因很簡單。
首先,他是乾字班首席,外門弟子中的佼佼者,本來很鄭云霄的重,是眾人艷羨崇拜的對象。不出意外,十年課業結束后,他會為一名符箓峰弟子,為符箓峰辦事。可他沒想到,風水流轉,隨著新弟子到來,鄭先生的目全被搶走了。
他這個首席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
不然一個三歲小孩,他平時哪里會放在眼底?
其二,最近鄭先生的符箓課越來越晦深奧了,仿佛鄭先生有意刁難,一堂課半個多時辰,聽得懂的便是聽得懂,聽不懂的,下了課回去絞盡腦也聽不懂。
夏歡自己都覺課業越來越難了,更別說其他師弟。
夏歡不是天之驕子,深夜溫習到很晚,都未必能跟上先生的思路,葉清卻能跟上,他不想跟一個三歲小孩相比,可他清楚,他靈資質比葉清好。
沒理由,一個三歲小孩跟得上,而他跟不上。
想到這里,他目在人類崽手里的一顆小石頭逡巡片刻,面一猶豫。他不知道那是什麼法,能錄下鄭先生的字字珠璣,助那人類崽學習,讓先生吃了一次癟,更幫他吸引了鄭先生的注意力。
夏歡他是白沙城修仙世家的一名嫡系子孫,從小修煉不缺靈石,他想了想,把葉清的家世背景調查了一個底朝天,自我覺找到了這小孩的肋后,他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他決定,今日午時去堵對方。
不管是用靈石砸得對方心,還是曉之以理、之以,他都要把那個小小的法弄到手。
為什麼是午時。
因為不到煉氣期的弟子,還是凡人軀,不能長時間辟谷,一日三餐都要吃飯。
午鐘剛過三響,微食居已聚集了千名弟子,看上去人流如織,十分熱鬧。
大家都是來吃飯的。
其中包括葉清。
虞驚寒是有病,葉清小寶寶則是真的肚子了,微食居飯菜飄香,他得肚子直,“嗚,我好,得走不了……”
“你在這里等我。”
葉家人人都寵孩子,虞驚寒也毫不例外,見葉清得難,立刻去打了兩份飯。
虞驚寒不需要進食,可過往的一些影使然,他擺不了在虞府寄人籬下時忍挨時留下的深深影,即使他早步了練氣,一日也會吃一餐。
他也喜歡跟葉清一起吃飯。
葉清格不氣,唯獨有一點點挑食,他喜歡吃,然后會用筷子把自己不喜歡的青菜撈出來,放進虞驚寒的碗里,還其名曰“哥哥長”。
今天也毫不例外。
“哥哥吃。”人類崽很自然地給他夾菜,幾乎一眨眼的功夫,虞驚寒發現自己碗里全是胡蘿卜、南瓜、青椒。
而人類崽的碗里——全是。
發現虞驚寒盯著自己,人類崽還在夾,眉眼似乎有一點點心虛,把小碗推了一下,小嗓音脆生生:“哥哥快吃呀,你還在長。”
快點把胡蘿卜吃掉。
只要虞驚寒吃得夠快,唐希那句“清清,不可以挑食!”就晚一點到。
虞驚寒假裝不知道他的一點小心思,眉宇不,里不咸不淡地應了一聲,夾起胡蘿卜吃掉。
他一雙眼若寒潭,只是那冰雪般的眉眼微微融化,沉浸在這種尋常溫之中。
夏歡剛踏微食居,見到的就是這一幕。
一個小孩子如果挑食,證明對方要麼任,要麼還不懂事,夏歡角微抿,一瞬間為自己的行為到恥,可來都來了,必須馬到功。
于是他帶著一群浩浩的同窗,往人類崽對面一坐。
這些同窗涵蓋了“一乾、二坤、三震、四巽、五離、六坎、七艮、八兌”八個班,這些人全都是修仙世家的子弟,不拘是主枝還是旁系,反正一個個都不差錢,他們領會過那一顆小石頭法的神奇,很想要占為己有。
不過他們氣勢洶洶的話,在見到那個小孩滿眼放的樣子后,下意識就咽了下去。
“各位師兄你們好,找我有什麼事嗎?”
葉清的聲音聲氣,開口先禮貌問好,小小的手里,還著一小勺子舀湯,讓人莫名想到了正在舐牛的小貓崽。
綿綿的小臉蛋,看上去像一團年糕,面頰約約著紅潤。
天啊,真的好小只!不同窗被這份可擊中了心臟,下意識倒退一步。
這群人來者不善。
虞驚寒抬起清冷的雙眸,眼神閃過一警告,葉清卻沒有這樣認為,他樂呵呵的,沒別的原因——夏歡長得好看。
作為乾字班首席、出生優渥的世家子弟,夏歡一冰藍長裳,由冰蠶制造而,一看就很貴。五致俊秀,眉眼雖有一分驕矜,卻讓他更像是一名玉樹臨風的瀟灑年。
所以葉清被找上門,一點也不認為是找茬。
夏歡定定地看了他片刻,最終還是開口了,“葉清小師弟,我們是你的同窗師兄,你初來乍到對宗門了解太,我們是來告訴你一些事的。”
葉清:“?”
“我們查閱過你的家世,你是云州人士。”萬事開頭難,可話匣子一旦打開了,接下來的事就流利了很多,“你雖然年齡尚小,可資質普通,骨平平,未來想要修真界立足,要付出比常人多的努力……”
人類崽越聽,小臉喜悅逐漸褪去,變得沉重起來。
本來還溫和微笑的唐希:“???”
這群歸元宗弟子在說什麼啊,都是同窗師兄弟,為什麼要這樣貶低他家的崽!一群年人,欺負一個三歲小孩取樂嗎?夏歡也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不過他說的都是事實,修仙本是逆天而行,凡人修仙更是坎坷艱苦,更別提是一個骨平平無奇的凡人孩了。
他繼續道:“你還知道,我們歸元宗共有多弟子嗎?——數以萬計,進門的僅有萬分之一,沒有卓絕的天資或者傲人的家世,大多數弟子一輩子泯然眾人矣。”
這個話題越來越沉重了。
葉清:“……”
他小手著筷子,再香的飯菜,他也吃不下去了。
夏歡見目的達。
他深知過猶不及的道理,真把小孩子打擊得不想修仙了,也沒什麼好,還會沾染因果,于是他話鋒一轉,承上啟下道:“所以我們這些普通弟子必須早做打算,否則會一輩子碌碌無為。”
“你如今和家人住在后山屋舍吧?你可知道,后山屋舍十年后就要收回,外門弟子僅有十年的居住權,沒有所有權。”
什麼!?人類崽一下子忘記了難過,面震驚驚。
他小音喏喏:“我不知道。”
夏歡心道果然如此,“那你得為你和家里人的未來考慮了,聽說你把父親帶來修仙了,你不能眼睜睜看著,老父親未來和你一起沒屋子住吧?”
一想到父親葉玄被趕出去。
人類崽烏溜溜的眼睛大睜,一下子眼淚汪汪,他不知道,歸元宗的房子居然只有十年,仿佛讀書時的宿舍,一畢業就不能住了。
“不可以一直住下去嗎?”
“可以是可以,可宗門不養閑人,房子需要通過貢獻值換取。門弟子可以通過斬妖除魔、下山歷練來換取宗門貢獻值,可是小師弟你能斬妖除魔嗎?”
那絕對不可能呀!
葉清小腦袋搖得如同撥浪鼓。
他很有自知之明,先不說自己還是一個寶寶,他修仙資質被好幾個人蓋章差了,除妖也不可能除妖,真去了,搞不好還給妖魔鬼怪加餐。
夏歡又道:“斬妖除魔這條路既然斷了,我們外門弟子想要換取貢獻值,只能努力上課、種地、挖礦、做雜役,而你也知道我們歸元宗有多弟子,按照貢獻值分配房屋,很有可能百年也不到你。”
“而你知道,宗門外修仙主城的房子有多貴嗎?”
“主城地皮寸土寸金價值連城,更別提房子了,這是落鶴府,這是雅檀小舍……”
夏歡從儲袋里拿出了一堆微型建筑,一下子吸引了人類崽的注意力,因為對方手里的東西,赫然是一座座豪華氣派的房屋宅邸,有煙雨朦朧的蘇式園林閣樓,輕巧秀雅、富麗堂皇的唐風建筑,更有青瓦屋檐、方方正正的四合院。
約約還可以見到繁茂的竹林、假山涼亭還有門口干凈的石墩,僅僅一個模型,就給人想住進去的沖。
“這小小的一套,便至要千萬靈石,還有價無市。”
這個數字,讓人類崽震驚了,他都在云州城集市賣了一段時間的靈蛋了,居然只夠買一間茅廁。
夏歡完全是有備而來,不僅把葉清的家底掀了個底朝天,還準抓住了對方的肋。
他用聰穎的頭腦分析過。
沒有家族庇佑,單親家庭的凡人小娃娃,最在乎的應該是那位相依為命的老父親,而房屋代表一種安全,為了能得到一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對方一定會拼了命的努力。
殺手锏就是:吶吶小師弟,你也不想老父親跟你一起流落街頭吧?
如此這般,他的目的也就達了。
“所以小師弟,你應當為未來多多考慮一下……聽說你手里有一個法,我愿意花一千靈石購下。”這話鋒一拐令人猝不及防。
葉清:“欸欸欸?”
這個好心告訴他未來要未雨綢繆的年哥哥,居然是要找他買一個錄音筆的?
其他同窗也道:“我也要,若小師弟你還有,我們也愿意一并購下。”
拐了大一圈,才切正題,夏歡也不愿意。
好在雖浪費了一番口舌,果還是喜人,葉清從儲袋里掏出了那一顆小小的石頭,表示愿意拱手相讓,還告訴他如何作。
當天晚上,葉家的燈火通明,人類崽吃完晚飯就在干活。
“哥哥、哥哥,你能不能往這個石頭里注靈氣?”
燕赤離恍恍惚惚,他覺自己,上一秒才拿起一個小石頭輸靈氣,下一秒又拿起一個新的石頭,這種覺怎麼說吧。
仿佛他是一名廉價的紡織工,為了人類崽一句哀求的哥哥,一夜輸數百道靈氣,差點被掏空。
這小小的錄音筆,很快就風靡了“一乾、二坤、三震、四巽、五離、六坎、七艮、八兌”八個班,連煉峰的弟子也被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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