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總苦守空房的三天中, 第一天鐘侓跟葉羨云回他老家,本來是早上八點的車,考慮到鐘侓起不來, 葉羨云改簽前一天晚上九點,在車上睡一覺,翌日清晨就到了葉家所在的城市。
空手前去似乎不好, 鐘侓去買了兩箱牛一箱蘋果,葉羨云會開車, 在市里租了輛車,鐘侓把東西放進后備箱, 心想要是葉家搞什麼幺蛾子, 這兩樣東西他送敬老院也不留著。
葉家在鎮上, 臨街一棟狹窄的小樓,格局一廳一室, 樓梯在中間,廁所在樓梯轉角下面。
一樓沒有門面出租, 客廳就當了廚房,穿過狹道, 后面那間就是葉羨云的臥室, 窗戶外搭了個違規雨棚, 幾乎把線都遮住了, 后門打開就是馬路。
這種格局,講究一些的人家, 一樓不住人, 當雜間用, 而葉家長子住一樓, 父母和次子住二樓。
鐘侓沒上去, 是看樓梯的拖鞋擺放就知道,上面又干凈又明亮,裝修年代不同,窗戶材質都跟一樓不一樣。
葉羨云的臥室鋪六邊形紅磚,老式外推木窗,一張單人床一張書桌,收拾得井井有條,因為他長期不在家,雜把其他空間堆滿了。
鐘侓:“你怎麼不住二樓?”
葉羨云認真道:“因為我出生的時候二樓還沒裝修,我和爸媽都住這間,初中的時候二樓裝修,我住校就沒搬。”
夏天炎熱,窗外的雨棚擋住線,給沒有空調的小居室帶來一點涼意。
大城市的蝸居打工人喜歡回鄉下住大房間,葉羨云這間還不如S市的小臥室。
風扇吹了一會兒,葉家人才回來,看見鐘侓,楞了一下問:“阿云,你朋友?”
葉羨云:“是的,爸不是腰疼麼,我擔心要住院,自己一個人架不住爸爸,他來幫忙。”
葉父是個中年壯漢,葉母電話里把腰間盤病描述得很嚴重。
“叔叔阿姨好。”
葉母看見鐘侓買的牛,笑容也熱了一些:“哎喲,長得真俊。”
“你倆都是好孩子,走走走,今天不在家里吃,你難得回來,去外頭吃。”葉父抄著腰,豪爽道,“福貴酒樓,阿云喜歡的。”
一個細皮的小胖子從外面進來,大聲喊了句“哥,你回來了!”
鐘侓一聽聲音就知道是葉樂云,挑了下眉。
小胖子也看見他,無端生出點敵意,繞著葉羨云道:“哥,你給我買了什麼?!”
葉羨云:“練習冊,你高三了。”
葉樂云個子接近霍喻,重估計要多三十斤:“真沒勁。那嫂子有沒有給我帶東西啊?”
陸自明倒是想,被葉羨云攔住了。
“別。”
葉父提議出去吃飯,看起來很高興兒子回家,鐘侓說自己暈車,要睡一覺。
他不太習慣參與一家人的場合。
葉樂云:“別睡我的床。”
葉羨云拍了他一下,道:“你將就一下我的床。”
鐘侓不挑睡眠環境,反正不去吃飯就行。
葉羨云開車把一家人熱熱鬧鬧接走,周圍鄰居看見葉羨云,練地夸老葉有福氣。
鐘侓在昏暗的小臥室里,開啟電競大神的補覺。
瞧,真正的王者在哪里都能十二點,唯獨在豪門不行。
他沒第一時間提出離婚,一來是要陪葉羨云回家,二來,因為作息表離婚豈不是很稚?正確流程應該是:被強制作息-說明觀念不合-冷靜思考三天-提出離婚。
這一套流程多了。
后天回去就離婚,離婚協議書已經在便簽里保存很久了。
鐘侓在新環境睡得不深,大約十分鐘,突然有兩個大嬸子在雨棚外面邊洗菜邊嘮嗑,看著葉家人都上車去酒樓,以為里面沒人,嗓門很大。
“嗐,老葉也真舍得,讓阿云那孩子去當上門婿。我兒子要這麼優秀,我舍不得,省吃儉用也得給他買房子娶老婆。”
“誰讓人家兩個兒子呢,出去一個留一個。”
一道聲音,一道聲音細。
大嬸的觀念比較古板,道:“不都把長子留在家里的?何況大的比小的優秀那麼多。”
細大嬸道:“上門婿也不錯,我聽說今天相親的那姑娘,家里好幾個廠子,家產幾千萬,說不定哥哥高興得很。”
大嬸低聲音:“那可不能這麼比,聽說那姑娘差沒法懷孕,爹又只有一個,所以給找個贅的照顧。我上次聽阿云姑姑說,兩口子打的主意是讓哥哥贅,兩人沒法生孩子,的也沒兄弟姐妹,那家產不就給弟弟的后代了?有這麼一個大餅畫著,弟弟談婚事也簡單。”
細大嬸驚訝:“姑娘爸爸也沒那麼傻讓吃絕戶吧?”
大嬸著水泵,清水嘩啦啦涌到塑料桶里,道:“所以說還是得阿云去啊,阿云心眼好,長得俊,名牌大學畢業,小學起就會做一家人的飯,一放假回家我就看見他在做家務,那飯香得……哎,誰跟他生活在一起誰舒坦,日久見人心,姑娘不得迷糊?就是爸也得迷糊,年紀大了廠子給誰?你說。”
葉羨云心是好的,但葉家不是,將來葉羨云跟姑娘好好過不找小三生孩子,姑娘越喜歡他,家產離葉樂云越近。
葉家看得遠,好的壞的人全算進去。
細大嬸:“這……有點太算計了,哥哥去伺候爹倆,好還全讓弟弟撈著。”
鐘侓握著手機,把對話錄進去。
去酒樓給葉羨云接風洗塵是變相相親,算盤打得好,但沒想過葉羨云的是男朋友吧?
不知道陸副總聽完是什麼想?
鐘侓坐在小床上,他不用去福貴酒樓阻止,葉羨云除了給錢,其他方面有自己的原則。
況且,對話里都是主觀判斷,從表面上看,這樁婚事是葉家心為大兒子挑的,能看對眼皆大歡喜。唯一的藏條件是方差。
鐘侓總不能抓著方的痛,去掀翻桌子,不合適。
反正這相親注定是不的,頂多被道德綁架一陣。
半小時后,葉家人吵吵嚷嚷地回來了,顯然這飯吃得不歡而散。
葉母抱怨了一路:“這多好的親事,媽都是為了你好,你在S市干一輩子都買不起房,還留在那兒干嘛?”
葉父道:“你媽也是希你能離家里近一點。”
葉羨云:“鎮上的工作機會。”
葉母:“這親事要是了,還找什麼工作?隨便給你管理一個廠子不比上班賺得多?我看著那姑娘對你也有意思——”
“媽,我已經跟姑娘說清楚了,而且您知道我有對象,還騙我回來相親,我希您尊重我。”葉羨云的口吻也帶上嚴肅。
“你……你氣死我算了!你對象能有家有錢?對象能當飯吃?”
鐘侓拖著下,陸自明有沒有錢?不確定,再看看。
“好了好了!哎!”葉父痛呼一聲,捂住腰椎。
母子倆吵架聲音一停,都去看葉父。葉母聲音尖:“誰騙你回來相親,你爸腰真出了問題你不回來?”
葉羨云道:“我約了省會專家號,明天去看,今晚早點休息。”
太即將落山后,葉羨云帶鐘侓附近爬山。
葉樂云也要跟著去。
現在人們的娛樂方式比從前多,爬山這一運日青睞,即便是名不經傳的山,上來下去都能遇到人。
從小作為班里的尖子生,家長會學生代表發言,葉羨云被許多家長認識,路上遇見了都要打聲招呼。
葉羨云問葉樂云:“還有幾天就開學了,要不要給你報個班補習?”
學渣鐘侓隨口問:“這麼早開學?”
“畢業班八月中旬開學。”
葉樂云拒絕道:“幾天能補什麼,不如你請假帶我去海邊吃喝玩樂,高三之前放松一下。”
葉羨云:“暑假作業一字沒寫吧?補習是讓人監督你把作業拿出來寫寫,一進高三就開始張復習,沒有人能等你進狀態。”
葉樂云:“那你不如把錢直接給我,我明天就呆在家寫作業。”
葉羨云:“也行,你愿意寫就。”
鐘侓冷眼看著葉羨云用錢哄葉樂云寫作業,突然想起家中那個繼子,說起來,他也從沒見過霍喻寫暑假作業。
不過,讓他哄霍喻做作業,不可能的。
寫不寫,關他屁事。
他都要離婚了,更不關他的事。
葉樂云得寸進尺:“我要是一直寫到開學,你能不能……”
鐘侓幽幽道:“那你高低得考個本科吧,不然不是打水漂了?”
葉樂云閉了。
晚上,因為臥室太小,葉羨云直接和鐘侓去住旅館。
鐘侓把中午錄到的對話容給葉羨云聽,聽著聽著甚至覺得有些好笑。
葉羨云沉默了一會兒道:“所以我不想讓他們知道陸自明。”
陸自明很有錢,而葉家人總是會想出一些藏得很深的計策來要錢,防不勝防。
鐘侓想了想葉樂云三句不離錢的樣子,耳濡目染,很有一套。要是攀上陸自明這個姐夫,那不得三天五雙球鞋?
除非完全斷絕關系,不然這種事免不了,陸自明會“自愿”。
鐘侓眸轉,得幫葉羨云想個辦法反向要錢。
不知為何,他看著葉家父母虛偽的臉就煩,可能是上輩子的仇人,孟婆湯沒喝干凈。
第二天早上,葉羨云載著父母和鐘侓,開車兩小時到達省立醫院,給葉父掛號,排隊,拍片。
忙完這些,就到了中午,幾個人在醫院附近的飯館用午餐。
葉父端著碗慨道:“省里就是好,醫院也大,要不是你領著,都不知道怎麼掛號。”
葉母突然誠懇道:“媽昨天是不該安排你去相親。”
“只是我們年紀大了,希兒子能近一點,不然你爸病了都不知道該找誰。”
葉羨云:“有事我就回來。”
“有時候也趕不及。”葉母看著外面的樓盤廣告,道,“既然你不肯回來鎮上相親,要在外打拼,朋友也有了,該準備準備買房結婚的事。”
“S市的房子我們買不起,省會的房子咬咬牙貸款還能買。”
葉羨云驚訝地抬起頭,很難相信他媽媽愿意給他花這麼大一筆錢,家里有這麼多錢嗎?
“媽,不用……”
葉母道:“你爸在省會繳社保,有買房資格,你沒有。我們出首付,先寫你爸的名字,你還貸款,等你結婚了就把房產過戶給你。你弟學習不好,以后也指不上,媽雖然平日里偏袒你弟,那是他還小,得讓著哄著。大事上你爸還是拎得清的。我跟你爸都希你能在省會立足,先買套房,不虧,以后看病也方便。”
鐘侓:“……”
來了來了,新的要錢方式來了,相親不就買房要錢,葉羨云也就回來三天,詭計層出不窮,兩手準備,稍有不慎就會上當。
誰信葉父將來會把房子過戶給葉羨云啊?也就是個把工資打到葉父卡上的還貸工人,工作也不在省會,跟房子沒一錢關系。
說辭他都想好了,“你結婚了,一過戶就是夫妻共同財產,放你爸爸名下是婚前財產。”
葉羨云皺眉:“咱家有一百多萬首付?”
鐘侓聽見過一次葉母賣慘要生活費,電話里是家里揭不開鍋的程度。
葉母一愣,道:“窮是窮,但我跟你爸攢了半輩子,你每月的生活費媽也替你攢著,怕你在大城市花,不然媽要你這個錢干嘛。我想貸點,多付首付,你每月還貸力小,你看看能不能跟有錢的朋友借個十幾萬。”
意有所指,鐘侓不就是有錢朋友?看他穿的服就知道。
關系好到一起陪葉父看病,借錢不難吧?都說到這份上了,兄弟深的都主掏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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