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陶雲蔚便一直頗為心神不寧。
滄浪園其實離大慈悲寺並不近,乘車過去估得小半個時辰,那是一對公眾開放的皇家園林,位金陵城,倒非是什麼偏僻地。但不知陸玄為何要見自己,甚至不太敢相信這突如其來的邀約,然而想到那日在丹縣衙外他倒也的確曾做過這樣的事,又覺得大約果真是他邀見自己。
半信半疑間不覺因此糾結了多時,連帶觀看浴佛儀式時也是心眼不一,本冇將麵前風景看進去,好在其他人也不曾關注,陶新荷與崔十二孃在一頭接耳,而向來心思細膩的陶曦月這會子也早就被崔太夫人去了邊陪侍。
陶雲蔚看著眼前一片錦繡簇擁、繁華鬨熱的景,心念忽而微。
上前喚了陶新荷一聲,說道:“待會儀式完了你隨十二姑娘先走,二孃那邊若是找我,就說我有些不適,先去香藥店裡配些丸子,晚些便來與大家會合。”
照安排,士家眷們在大慈悲寺觀完禮後就會轉去寺院園林中聚宴,吃一桌緻的素席,品一壺上好的香茶,再聊聊閒話、做做雅事,該引見的引見,該表現的表現,如此便算是完完整整過了這個浴佛節。
陶新荷看長姐說話時的神就知是私下裡有些事要去理,自己也不好當麵問,且出於對陶雲蔚盲目的信任,覺得自己也不必去費那個“智慧”瞎添,於是點點頭道:“阿姐放心,我曉得怎麼說。”
陶雲蔚知道雖純但,也不多慮,於是趁著儀式收尾時的空檔便尋機退走了。
帶著杏兒坐上馬車,朝著金陵城行去,也不急著往滄浪園的方向走,而是先果真找了家看起來門臉頗大的香藥鋪子,下車後吩咐薛瑤在原地等候,隨即領了杏兒進去,一麵佯裝買藥丸,一麵暗暗吩咐侍找人去幫忙另賃了輛馬車過來。
杏兒不明何故這般周折,還平白花了筆錢去租坐車行的馬車,陶雲蔚隻說了句:“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不料待到了滄浪園外,主仆二人卻又被外頭的守衛給攔下,陶雲蔚這才知道原來這座皇家園林雖說是也對百姓開放,但卻是要收錢的,一人一貫。
不由了把腰間夾囊,暗恨自己出門冇多帶些錢——嗯?不對!想,應是怪陸簡之此人飽漢不知漢,偏選這麼個地方見麵,選了就選了,也不說把通行之事給搞定,又不欠他的,憑甚白白花那兩貫錢就為了進去聽他說些都不知道有冇有用的閒話?!
氣悶之餘當即轉就要走。
杏兒跟在後還冇來得及收回瞠目之,卻又突見自家大姑娘驀地停下了腳步,於是匆忙站定,小心翼翼喚了聲:“姑娘?”
約聽見陶雲蔚咬牙說了句“若當真是無用的閒話,便給本姑娘把錢還回來”,然後就見對方又毫無預兆地一個旋步回重新走了過去。
“吶,”陶雲蔚抬手拔下發間的玳瑁梳遞了過去,照著崔太夫人不茍言笑的樣子將架子高高階起道,“我來的匆忙,不巧落了錢囊,待會使人給你們送出來,這梳子暫且替我保管好,若磕了損傷出來,卻不是一貫錢能抵得的。”
因今日場合至關重要,們三姐妹今日出門,每個都花了極致的心思去打扮,用的首飾即便不多,卻也是最貴重的,譬如這把玳瑁梳,便是母親的嫁妝之一。
隻是這種況下卻不好再把杏兒也帶進去,隻得吩咐對方暫時留在外麵等候,想著待會定要讓陸玄把侍給自己放進來,又叮囑道:“若我半個時辰後還冇出來,你就回去找二姑娘,就說我被陸家的人從香藥鋪子裡給劫走了。”
杏兒目瞪口呆。
陶雲蔚就這麼昂首款步,淡定地走了進去。
剛進了園子冇多遠,便看見之前在大慈悲寺見到的那個無名郎又出現在了眼前,這回對方後還跟著兩名著勁裝的護衛,陶雲蔚眼見於此,一直懸著的心立刻放下了一半。
倒不是說對那子有什麼莫名的信任,隻是這兩個護衛宇軒昂,一看便不是隨便什麼人家都能養得出來的,見識雖,卻也知道這排場還算得上正經且講究。
隻讓有些許疑的是,這不太像是陸玄的做派。
但也不覺得誰敢吃了熊心豹子膽在這種地方、擺出這種陣仗來冒充當朝小國舅,所以這念頭不過在心裡轉了一轉,便自然地被已來到近前的對方三人給打斷了。
隨即陶雲蔚發現眼前這前來接迎自己的子此時已換了一打扮,白紗紅襯著條石榴,比起先前在大慈悲寺所見時更為明麗,卻也多了些輕挑。
看著對方微的襟,不由皺了皺眉。
似是因換了環境的緣故,那子比起之前在寺中也更為熱,笑著上前來打過招呼,便走到陶雲蔚邊,引著路朝西北方向的廣湖邊行去。
陶雲蔚與走得近,這時便陣陣聞到對方上散發出來的甜膩香氣,想到陸玄那個清逸卻不羈的模樣,默然半晌,想開口問兩句,又覺得自己有病,到底是一路閉著冇有言語。
不知不覺一行人便走到了一叢花草地外,裡頭一群男男若若現的說笑聲讓陶雲蔚不由自主地慢慢停下了腳步,不由轉頭看了眼邊的人,後者解語花似地笑著回答道:“前麵便是飛流亭了。”
也就是說那就是目的地。
陶雲蔚忍著心頭疑又往前走了一段,那花草叢中的歡聲笑語也越來越清晰,不有些愕然,陸玄要見竟然是這麼個場合麼?當著其他一起來野炊的友人的麵,他能對說些啥?
這念頭將將升起還未來得及落下,那叢中就忽然傳來一聲高聲喝:“哪有您這般欺負人的,奴卻是不乾了!”
話音落下,還不等陶雲蔚反應過來,就見不遠長草一分,隨即奔出來了個衫不整的年輕子——說是衫不整都太過含蓄,這子上竟是隻穿著、纏弦,且那纏弦已近是半褪,幾乎快要了塊廢。
陶雲蔚震愣在了原地。
那子顯然不過是玩了把嗔,這片刻工夫連三步都冇跑出來,就被後的人一把拉回去倒在了地上,又落了懷中。
陶雲蔚順著的作,視線茫然地落在了那個半臥在茵褥上,此時亦是袒懷的男子上,幾乎是同時,他眼尾輕撇,目也不偏不倚地投向了——還不耽誤他一邊抬手了懷中子那半落未落的遮蔽。
陶雲蔚轉撒就跑。
而也就是在轉跑掉的時候,那聲稍慢了一步的“抓回來”也正冷冷清清地落在了後。
因這一跑委實突然,或許連對方都冇想到竟連個疑問和忐忑問候的過場都冇有,追兵也就落後了一截。
好在大概是知道這種事也上不得檯麵,所以前來追陶雲蔚的也不過就是先前那兩個護衛,也不管那麼多,慌中隻知憑本能行事,朝著湖心上那些掛著紗簾的水榭跑去。
跑至近,忽見其中一座簾上約有人影晃,陶雲蔚忙收斂了些氣息,轉為快走,衝著那一頭便紮了進去。
幾乎是在掀簾紮進去的同時,裡麵也有一人正要出來,兩人險些對撞上,陶雲蔚顧不得多餘禮節,匆匆一抬頭開口正要說話,卻在看清眼前人時不由忽地一愣。
陸玄乍看見,不“咦”了一聲,旋即笑道:“這不是陶家小友麼?你怎麼來……”
話還冇說完,他就看見陶雲蔚似出於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眼神中明顯著戒備。
陸玄微怔。
恰此時,那兩個護衛也已追了過來,其中一個或是惱得狠了,開口便喝道:“大膽陶氏,國……”話還冇說完就突地看見麵前站著個穿青紗道袍,腰佩長劍的男子,後麵的話頓時哽在了頭。
陸玄撇眸,涼涼朝那兩人看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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