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是杜漸說了，長纓也沒有立刻答應。

兩刻鐘后回到府，整個知州府在囂了半夜之后已然趨于平靜。

滿院子里都充滿著腥與泥濘的味道，烘得人如同剛剛自噩夢里回神。

程嘯癱坐在太師椅里，兩眼怔怔地著屋頂。程夫人抱著程融在哭，而其余人回的回了房，留的留在院里理首尾，滿目皆是劫后余生的味道。

暫且還沒人來留意長纓他們，前去追蹤的周梁和黃績還沒有回來，打了聲招呼便帶著擎和紫緗先回了屋。

“這下怎麼辦我們居然失敗了”

看到空手而歸，紫緗就猜到失手了。“準備了那麼久，計劃得這麼周，居然在最后關頭出了岔子

“姑娘知不知道后面來的那撥人是什麼人如果他們不出來，我們必然已經得手了”

長纓也在思索。

程嘯那邊正著，在他回神細想之前，得做好是否答應杜漸的決定。

但這個決定并不那麼好下。

坐躺椅，對著窗戶看了會兒，說道：“他們是杜漸的人。”

紫緗擎二人皆啞然。

“這個杜漸，也大有來頭。”長纓把來龍去脈給說了，然后道：“這次我們不是失了手，而且好像還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程嘯手里的東西的確很重要，但杜漸未必全部跟說了實話。兩世為人的經驗告訴，這東西的重要度不妨再往深里想想。

但竟想不出來前世有關于它的印象，就連程嘯一家人的死，若不是因為呆在湖州，也未必會聽說。

“他想拉你伙”擎率先自驚愣中回神，“你答應了”

長纓沒吭聲。

“這怎麼能答應，你怎麼肯定他真的就是傅容的人”他站起來，“如果程嘯手里拿的真是要的證，你這麼輕率答應他，回頭被牽連進去了怎麼辦

“那姓杜的初見你面時就古古怪怪的，還狂得要命，我可總覺得他不是什麼好人”

眼下雖然知道他的確還有來歷，但長纓若就這麼答應他，在他看來就太輕率了。

紫緗神變幻了下，卻走到長纓邊說道：“姑娘莫非是有別的想法比如說，京師”

長纓還是沒吭聲，但神卻像是默認。

紫緗扶在桌沿的手忽然泛了白：“如是這樣，對姑娘的謀略自然是有好，可是這樣一來，恐怕姑娘在湖州的消息就會走出去

“而且萬一表爺他

“就算表爺他消了氣，京師那邊的風聲傳到南康衛，恐怕也會讓蘇馨容們逮著機會暗算姑娘

“這不行啊您可是好不容易才過了三年安生日子呢”

擎聽完也立刻反應過來，凝重地道：“這話說的很對，你可別來想想你是怎麼才出京到湖州的

“依凌淵那脾氣，他要知道你的下落，八會沖過來把你這三年基業毀于一旦

“我聽我哥說，這家伙近兩

年越發冷酷得不像話，不是終年沒個笑臉，手底下將士隔三差五就被他練得爬不起來，個個苦連天呢”

他盯著這副小板，再回想起經常習武的凌淵，都不由自主地要打哆嗦了。

雖然他知道手不錯，可是又哪里干得過那位更別說他們之間還有那件事橫在前頭，這個時候上，還不得落個渣子都不剩

長纓眼里的篤定也消去了點。

是啊，一旦有個閃失，的行蹤八就要走出去，凌淵那麼恨，想必當初悄然出京，讓他一腔怒火無從發泄，又招來他不的恨意。

如果知道了的下落，他怎麼可能會不立刻沖過來撕碎解恨呢

好不容易撿了條命重生，總不至于要出師未捷先死，還沒有把計劃給實現完就又命喪黃泉吧

這事兒的確冒險。

“姑娘，”紫緗不知什麼時候在面前蹲了下來，“我們回湖州吧，敗了就敗了，咱們也不見得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了。咱們從長計議”

長纓捻著手邊穗子，沒說話。

當初在京師惶惶然如同喪家之犬，以至于不得不蜇伏在江南，倘若風聲走到京師，凌淵聞風而，勢必掀起風雨。

但是這次撤了，未來很久都不會再有這麼好立功的機會，沒有這樣的機會，要打敗蘇馨容們那幫人升到參將之位談何容易

升不了職，便無法再順應運勢調京師，不京師，又怎麼去遇見早就瞄準了的“貴人”

遇不到這位貴人，這三年的努力便付諸東流。

“姑娘”紫緗又推了推。

“頭兒”

紫緗話音剛落，門外就傳來了呼喚聲。

黃績與周梁氣噓噓大步邁進，沖著躺椅上端著茶來的長纓說：“頭兒，我們追著那幫人到了城門，人跑了，但是我們往他們臉上潑料了”

“料”長纓皺了皺眉。

“對就是在廟會集市上買的料那日我被纏得不了，就信手跟他們買了點兒打發他們，回來我弄了點出來試了試，還真是洗不掉

“您看這是我先前沾在手上的，這會兒不用他們的藥水，無論如何是洗不掉的

“我潑在了他們臉上，只要他們天大亮大之前逃不出長興州，那他們就肯定跑不出去了”

黃績聲音著興，一掃屋里先前的凝重。

長纓坐起來，招手讓他走近些。

等他出手，只見他腕上果然有兩道寸來長的彩料，周梁拿來沾著皂角的帕子使勁也未能去半分

“這也太妙了”擎隨即歡呼，“如此咱們豈不是只要嚴守城門，再守株待兔就總能抓到他們蹤跡”

“可不是”周梁道：“就算不見得一定能搜出來，至機會大大增加呀

“頭兒，咱們不如譚將軍請示多留幾日，等擒到這伙人再一并回去復命不然就這麼回去也太不值了”

“對，至應該試試”黃績抻直了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