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誰是臥底（十）

無邊無際的黑，彷彿天地間只剩下自己，四周靜謐無聲，一切都遲鈍了起來，視覺放緩、放慢。

康塗耳邊的聲音一點一點地降下去，在整個下降的過程中，其實腦袋裡什麼都沒想。這個時候想不起來任何事了。

太漫長了，這到底有多深，為什麼還不到頭？

「匡當」一聲，他落地，背後砸在地上，頓時覺五臟好像炸開了一樣，結果卻又彈了起來，起起落落彈了數次，終於停了下來。

康塗劫後餘生，張大了，大口息，眼淚無意識地嘩啦地淌了滿臉，手中仍然地攥著蛇頭。

接著，他看見趙政也落了下來，他上掛滿了蛇，在半空中仍然在往下扯。狠狠地摔下來的時候，把下的氣墊砸地，餘波又讓康塗往上彈了一下。

他清楚地聽見了趙政疼得悶哼一聲，罵了一句髒話。

這真稀奇，他也會暴躁。康塗仍然躺在地上一不，腦袋閃過這樣的想法。

他也不是不想，只不過是一時控制不了自己的了，只想這樣躺著，咋咋地吧。

腳下的氣墊上下起伏，趙政捂著口衝他走過來，低頭看著他：「怎麼樣？」

康塗沒說話，彷彿完全喪失了所有功能的玩偶。

趙政竟然還笑了，蹲下來想幫他拿開纏在胳膊上的蛇，結果居然拽不，康塗死死地攥著，他險些把康塗整個人拎起來都沒拿開。

再一看這條蛇已經完全不彈了。

趙政放了手：「你這小孩勁兒還大。」

上頭有些靜，是什麼東西劃破空氣傳來的聲音，趙政二話不說馬上臥倒，只見李信重重地砸了下來，把他倆帶得又上下彈了數次。

李信悶哼一聲，也疼懵了片刻，然後一翻跳了起來，撿起被趙政扔在一邊的長刀，解決上纏著的蛇。

趙政拍了拍康塗的臉，道：「回魂了，回魂了。」

李信走過來，低頭看了一眼，突然一拳揍在了康塗的口。

趙政愣了一下，抬頭看他。

李信解釋道：「他嚇著了。」

這誰也看得出來是嚇著了，趙政簡直無話可說，他剛狠摔了這麼一下子，又挨了重拳，揍死了怎麼辦？

康塗猛地吸了口氣，然後開始瘋狂地咳嗽。臉瞬間漲紅，四肢五終於開始慢慢地甦醒起來。

李信這時候也意識到剛才魯莽了，又低聲道：「作戰時經常有士兵被嚇得失魂，一口氣沒上來的事兒，我們都是揍一下就好了。」

康塗臉上終於帶了些，掙扎著坐了起來：「謝謝李哥。」

趙政哭笑不得：「還能聽見我們說話呢？」

康塗有些不好意思：「能聽見，一直能來著。」

他還是腦袋不好使，聽見趙政跟他說：「把蛇扔了吧？出來了？」

康塗：「……」

他這時候才發現蛇已經死了，他竟然真的把蛇死了，並沒什麼興的覺，他覺得很噁心，遠遠地扔開了。

趙政拍了拍他：「你做得很好。」

他們也算是劫後餘生了，康塗的智力慢慢地回來，問道：「咱們這是在哪？」

「地下。」趙政從最開始的時候解釋。

康塗：「……不是，我是說咱們掉到哪了？」

「這個不清楚，」趙政說道，「但這裡應該有東西。」

他四了，也只能看見一片黑暗，回頭看著康塗道：「也許上頭的那條路本到不了終點，我們要來的地方就是這裡。」

康塗一時沉默地看著他，不知道他是怎麼得出了這樣的結論。以他對趙政的瞭解，從某種意義上，趙政口中的「可能」，一般就可以等價於「確實是這樣不要懷疑」。

趙政抬頭了一眼，鐵索過於細，環境過於暗，他們已經看不到掉下來的地方了。

「我其實一開始就有這樣的想法，」他指著上方道，「這個任務過於難了。」

康塗想起了剛才阿九的緒，也說：「確實是，我們從一開始就一直很危險。」

「我不是這個意思，」趙政拍了拍後的土站了起來，出手將他拉起來，「伏火路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們誰也不清楚，不能輕易定。只有這條路是我們真真切切地看得到的，我們本過不去。就算是沒有蛇，也過不去。」

既然他一開始就知道過不去，為什麼還要嘗試？康塗一時不知道他的言下之意，只能看著他表示接著說。

「但是這有什麼意義？創設這樣巨大的一項工程，卻讓我們本不可能過去，有什麼意義？」趙政含笑問他。

「也許……像李信將軍這樣的人是可以過去的。」康塗試探著說。

「過不去。」李信乾脆道。

他之所以跟著趙政冒險，本就是做好了必死的決心了。

趙政很輕鬆地道：「所以我想去試試，也許路中會有什麼機關，但是沒等來機關卻等來了一堆蛇，我當時確信，這本就是不想讓我們過去。」

他帶著一種天然的自信氣質。或許他本也意識到了，所以總是刻意制，可是天是很難移除的，總是在不經意間顯出來，就像此時。

其實這樣的氣質是很迷人的，讓他即使是在這樣的況下也毫沒有驕傲和油膩，他就像一個自信的男人，說著理所應當的事。

「蛇無毒，皆非巨蟒，纏也纏不死人，志不在於要我們的命。只是想把我們帶下來。」

康塗還是覺得不可置信：「如果你猜錯了，現在已經摔死在這裡了。」

這哪裡是有勇氣的問題，這是不要命。

「我覺得不存在這種可能，」趙政稍微停頓了一下，忽然問了一個不相干的問題，「你覺得誰是臥底？」

康塗茫然地搖了搖頭。

「邊走邊說吧，」趙政從包裡掏出兩螢棒，隨手一敲打亮，扔給了他一，「把服解下來穿上，會很冷。」

李信抬著自己的大刀，像一個沉默的兵勇，跟在他們後。

下面的空間極大，氣墊鋪滿了整個地面，他們一腳深一腳淺地走了近半個小時才走出來。

在這期間，趙政開門見山地問道：「你不是臥底？」

一句話差點把康塗嚇死，語速快得幾乎咬到舌頭：「不是不是，真不是。」

「我猜也是，」趙政笑了，「確認一下。」

康塗問：「你是嗎？不方便可以不說。」

趙政拍了他的腦袋一下，本來站在氣墊上就不太站得穩，把他拍了一個跟頭，往前栽了一下，趙政趕再扶住，無奈道：「如果是我，還至於這麼拚命。」

康塗也沒什麼心理負擔了，直言道：「如果是你，你更要拚命找線索吧，找到了好銷毀。所以我剛才就想不跟著了，怕一旦你是那啥，耽誤了你行。」

他畢竟與李信不能比，李信是無論如何也站在趙政那一頭的。

趙政卻反問道：「那你有沒有想過，還有另一個辦法，就是讓大家都不去找，誰也拿不到線索。」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康塗大概知道了趙政的意思了。

在這裡誰能左右大家的決定呢，只有劉淼。除了他之外，誰都不能。

趙政先從距離最近的，最後發生的事說起：「大家都不想過這條路，你還記得是誰先說了絕對過不去的嗎？」

康塗嚥了口唾沫：「劉淼。」

「是他，」趙政肯定地點了點頭，「他經驗富，在隊伍中就像帶兵的將軍，如果他說了不可能，那士兵勢必士氣大跌。」

康塗回憶起來，好像確實是從他接二連三的說「本過不去」、「就算過去了也找不到東西」開始，他慢慢就真的不願意去冒這個險了。

趙政接著道：「你沒有好奇過他為什麼忽然和咱們一起走嗎？」

「他之前說是因為這裡沒有鑰匙。」

「沒有鑰匙是對的，」趙政的笑好像有些深意，「沒鑰匙且路途兇險，那會有什麼？」

康塗恍然大悟，拍了下手：「線索！」

「真話假話混著說，最容易騙到人，」趙政的語氣一直很平和，「他知道我與燕靈飛都必然學過周易，懂一些八卦，所以分析鑰匙方位時說的都是真的，卻在線索這裡瞞了。」

他們都學過周易八卦，也就是說，其實他們都懂一些古墓裡的兇吉。但是誰也沒有說過，康塗一直都沒有看出來。

趙政看他的神，大概知道了他的想法，解釋道：「在不清楚況的時候，無知是很好的保護。至於劉淼，之所以如此顯鋒芒一是因為他的能力大家都很清楚，無法瞞，另一方面是他需要站在眾人目之下，藉以保護自己。」

康塗忽然想到什麼，說道：「他手裡有地圖。」

「對，」趙政說，「他知道這條路下面是什麼。」

「那為什麼不攔我們？」

趙政笑得開心：「你腦袋裡在想什麼，他沒攔嗎？」

攔了，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在攔。劉淼不能做得太過於明顯，他已經在拚命暗示不要過去了。

「而且我猜他也不知道對面有什麼，我說自己是皇帝命，不會掉下去，他說不定真的信了，以為我們過去了之後發現沒什麼也就回來了。」

「我們一直知道臥底手中有地圖，但是我猜這個地圖沒有我們想像的那麼全，多半只是標注了陷阱的位置。像這條鐵索的對岸，這種本到不了的地方，也許本沒有標注，所以他也心裡沒底。」

康塗看著他，說道：「但是我們現在掉下來了，他知道我們可以拿到線索了。」

「也不會很害怕的，一條線索而已，不能把他置於死地。」

再帶著這樣先為主的印象去想，康塗也慢慢地發現，好像劉淼確實有很多的疑點。在一開始剛進來時，他提示了有油燈，然後話音剛落就發了陷阱，如果是別人來做，實在需要太強的巧合了。哪能在他說話時恰好走到了有機關的地方呢。

過伏火路時就更可怕了，如果劉淼一開始就知道了陷阱是什麼，然後再刻意的說錯去發，實在是太容易了，簡直是送分題。

趙政的心不錯，對他道：「我最先懷疑他，是因為伏火路時我們耽誤了的那三個小時。」

「這個陷阱很肋，慢慢發的致幻藥只能再我們最後一撥人度過時生效，可是前面的人仍然能找到任務點，這個陷阱本毫無用。」

康塗道：「當時一次走多人是他定的啊，他完全可以說一次走一點，最後留下更多的人。」

「不對，」趙政搖頭，把拆下來的手上綁著的服搭在肩上，隨意道，「這樣同樣沒有意義，只要有人過去，就有機會找到任務點，一個人和一群人沒有區別。」

「一次過多人是他確計算過的，正好在最後一次時發陷阱。他的目的不在於攔住我們，而在於攔住他自己。」

康塗心裡「我」一聲，忽然全明白了：「沒有他的話沒人可以找到任務點！」

「所以我說他可能沒有全部的地圖，」趙政衝他豎了個拇指表示聰明，「進來的路都很順，可能讓他覺得前面的路會很難走，沒有他的帶領眾人會迷路。所以他要有一個合理的理由，讓自己留在伏火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