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誰是臥底（九）

古人向來相信言靈，這句話無疑犯了些忌諱，李信馬上出言制止道：「陛下慎言。」

趙政無所謂地擺了擺手，回頭道：「這樣吧，我與李信過去，你們在這邊接應，如果出了問題的話回去和眾人說一聲就好。」

能出什麼問題呢，是死在半路，還是一直沒有回來？

康塗總覺得這實在太過魯莽，不像是趙政該做的事，他想張口說讓自己也跟著過去吧，但再一看眼前這深淵，這句話實在是說不出口。他上前一步都哆嗦，更何況是站上去了。

趙政已經了外套，只剩下了個Ｔ恤，開始活準備出發了。

李信言又止，但還是沒止住，上前一步站在面前道：「要不還是我去吧，您留在此。」

「不了，」趙政掄了掄胳膊，「你在我後面，到時候拉我一把，這不是一個人的活。」

所有人都應該避免單獨行，因為他們的任務不只是找到鑰匙，還要抓到臥底。只要有人企圖單獨行，就都有嫌疑。

若不是因為趙政也在４０４，李信也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低調，他也不是一個省油的燈。所以沒人會因此而放心他，該懷疑還是要懷疑的。

康塗終於還是勇敢地道：「我也過去吧。」

趙政嚇了一跳，是真真切切地嚇了一跳，抬眼看他：「什麼？」

康塗：「……」

他忽然警醒，自己可能是給人添麻煩的，李信只能照顧一個人，他去了純屬給趙政找事，於是忙道：「算了，當我沒說。」

趙政是什麼人，康塗百轉千回山路十八彎，也就是他一眨眼的功夫也就參悟了，於是很隨便地問了一句：「你想去嗎？」

當然是不想的，康塗渾的細胞都在拒絕，但是他不想讓趙政自己過去，也不想被人看貪生怕死的人。從開始構建起了自己的世界觀之後，他就知道自己是不怕死的，因為他沒有多麼熱生活。

很多時候他到膽怯，只是因為還沒有做好足夠的準備接死亡。

現在也不是最好的時機，他也沒有準備好。不過自從進了４０４之後，年時的熱還是被點燃了些，當年那種不顧一切地勁頭終於又要冒出頭來。但是他此時提出要一起去，主要原因還是趙政。他這個人有些爛好人的屬，又有些英雄結，實在對趙政有些特殊的，總覺得這個人不應該如此，應該有更多人的支持他，聲援他。

趙政拍了拍他的肩膀，很親切地用力了兩下，緩和他的緒道：「沒事，等大哥回來的。」

康塗之前開玩笑時斗膽了聲大哥，後來就再也沒敢如此明目張膽地抱大過了，此時被如此親切的安了一句，頓時氣上湧，話到邊張口就說：「你要不怕我拖後的話，我跟你們過去唄？」

趙政看著他問道：「你覺得自己行嗎？」

康塗：「行吧。」

「那就走，」趙政很乾脆，似乎沒覺得這是個什麼事兒，「如果下面是平地的話，這樣的距離，本沒什麼問題。你既然在夜裡看不見，就乾脆閉上眼睛走。」

燕靈飛歎了口氣：「那我——」

「老實待著吧，」趙政不等他說完直接駁回，「你上有傷，別胡鬧了。」

最後三人上路，三人留在原地。

趙政蹲在崖邊，在鐵索上扣上三個鐵環，然後使勁地拽了拽，檢查了下結實程度。回頭看見康塗還沒什麼作，催促道：「用服把手裹起來。」

康塗這才意識到，不用爬的。

他後知後覺地也把服了，裹在手上。服只有一件，燕靈飛把外套下來扔給他：「注意安全。」

剩下的兩人也把服給了趙政與李信。

康塗對燕靈飛揮了揮手，二指併攏從額頭上飛出去，道：「等大哥回來的。」

燕靈飛說：「行吧大哥。」

趙政估計了一下前面的距離，最後囑咐康塗道：「鐵索坡度很小，而且表面凹凸不平，我們前段抓著工過去的距離不會很長，剩下的要靠耐力了。你就記住一點，死也不能放手。」

他又強調一遍：「死，都不能放手。」

康塗頭是點了，表示自己知道了，但下意識地嚥了口唾沫，其實已經開始張起來了。挑戰極限這種事，永遠別提前立誓，誰知道到時候能不能堅持下來。反正現在他已經把前半都回憶一遍了，開始自我催眠死而無憾了。

反正有憾無憾只有自己心裡頭清楚。

手裡抓著鐵環，子往下墜的那一刻，康塗心裡沉了一下子，預計多半是要完。比想像的還要累。

重和坡度帶著他向前劃了不到十米，再往前看時，還是看不到這條鐵索的盡頭。

趙政跟在後頭也了下來，大喊道：「不要浪費時間！」

在這樣的況下，力流逝的速度是快到無法想像的，必須爭分奪秒。

鐵環的一頭扣在康塗的手上，這讓他稍微有了一些安全，至在掉下去時還有一層保障。但是仍然很慢，速度很慢，他手去夠鐵索，往前了一下，心也跟著忽悠地懸空了一下，後來反而生出了一些叛逆的想法：他要拚命去做，不想在畏首畏尾了。

我是一個連命也可以不要的人，我比他們更能豁得出去。

不過去後，趙政在後頭指揮了康塗一句，他一手連著鐵環，用胳膊支撐著全部的重量，一下一下地往前移。

不足十下疼得齜牙咧。

康塗開始後悔應該讓李信走在前面，省得被他越來越慢地速度拖到流失力。越後悔反而越生氣，死死地咬著牙關，不肯停下來。

他能想得到自己現在表一定非常猙獰，他是真的堅持不住了。這彷彿就是極限了。

趙政在後頭不知如何，但是從氣息聲來看，應該也在極力忍耐著。

「堅持不住就爬上去休息一下。」趙政在後頭說。

康塗在這樣的溫度下只穿了一件Ｔ恤，豆大的汗珠順著額頭往下，將他的視線模糊了，他搖了搖頭甩掉汗，盡力去睜眼，抬頭看了一眼鐵索，就這一眼，把他嚇得失聲尖，險些當場昏死過去。

一條蛇吐著信子，慢慢地垂了下來。就要到他的頭頂。

「蛇。」他喃喃道，但是只是發出了連自己也聽不到的氣音。

「蛇！」康塗忽然驚醒，猛地大喊，「蛇！趙政！快跑！！有蛇，有蛇！」

趙政沒有回應，但他顯然聽見了，看見了，因為背後傳來了重的息聲。

康塗一不敢再，僵著似乎已經放棄掙扎了，他臉煞白，完全失去，好像已經不到自己胳膊和手的存在了。他一個現代人，從小到大沒見過真的蛇，這個東西是靠近，就已經讓他渾起皮疙瘩了，更何況此時已經要爬上了他的，正吐著信子，盯著他。

康塗張了張，終於發出了聲音：「快跑吧。」

「跑什麼跑，」趙政氣得笑了，「你抬頭看看吧，怎麼跑？」

「我不敢抬頭。」康塗聲音很低很低，喪失了百分之八十的生命力，完全是憑藉著裡深固的娛樂至死的神回答他，「你給我展開描述一下。」

「全是蛇。」趙政簡潔地道，「誰也跑不了。」

康塗又不說話了。因為他的胳膊此時又有覺了。他的覺就是蛇爬上自己的胳膊，地，纏繞了上來，緩慢地向下爬。那種而冷的覺從未如此的象而生。

還要不要抵抗？他在思考這個問題。

所以說，命運總是如此，每次當你下定決心想要做好一件事的時候，總是馬上給你個掌，讓你看清自己是個什麼東西。

他剛剛鬥志昂揚了不到十分鐘，就要被扇掌了。

頭上的鐵索在晃，是李信忽然翻爬了上去，反手出背後的長刀，兩步站穩，辟里啪啦的一陣利刃穿皮的聲音，有塊掉了下去。

還是抵抗吧。康塗最終還是得出這樣的結論，腰腹猛然發力，將自己的起來，企圖爬上鐵索，但是他失力已久，嘗試了多次都沒有功。最後全憑一口怒氣在支撐。

他今天真的就不服了。如果今天就是結局，那在這一天他絕不妥協。

康塗發覺自己這時候可能是爬不上去了，他忽然鬆開了沒有固定鐵環的右手，一把抓住了盤在自己胳膊上的蛇。他不知道蛇的七寸在哪，並且急之下，他甚至沒有抓住蛇的頭，而是更靠下一點的位置，狠狠地用包裹了多層服的手抓住。這條蛇在他上盤了很多圈，拽不下來，他只有一隻手，憤怒地生拉拽。

趙政喊道：「康塗！」

康塗並不清楚這一聲是讓他幹什麼，而且這個時候他也已經沒辦法在去注意別人了。他臨死也要托著這條蛇一起下地獄。

這條蛇就像是在他的生命中，所有曾經擋在他面前的路障；每次當他下定決心時打擊他的人；所有本該平順的生活中出現的難以預料的痛苦一樣。他憑著必死的決心，不原諒這樣的人生，不原諒給與他痛苦的一切人與事。

這時候的蛇已經越來越多。康塗地攥住蛇的頭，左胳膊幾乎已經失去直覺，他什麼都做不了，只是狠狠地，拚命地攥住這條蛇。

耳邊好像有人在喊什麼，這時候大腦已經不再對外界做出什麼反應了。

趙政上掛滿了蛇，艱難地爬到康塗頭頂，舉起李信的那把刀，『匡』地一聲劈在了康塗的鐵環上，鐵環應聲而斷，康塗一聲未吭，直接栽進深淵之中。

趙政閉上眼睛，一翻也跳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