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想，眼前寫著輟學的資料看著也順眼了很多。徐曜放下資料，想到了什麼，再次打通線電話：“章簡。”

　章簡問：“怎麼了徐總？”

　徐曜道：“再幫我辦一件事。”

　章簡道：“好的，您說。”

　從徐曜的辦公室離開，康遙不急不忙地按照樓層從高到低散了會兒步。

　滿星傳很大，每一層都有各自的業務，演播廳、錄音室、練習教室一應俱全，康遙一路上上了不人。

　顯然，對于各司其職的工作人員來說，康遙這個陌生人十分眼生，有的人多看了他幾眼，有的人則直接上來搭話。

　康遙對于聊天有自己的一番心得，逛了半個多小時，咚訊好友輕松增加了三十多個，簡單得很。

　不過這到底還是閑逛。

　和徐曜所想的完全不一樣，康遙對滿星傳的興趣仍然趨近于無，本不存在后悔的可能，之所以主提出看看公司，純粹只是想打發打發時間。

　沒有游戲和電腦的等待時間總是很難熬，康遙十分無聊，猶豫了幾秒鐘，選擇了第八層做最后的落腳點。

　——他記得滿星有個自己的技部門，就在八樓。

　作為知名大廠，滿星擁有一支自己的技團隊，做出了許多影特效高級視覺效果拉滿的電影。

　康遙僅有的一點興趣就在這里，他在部門門口敲了敲門，十幾秒后，有一道聲音慢騰騰應道：“進來。”

　康遙推門而，兩排擁的電腦屏幕進視線，目之所及滿是堆積的資料和外賣盒子，社畜的氣息撲面而來。

　這種氛圍并不人驚訝，人有些沒想到的是他來得不是時候，房間里空空，只有一個穿著格子襯衫灰頭土臉的年輕人坐在角落。

　兩個人的視線相撞，年輕人看了康遙一會兒，出疑的神：“有什麼事嗎？”

　康遙來得不巧，但沒有要走的準備，他微微一笑，道：“等人，我想進來坐一會兒。”

　按理說這種事實在是小事，答應了也無妨，但技部門不是隨意出的地方，年輕人猶豫了一下還是拒絕：“無關人員不能，公司規定，不好意思。”

　康遙道：“通融一下？”

　年輕人不擅長拒絕人，被康遙笑著一問，說話便開始猶猶豫豫：“你是公司的藝人？”

　康遙道：“不是。”

　年輕人：“那有沒有工作牌？”

　康遙道：“沒有工作牌，只有一杯咖啡。”

　這個話題怎麼會提到咖啡？再說眼前人兩手空空，也沒有咖啡……

　年輕人不明所以，正奇怪間，很有外人來的技部的大門忽然又被敲響，一位頗為漂亮的開門進來道：“康遙？”

　康遙應道：“嗯。”

　松了一口氣，道：“總算找到你了，徐總讓我給你送咖啡，現在都涼了，快拿著。”

　康遙并不介意，道：“涼就涼了。”

　那位漂亮姐姐點頭，補充道：“這里還有一包糖，按照你自己口味放，如果實在不喜歡喝涼的，我給你再送一杯。”

　這位是徐曜除了章簡之外日常工作中的另一位書，年輕人一眼認了出來，他呆愣愣靜了一會兒，再次和康遙對上視線，已然在這送咖啡的行中出了一非同尋常的關系戶氣息。

　這時，康遙問道：“我能坐嗎？”

　“……”年輕人老老實實道，“你請。”

　答應是答應了，不過房間里多了一個陌生人顯然讓年輕人有些不自在。

　他似乎有較為嚴重的社恐，很擔心康遙會主和他搭話。

　斜眼看了康遙一會兒確認康遙并沒有做什麼多余的舉，他很快就開始凝神盯著眼前的電腦，像逃避一樣，手指不停地敲起了代碼。

　年輕人剛職不久，團隊給他的工作總是邊邊角角的，沒什麼太大的發揮空間，于是在閑余時間，他就寫一些程序代碼，解決某些討論度較高的難題。

　年輕人寫得很認真，寫著寫著，忽然覺到有人笑了一聲。

　一開始他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沒怎麼在意，等又寫了十來分鐘，運行代碼面板上浮現十幾個error，一聲更明顯的笑聲在他后面響了起來。

　年輕人猛地回頭，看到那個名字作康遙的漂亮男生站在他后，一邊玩手機，一邊笑著瞥他。

　空氣有點寂靜，年輕人僵著脖子，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覺得自己確實聽見了康遙在笑他，可掃了一眼康遙的手機，屏幕上好像是一些國外的語言文字，他似乎是在學習法語。

　他有點不好開口詢問，頓了一下還是回頭改代碼，再次嘗試運行，error不減反增。

　康遙：“哈。”

　又來？！年輕人一個激靈，有點急道：“我聽見了！”

　康遙輕松笑道：“我也沒藏著。”

　“……”年輕人一時失聲，他實在不知康遙笑他做什麼，但看康遙的模樣，應當是個外行人，看他運行一直有error才笑他。

　他本來不解釋，但被笑得面子上挨不住，只能悶聲道：“我水平并不差，只是這個問題太復雜了，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解決的，我剛剛開始，這樣已經很好了。”

　康遙道：“是嗎？”

　輕輕的兩個字，充滿了半信半疑的味道，年輕人有點傷，強調道：“是啊。”

　然而話音剛落，康遙便起來到了他前，纖長的手指在鍵盤上飛舞，刪掉了之前的部分程序代碼，得心應手地進行續寫。

　五分鐘后，康遙運行程序，代碼流暢地跑起來，堪比新車上路，迅捷有力。

　康遙問：“是嗎？”

　年輕人：“……”

　…………

　年輕人站了起來，什麼也沒說地走了。

　稍許工夫，他滿頭滴著水回來——竟然去用冷水洗了個頭。

　坐下來，他終于冷靜了，了把臉，小聲問：“你是新來的團隊骨干嗎？”

　康遙道：“不是。”

　年輕人聲音變得更小了：“你能不能不開除我？我的工資是團隊里最低的，而且頭發還很多，以后可以多多加班。”

　康遙笑了起來。

　其實，他還真沒想到隨意一逛還能到這種水平的程序員。

　說實在的，雖然他很喜歡欺負人，但這個人思路非常清晰，能力確實有點意思，只是格太，不是康遙喜歡的類型。

　康遙主問他道：“我有一個建議，你想聽嗎？”

　年輕人眼地看著他：“你說。”

　康遙道：“你應該考慮主辭職，換個游戲公司去工作。”

　年輕人的臉垮了，并沒有聽出康遙的稱贊之意，康遙也不和他多解釋，轉移話題，笑瞇瞇問眼前的人道：“你什麼名字？”

　年輕人有點不想被康遙記住自己的名字，回答得很緩慢：“韓野。”

　“韓野。”康遙道，“野？照著反義詞起的名字嗎？”

　“……”

　眼見著韓野出一種憋得難的神，康遙不再逗他。

　他將自己那杯從徐曜那里討來的咖啡放在了韓野的桌子上，笑著問道：“韓野，加個咚訊嗎？”

　從技部門出來，康遙的心相當不錯，他順手查了一下韓野的信息，看完之時正好收到了徐曜的消息。

　徐曜：【十分鐘后下樓，門口見。】

　康遙回復了一個“哦”，按下電梯，超出預料的是，當電梯在八樓開啟，里頭竟然已經站了一個人。

　康遙去學校辦理退學的時候沒有遇到紹，因此上次見面還是在KTV和徐曜一起離開的那次。

　不過在狹小的空間里狹路相逢，康遙遇見任何人都不會覺得有什麼尷尬不適，大大方方進了電梯。

　反觀紹，穿著一練習生的訓練服，額頭冒著汗，一見康遙，臉迅速冷下來。

　但兩人格不同，紹不選擇無視，而是立刻追問道：“我給你發的消息你看見了沒有，你為什麼不回？你是不是把我拉黑了？”

　康遙繼續不理睬，紹又問道：“退學又是怎麼回事，你在鬧什麼，你不是費了很大的力氣才考上的嗎？”

　見康遙一直不應聲，紹越發急躁。他平時話也不多，尤其對康遙，更是懶得和他說話，但此刻積攢的問題太多，加上康遙他人出現在滿星的大樓里，無法避免迫切追問上次的事。

　“你怎麼認識的徐曜，那天晚上你怎麼沒回學校？康遙，我問你話呢，你最近都住在哪里？”

　康遙不覺得自己需要回答紹這些問題，但目掃過紹的臉，忽然覺到紹的表有些怪異。

　在他的認知之中，紹對“康遙”這個外來的便宜哥哥一直是反的，同時，因為“康遙”堅持不懈在同一個專業和他競爭，實力也一直比紹強，導致紹對他的態度時常在嫉妒和憤怒中左右橫跳。

　但此時，紹的反應之中分明還有一些別的緒。

　紹語氣不善：“你也準備簽約滿星？簽滿星為什麼要退學？你腦子有什麼問題嗎？”

　康遙忽然開口：“你在暗示什麼？”

　紹冷聲道：“我沒有暗示，我就是在問是你自己要退學，還是別人建議你去退學？”

　在紹的印象中，始終無法忘記“康遙”對舞蹈的執著，他不相信康遙的退學是出自本意。

　而康遙同樣覺得詫異，原因就是紹能問出這個問題，這里面所含的本質，其實反而是對康遙利益的一種維護。

　康遙忽地哼笑了一下。紹被他笑得莫名其妙，更覺得生氣。

　他意有所指地繼續質問道：“你知道自己長什麼樣子吧？長得漂亮的人在這行遇到的可不全是好事，你可別被利益迷花了眼。放棄自己的學業去靠著別人簡直大錯特錯！徐曜是什麼份，只要他想，你在他上能占到一點便宜？”

　說完，他又加上一句：“清醒點，更別連累我們家被人瞧不起。”

　這語氣聽著很嘲諷，又是諷刺康遙，又是像在指著徐曜的鼻子說他不懷好意，康遙瞇起了眼睛，盯著紹的臉，終于想了。

　他仿佛遇上什麼洪水猛一樣嫌棄地后退好幾步，道：“我和家有個屁的關系，你以后離我遠點，我的事你都別管，也別覺得自己是什麼道德衛士，管得那麼寬。”

　紹被說得一愣：“你說什麼？”

　康遙看出了紹自己都沒有發現的對“康遙”的那一丁點關心，已經從心里覺得萬分麻煩：“我你離我遠點，別自作多覺得在提醒我，我用你提醒？”

　放下這話，電梯也到了，康遙頭也不回地踏出去，唯恐避之不及地走掉。

　如果紹當初拉那一把，恐怕站在這里的還是“康遙”本人。

　以前那麼久，紹沒給“康遙”任何善意，現在換了他來，可快別來惡心他。

　康遙快走幾步，覺到紹有要追上來的架勢，不由走得更快。

　到了大廳的門口，徐曜的影剛好從另一個方向出現，康遙的腳步這才放慢，紹果然愣了愣，停在了原地。

　徐曜的視力上佳，也看見了紹，察覺出康遙和紹之間發生了什麼，不歡而散。

　看完了康遙的資料，徐曜現在知道了康遙和紹的關系，也知道了當初康遙為什麼會坐在紹位置上，他皺眉問道：“怎麼了？”

　康遙張就來：“他說你壞話。”

　徐曜很理智地停了下，一邊示意康遙一起往外走，一邊道：“說我什麼壞話？”他其實本不信紹有這個膽子。

　康遙角一扯，聲音冷漠道：“他明里暗里地告訴我，我們徐總不是什麼好東西，仗著自己有幾個臭錢，看中了我的花容月貌和青春|，想玩玩我，等過個一段時間玩膩了，不需要了，就隨意把我打發掉。”

　“我能相信嗎？我太生氣了，他怎麼能這麼說你，于是我馬上反駁，你本不是那種人。”

　這話說得半真半假添油加醋，徐曜剛邁出去的腳步頓時微微一僵。

　他能覺到康遙說的每一個字都是故意的，但即便如此，效果還是非常強力，剎那間，他覺被萬箭穿心，心虛的同時，還有種被啪啪往臉上打的錯覺。

　康遙卻還笑瞇瞇的，微微抬頭，去看徐曜的眼睛，語調悠悠：“他知道什麼，他本就說反了，明明是我看中了徐總的花容月貌和|，想玩玩徐總。”

　這話反過來說，效果也沒有好到哪里去，徐曜甚至有些無法確定康遙到底是不是在開玩笑，以至于之前看完資料剛支棱起來的覺也在搖。

　徐曜冷靜了一下，緩了緩，不知不覺親自給康遙打開了車門：“我悉的店不多，今晚吃法餐，可以嗎？”

　康遙笑著回道：“當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