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景手里一空，看見賀絳上泡沫都沒沖干凈，皺眉：“不好好洗澡你干嘛呢？”

賀絳連忙捂住了收音口，心復雜：“你跟我爸都胡說八道些什麼？”

商景承認自己在聽見伯父威嚴的聲音時，下意識答了真話，有點慫，但是看見賀絳這副婚被破惱怒的樣子，這一點愧疚之心立刻煙消云散。

商景：“沒說啥。”

賀絳：“真沒有？”

商景哼了聲，他一個失憶的人能被套什麼話，警惕心可強了好麼，不過是問了一些賀絳生活上的事而已。他還沒有趁機說壞話。

話說回來，賀絳回家跟自己父母吃飯喝點紅酒，不能直說嗎？那他就不用打這通電話了，掌心都流汗了好麼。

怎麼，怕他纏著鬧著要一起去見家長啊？

賀絳看了商景兩眼，察覺到他不配合的態度，一副偏要給他添堵的樣子，不由了眉心。

他可以讓商景打電話給岑非諾楊鉞，朋友無所謂，但他父母容易當真。

商景現在這撲朔離迷的作風，沒把人收拾服氣了，他可是一點都不敢讓父親知道。

賀絳干脆打開手機對著他錄像一段，微信發給他爸。

然后捋了把不斷往下滴水的頭發，在浴巾上了手，才得空打字。

——他腦子撞壞了，胡言語別當真……

還沒打完，對面回了一條消息：

“這是兒媳的樣子？”

“我和你媽對他滿意的。”

賀絳盯著落在屏幕上的水滴，閉了閉眼，這一滴水，讓他打字速度沒他爸快。

這上哪說理去。

賀絳拇指抹去了這滴水，無奈地繼續輸：“不是讓你們看他長什麼樣子，看他腦袋——”

對面再次快人一步：“把傷的媳婦留在家里，大半夜的跟誰喝酒去？我說你回家吃飯了，別餡了。下次再犯，我們可不會給你兜底。”

賀絳破罐破摔地按滅手機，他顧忌著商景在場，不敢發語音，哪里說得過對面他媽媽語音輸。

是的，后面那段話，一看就是他媽的語氣。

明天再打電話回去說明吧。

賀絳把手機扔到床上，“你……”

他看了看自己的樣子，無論談什麼都像耍流氓，對于他們這段關系不太適合。

“你等著。”

商景眼珠隨著賀絳的影移，見他進了浴室，一溜煙跑了。

傻子才等著。

真作從不回頭看炸。

賀絳出來的時候，意料之中商景以后跑了，他彎腰拿起桌上的手機，思量著措辭解釋。

手機屏幕亮著，上面有條新鮮消息——

“小景聰明的，你老實點，謊言說多了人家會看出來。”

賀絳懷疑自己老眼昏花，難道不應該是“小景這孩子傻的，你別欺負他”？？？

殊不知，賀媽媽是這麼分析的——

賀父先出其不意，讓商景承認了自己是賀絳對象，后表明份套商景話。

此時商景可能回過神來了，話說得漂亮，但有效信息一句沒給，顯然跟賀絳約定先不告訴父母。

姜還是老的辣，賀爸爸立馬換了個方向，詢問其賀絳最近的生活，從這里開始，商景就知無不言，比如家里請了阿姨，添置了什麼東西……

一通下來，賀媽媽就覺得商景聰明，但又不絕對聰明，主要是乖巧甜。

賀絳干了頭發，去廚房拿了一盒牛拆了加熱，倒兩杯，一杯放在商景門口的架子上。

敲了敲門：“牛我放門口了，記得喝。”

他站了站，不等商景出來，便回到自己的房間休息。

賀絳有時候不明白商景的行為目的，這讓他憑空產生許多自作多的猜測。

或許商景本也還沒想清楚，剛回國，傷了腦子一團地撞到他懷里，行為矛盾不考慮后果。

賀絳嘆了口氣，他總是說商景笨，既然自詡清醒，就應該及時給兩人冷靜的時間。

這對兩人都好，以免三年前再重演。

翌日。

商景醒得早，一出門便看見賀絳拖著一個行李箱，正在玄關換鞋。

“鑰匙在鞋柜上。”賀絳彎腰把居家鞋放回柜子里，“我去拍戲，至半個月。”

說完，賀絳拖著行李箱，走到車庫，開了另一輛車。

商景下意識跟了兩步，有些反應不過來。

賀絳似乎想說什麼，最終出口變了：“好好學做飯。”

哪怕學著照顧好自己。

后視鏡里，賀絳看見商景穿著棉質的睡，愣愣地站在那里。

他細想了什麼還有什麼沒安排到位……廚師有了，保潔有了，小北每兩天上門檢查生活用品短缺。

都好的。

于是，賀絳收回目，專注看著前方。

半個月后，商景傷一好就會離開了吧。

商景往前走了兩步，意識到賀絳的車已經開遠了。

他忽然有些落寞。

可能是因為還沒加上微信吧，都不能像作一樣，半小時發一條信息查崗。

賀絳不在，別墅一下子變得空起來，除了家政，一天到晚沒個響。

一早上，除了賀絳的臥室鎖著門，商景進不去外，其他的地方他都無聊到悉了，連賀絳放在地下室幾瓶酒、書房幾本書都知道。

吃好喝好睡好，問題是，口袋里沒錢，愁得商景差點想把賀絳的酒拿去賣。

好在他心還是一個高大正直的人。若非傷了不能喝酒，他敢理直氣壯地把賀絳的藏酒霍霍干凈，但是出去賣又是另外一個質了。

“阿秋！”

商景盤坐在書房的地上看書，手上是一本賀絳從前拍過的劇本，看了一會兒腦袋昏沉，他連忙跑到床上去睡。

中午阿姨過來做的飯，他兩點才起來吃，接連打了三個噴嚏。

商景了額頭，好像有些發燙。

他現在很悉家里的醫藥箱在哪，拖著步子到客廳的電視柜找了溫度計。

38.7。

冒且發燒。

商景咽了咽嚨，這絕對和他前天淋雨、昨天穿短離不開關系。

當一個作好難，好容易被反噬。

要是他早點上網搜索作寶典，就不會選擇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式了。

商景不太靈的腦袋轉了轉，作優秀案例里，關于生病那一條是怎麼說的？

不吃藥不打針，要求對方馬上請假照顧？

“……”

算了，還是老老實實去醫院吧。

更何況，這病是他“作”出來的，萬萬不能跟賀絳說，否則就了賀絳的把柄，以后他一“作”，就把這事拿出來說，還混不混吶？

小區出門不遠就有一家資質不錯的診所。

醫生先檢查了一下商景傷口有沒有發炎，問道：“對青霉素過敏嗎？”

商景：“……”

不知道啊，弱小無助可憐。

商景道：“我問問。”

醫生皺了下眉，有點不解。

商景稍稍躲開醫生看弱智的眼神，給賀絳發信息，措辭委婉。

【你知道我對什麼過敏嗎？】

過了大概五六分鐘，那邊回：不知道。

多麼冷冰冰的三個字，就知道不能對賀絳抱有希，商景想象了下賀絳此刻的表，鼓起臉頰，用比他更冷的表回復——

“我對你過敏。”

“不可理喻！”

賀絳氣得把手機砸了。

兩天沒聯系，就專門發條消息氣人？

虧他讓林琳幫忙看著點手機訊息，拍完一鏡就過來回復。

蔡敏敏看著暴躁的賀絳，琳姐說賀絳最近可能緒不穩定，果然沒錯。正想著是安靜如還是上前詢問時，就見賀絳彎腰撿起了手機，了，坐回椅子里。

賀絳沉著臉，你不仁我不義，是商小狗先罵人的，他做點什麼也不為過吧。

商景無緣無故就招惹他，有點不不對勁，賀絳打開了家里的攝像頭。

書房客廳都沒人，這個點了總不能還在睡覺吧？

賀絳眉心擰，點擊回放，看見商景坐在客廳地上，打了三個大大的噴嚏，找了溫度計。三分鐘后從房間出來，長袖長地出門了。

換鞋的時候，在玄關照了個特寫，病怏怏的樣子一覽無余。

賀絳按了按太。

商景在惹怒他這件事上很有一套。

聯系上商景問的那句，八是借題發揮明知故問，找他麻煩呢。

賀絳在化妝間暴躁地走兩圈，最終還是聯系做飯的阿姨，今天早點來，順便把商景接一下，晚上多做一頓夜宵，必要時留宿隨時照顧商景。

助理小北聽得直咋舌，賀影帝自己生病都不讓人留過夜照顧，商景一個小冒就讓阿姨留宿了。

這樣下去，指不定哪天他也能在影帝的大別墅睡一晚呢。

另一頭，小區診所。

商景關掉手機，對醫生道：“給我做個皮試吧。”

長長的針尖扎手肘，疼痛尖銳，不一會兒腫了個蚊子包。

半小時后，商景坐在診所的角落里掛水，臉退卻紅，變得蒼白沒有。

手背搭在扶手上，白膠帶纏了兩圈，著冰冷的針頭。

口袋里手機響了一聲，他掏出來一看，居然是黃阿姨問他現在在哪。

商景說自己在診所吊水，話音剛落，黃阿姨就出現在門口，道：“在這兒呢，有事我，我就在這陪著你。”

商景不好意思，他這麼大人了，掛個水還要大人陪，多不合適：“不麻煩阿姨了，不是很嚴重。”

黃阿姨：“賀先生規定，每逢周五做一頓大餐，今天他不在，你也生病了不能沾油膩，我閑下來了，做點其他的事補上，不然對不起老板發的工資。”

商景沒法勸回阿姨，有個人陪他說說話，他也開心：“謝謝阿姨。”

黃阿姨給他做飯，陪他看病，好像他媽媽啊。

商景垂下了頭，掩飾眼里一閃而過的低落緒。

失憶這麼久，他沒找過家人，是有原因的。

他腦海里有一些關于家人的記憶，都是很短的片段。

父親在他很小時候因公殉職。

至于母親……商景了因為掛水而冰涼的指尖，他目前對于母親的唯一一個印象，是對方歇斯底里地砸了一個水杯，對他說：“以后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不要我媽！”

鋒利的碎片割開他的子，鮮蜿蜒流下。

這件事應該發生不久，因為小肚上的傷口還會疼。

商景只能樂觀地想，或許媽媽不允許這門婚事才母子決裂的。

但他知道，這個可能微乎其微。

……

病來得快，去得也快，第二天商景醒來就神奕奕地在剝柚子吃。

門鈴響起，那個在片場見過的助理小北過來，添置了一些果、鮮花后，對商景道：“讓我帶您去換藥。”

商景坐上車后，發覺路線是去他醒來的那家醫院。

當時那家醫院針對他小型會診了一波，基本上腦科大夫都知道他失憶了，不能再去那家。

商景道：“大哥，那家車禍好多傷者，我對那家醫院的現場都影了，我們隨便去個診所吧。”

小北確定了商景不想去第二醫院，但是賀絳囑咐他辦好的事，也不敢馬虎應對，遂開車去了另一家三甲換藥。

商景：“謝謝。”他發現了，賀絳邊都是正常的好人。

“傷口恢復得很好，看來營養有跟上，繼續養兩個月，洗頭的時候注意傷口不要沾水。”

醫生給傷口重新消毒，包扎，但這次沒有圍著腦袋纏一圈了，只在主要傷口留了拳頭大小的紗布。

“接下來你也可以自己換藥，十天后來拆線。”

商景著自己腦袋，扎扎的，在他昏迷的時候就被醫生剃了平頭。

傷口在太上頭的位置，平頭也好，不用認真洗頭，不然他還不方便。

小北去刷卡結賬，領了換藥的用品。

商景：“這個錢……”

小北：“老板工作室會報銷的。”

商景：“好的。”

回去的路上，小北問他有沒有什麼地方想逛的，商景說沒有。

貧窮會使人喪失逛街。

他靠著車窗坐，沿途的風景快速掠過，忽然，一個路標引起了他的主意。

路標提示，前方路口左轉是華悅腦科醫院。

就是腦科主任推薦他去的那家巨貴巨貴的康復醫院。

商景仰頭看著路標：“麻煩左轉，我想走濱江路回去。”

車輛左轉進去濱江路，華悅腦科很快出現在商景視野中。從那氣派的大門就能看出，進去需要花錢的勇氣。

他失憶三天了，顯然醫生說的自主恢復不太可行。他吃好睡好，還找了一些車禍視頻來看，記憶毫無波，應激保護失憶也不像。

真得求助于百萬醫療了。

商景記下醫院的位置，打算過兩天來看看。

雖然沒錢治療，但可以咨詢一下嘛。

商景不舍地看著腦科醫院，收回目時，看見了一家琴行。

商景莫名覺得自己會彈，而且應該技不錯，他想驗證一下。

“麻煩停車。”

小北見商景徑直進了琴行，以一種專業挑剔的眼在看琴，連忙給賀老板發信息。

賀絳囑咐他包圓商景的消費，但是對于名牌鋼琴這種百萬起的昂貴商品，小北不知道包不包括在。

-商先生在看鋼琴，能報銷嗎？

幾乎同時。

-賀絳：腦袋沒問題吧？

小北：“……”懂了，不能報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