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在霜著父親的手,某一刻，好似真的看到雙劍，懵懂道：“但我的無我劍在哪兒呢？”

　出左臂試探,也想要劈開湖面,但什麼都沒發生。

　“莫急,它藏在這里。”肅停云抬起指尖，隔空一點心口，“我現在就教你口訣。”

　停云湖云霧翻涌,湖邊有一片空地。松林里偶有鳥鳴，除此外再無聲響，父二人正式習劍。

　“迥塵，靈獨耀,一切法空，是為見道。”

　肅停云已經收回有我劍，他抬起左手，等念完口訣,便收拳握劍。白霧滾滾,視線之,左手依舊空無一，但有靈氣在四散飄移，將周圍云煙驟然吹散,仿佛握著千百條明輕紗，攪山頂浩瀚的云海。

　楚在霜怔然，使用法時的靈氣,跟元神花相同。楚并曉的金蓮凝翠是綠,斐淮的忘川荼蘼是藍，肅停云的靈氣是紫,可他現在明明手握靈氣，卻沒有看到任何。

　倘若不是停云湖煙云籠罩，他左手有一種玄妙之力，能將肆意流淌的云氣吹散，否則用眼來看，知不到任何靈氣。

　“霜兒，想象你手里有一把劍，但它絕不是普通劍，反而像云煙一樣流。你可以讓它長，也可以讓它拐彎，甚至握或不握都行，它會自然纏繞在你手上。”

　楚在霜聽得糊涂，眨了眨眼睛，有樣學樣道：“迥塵，靈獨耀，一切法空，是為見道。”

　口訣一響，識海里似有應，但左手什麼都沒到。

　小釋同樣屏氣凝神，好似對無我劍頗好奇，然而等待許久都沒有看見。

　肅停云左手是假裝空無一，楚在霜左手是當真空無一。

　“爹爹，你是不是忘記教哪里？”楚在霜滿頭霧水，提醒道，“我沒有元神花，就算念法口訣，應該也沒作用吧。”

　肅停云略一沉：“不，無我劍不是法，按理說不需要元神花，只要你會聚氣，同時心境一到，肯定能煉的。”

　迷：“什麼心境一到。”

　“你要想象跟天地融為一，你還是你，又不是你自己，超于眾生萬之外，手中握的不是你的靈氣，而是飄散在邊的外來之氣，這樣才能隨意地延劍刃。”

　楚在霜聞言，嘗試沉下心來，再次會邊輕盈的氣流，試圖跟湖泊及松柏合為一。漫長寂靜中，視野里是云煙霧饒，耳邊聽覺越發敏銳，鼻尖嗅到草木青的氣息，脖頸出也有微涼云氣不斷拂過，帶來清淺的寒意。

　有那麼一瞬間，整個人宛若流云，匯浩的虛空。

　不由自主地抬起手，可惜五指緩緩地收，依舊什麼都沒到。

　“不對呀？你的心境應該沒問題？”肅停云愣道，“為什麼沒凝出劍來？”

　“爹爹，咱們的劍就這麼干練，沒什麼方法嗎？”楚在霜無奈，“說實話，聽著還沒我同桌授課靠譜。”

　斐淮教法從不聊境界，漣水不行就換金電，流程簡單又明快，本沒有玄乎的。

　肅停云苦口婆心：“霜兒，這是一種心境驗，你要待在云海里悟，自然而然能凝出劍來。”

　“……”

　楚在霜耐著子，這回還默念金電，想試試兩個口訣合并，能不能產生奇跡。

　然而，金電跟漣水同時用有效，卻對無我劍法毫無助益。

　“為什麼呢？這究竟是為什麼？”肅停云原地打轉，此刻不再是循循善的師長，反而比楚在霜還焦灼，“到底是哪里不對？你一直有想象力，按理說不應該啊！”

　“有沒有一種可能，劍法不靠想象力。”楚在霜沉著地反問，“爹爹，冒昧地問一句，你教別人無我劍，大概多久能功？”

　想要參考一下，究竟是自己廢，還是有其他原因。

　“曉兒曾經凝出過靈氣，大概花了兩三個月吧，但那也不能算是劍，只能說是短匕首，除此之外沒別的例子。”肅停云思索，“后來他就不愿意學了。”

　楚并曉是天才年，各類修煉接得早，曾經跟父親短暫研習雙劍之，但他也沒有搞明白無我劍，最后怒而改投母親的門下。

　肅停云有其他弟子，不過有些人很快就換師門，留下的人也基本學法，而非跟他練劍。

　肅停云：“但沒有關系，你天賦比你哥要高，肯定能凝出無我劍，我對你很有信心！”

　“？”

　楚在霜言又止：“真別說，這種盲目自信的勁頭，都跟我同桌一模一樣。”

　斐淮一口咬定是仙界至尊，肅停云堅稱比兄長天賦更強，他們都該被打包送往千金方，讓藥長老灌兩副湯藥醫治一下。

　什麼天才？

　天才就是自有才華，不以師長水平為轉移，但天才如楚并曉都沒學會，這劍法多就有些問題了。

　楚在霜沉默許久，開口道：“我現在算是明白，娘親為什麼說你不會授課，主要是你的授課地點選得不好。”

　“是嗎？”肅停云左右環顧，“停云湖啊，不適合授課麼？”

　楚在霜點頭：“對，不適合，你在這里授課，不管什麼樣的弟子，都被教得云里霧里。”

　“？？？”

　這真是一堂失敗的拜師課。

　肅停云最初展現無我劍，一番話說得震撼人心，無奈傳授劍法就餡兒，本無法解釋其中的奧妙。他說不清無我劍的原理，也講不明白使用劍法的技巧，主要全靠自己悟，沒有統一的辦法。

　畢竟他就是自己悟出來，一不小心悟到九葉中期，為仙門前三的強者。還是草出，沒家世和資源，都能為高修。

　這是普通修士借鑒的對象嗎？

　“算了，我早猜到今天，既然選擇父親，勢必就要自學。”楚在霜嘆息，“本來也沒抱太大希。”

　只是想有自保之力，沒打算為絕世高修，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不，你要相信我，努力想象無我劍，你真的是有才華的孩子！”

　“啊對對對，我的才華全靠爹爹想象。”

　“……”

　*

　接下來數日，楚在霜偶爾到停云湖凝劍，偶爾到藏書閣翻書，偶爾到池塘邊弈棋，生活簡單而枯燥。父親說不清無我劍的緣由，那就自己翻書尋找，不信歸納不出條理來。

　樹下，各類修煉典籍被攤開，但記載的不是高深法，而是靈氣誕生的歷史。

　小釋：[其實我們要變強，隨便學點法就行，不然我們不學無我劍，就跟其他弟子一樣，只學五行法呢？]

　肅停云好歹是高修，他基礎法都會，足夠楚在霜用了。

　楚在霜一邊翻閱，一邊回答道：“我想保命才學一點，但最近又不下山，倒是不著急，就先學著吧。”

　如果一直待在蓮峰山，說實話一輩子沒有危險，只是風嘯巨的事對極大，這才推著試一試，好像潛意識在彌補什麼。

　暫時想不到辦法，對他的舍命相救報恩，只能用這種途經來緩解，淡化那一刻沖擊的愧疚。

　他違背他的邏輯，做出不可理喻的舉。

　也就違背的邏輯，嘗試從未有過的想法。

　不過現在看到無我劍，還真生出一點興趣，想要探究其來龍去脈。

　“仙氣有靈，一上一下，融。”思考道，“施放法是用元神花控制靈氣，這是由向外的過程，以道心縱靈氣，再將其猛地放出去，而無我劍使用外來之氣，那想象自己跟天地融為一，或許就是將整個人視為道心，再把外部所有靈氣視為自之氣，全都為之所用，自然綿延不絕。”

　“這樣一想，無我劍原理沒問題，或許是我們自的問題。”

　[什麼問題？]

　“外界靈氣太多，我們自過弱，沒辦法調起來，就跟我先前一樣，道心不穩固，很難再施。”楚在霜分析，“需要打好聚氣的基礎，才有可能凝出無我劍。”

　[但你哥基礎夠扎實了吧，他不也才凝出一點？]小釋質疑，[真要凝劍得打多久基礎，尋常修士哪來那麼多時間？]

　有這樣的心力，完全夠學別的，沒準進度比無我劍還快。

　“不然怎麼說我爹不適合授課，他自靈氣多得像怪，當然認為心境一到就行，其實不適合大多數人。”

　清風拂過，林葉窸窣，驚擾讀書人。

　楚在霜瞄一眼天，隨手將書冊丟進筐中，起一拍凌袍，忙道：“壞了，約好要去逛逛，顧著看書，差點忘記了。”

　今天是頭的日子，楚在霜不敢耽擱，匆匆地往那邊趕。

　門弟子拜師結束，就是正式弟子，變得自由起來。他們待在學堂時，總有授課師兄盯著，不能隨意在門里游，現在卻可以前往門派的其他地方，不會再被規定活區域。

　李荊芥提議，一行人到蓮華宗浮游街逛一逛，那是門弟子易的場所。因為使用法修為限制，低階修士沒法用高階法寶，高階修士也會更新自用，所以不師兄師姐在此變賣老東西，沒準能淘到有益新弟子修行的法寶。

　*

　浮游街，街道里人聲喧鬧，駐扎著不小店面，還有修士閑坐在飛劍之上，就在地面攤開一張麻布，兜售任務獵得的靈材料。

　千金方藥修會在路邊攤鋪上販賣丹藥，比直接從門里兌換價格便宜，由于是弟子果，水平也高低不一，沒準會吃壞肚子。他們一看到有人踏浮游街，便大聲地吆喝起來，想要吸引路人注意。

　“瞧一瞧，看一看，千金方高修的絕品丹藥，跟門特供完全一樣，就流出這麼一點貨，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唉，師弟師妹們，適合新修士的法了解一下？我看你們剛拜師沒多久吧！”

　“代打材料，代收丹藥，代煉法，包君滿意。”

　眾人在浮游街口頭，楚在霜原以為自己是最后一人，不料抵達后就看到斐淮和蘇紅栗，遲到的居然是李荊芥。斐淮依舊手持銀扇，他如今拆掉包扎白綢，看著跟以前別無兩樣。

　蘇紅栗略有變化，腰間掛一枚黃葫蘆，飽滿葫蘆皮出一霞，算是標準的藥修打扮。小聲道：“約我們過來，自己卻遲到。”

　斐淮笑道：“龍虎峰離得遠，也是沒辦法的事。”

　楚在霜歪頭，一指不遠：“那是來了嗎？”

　只見一道棕黃閃電，不知有何在街上躥過，隨其后就是滿頭大汗的李荊芥。他正在追趕著什麼，一路上大呼小，差點要撞翻其他人。

　“哎呀，等等，你給我回來——”

　離近一看，那棕影竟像黃鼬，它有流暢狹長的子，靈活地游走在街道上，速度快得看不清，直奔眾人襲來。

　李荊芥看到同伴：“快幫我攔住它！”

　蘇紅栗疑：“這是什麼？”

　斐淮：“龍虎峰的靈，他們學的是之法，只是他看著還不練。”

　楚在霜：“應該選像貓的靈，他的名字自帶優勢，沒準會好得多。”畢竟荊芥又貓薄荷。

　李荊芥哀道：“朋友們，別聊了，幫幫我！”

　一顆桂花糖拋向空中，黃鼬小小的圓眼睛一眨，它敏捷地向上一躥，皮在下油水，直接興地躍空，兩爪抱住糖塊，停止穿行的步伐。

　斐淮看著投糖的楚在霜，他眉頭一跳，遲疑道：“你怎麼帶著那麼多凡人吃食？”

　拜師后，其他人都有新的修行用，唯上的小零食變多了。

　桂花糖很有效，李荊芥趁其不備，一把撈起逃跑的靈，終于趕赴同窗的面前。他尷尬而不失禮貌道：“讓各位見笑了，其實我就想展示一下新靈，絕不是沒學好。”

　李荊芥拜師龍虎峰，主要驅使各類靈，當然初學者選的靈都不算強。

　眾人數日未見，都有些許變化，流起近況。

　李荊芥有新靈，蘇紅栗煉制一些丹藥，還將其分給其他人，斐淮也說學會一些新法，總之在師門都有不同收獲。

　“你近日在做什麼，應該也去聽課了？”斐淮兜兜轉轉半天，他將話題引給楚在霜，輕笑著詢問，“按理說，肅掌門修為高深，你的收獲不會小。”

　李荊芥：“對啊，我一直不知道肅掌門教什麼，月澤那邊研習法，但很有人聊停云湖，據說肅掌門招收的弟子很！”

　那是招收的弟子嗎？那是學的弟子太吧。

　楚在霜著眼的三人，慢條斯理出左手，給他們展示起掌心：“我學了這個。”

　斐淮見手心朝上，思及沒有元神花，問道：“這架勢是聚氣凝元？”

　蘇紅栗推測：“五手指，五行法？”

　李荊芥：“難道是隔空？”

　楚在霜搖頭，晃左手，指導道：“仔細看，耐心看，發揮你們的想象力，只要在境界里多加悟，就能看到我學什麼了。”

　三人一臉茫然，一時稀里糊涂，終于忍不住詢問。

　“到底是看什麼？”

　“看，空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