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淮來得突然,小釋忙著跟楚在霜糾纏，居然也忘記出言提醒。

　“沒有……”楚在霜手掌下還著藏書，遮掩地側一擋,磕絆道,“沒有修煉,都是閑書，學習學習！”

　斐淮聯系完白骨老，就出來巡視楚在霜,卻遙遙瞥見翻閱古籍。書籍樣式似乎出自藏書閣，他自然心里一驚，懷疑私下修行，連忙快步走過來,打算將抓現行。

　“是嗎？”他瞧出心虛，趁一時不備，從側邊猛一本，悠然道,“那你教教我,我也學習學習。”

　楚在霜一瞄那本書,發現恰好跟魅相關，嚇得瞬間住書冊，妄圖將其扯回來,耳紅得滴：“都是沒用的東西，你不會想要學的。”

　兩人握著同一書冊，突然在半空中拔河,朝著各自的方向拉扯。

　斐淮難得見如此強勢,他臉上笑意淡去，不悅道：“我曾經傳授你法,你卻連本書都不讓，不愿意教，也不給我看，這不公平吧？”

　楚在霜面紅耳赤，崩潰道：“我怎麼教！？”

　力一拽，書冊就快要回到手中，卻又被面不愉的他拉住。一時間，兩人都神繃，暗中用力地較量，僵持著都不松手。

　“你放手。”

　“你先放。”

　楚在霜平時不跟他計較，今日當真是被急了，向書冊上白玉般的手指，破罐破摔地威脅：“放手，不然我咬你了！”

　斐淮卻還拿當面團，誤以為能隨意，譏諷道：“你咬一個試……”

　下一秒，溫熱氣息覆蓋手背，真有堅襲來，迫使他驟然收回手。書頁從他的指腹過，有點微微的，再垂下眼一看，書冊早不翼而飛。

　他沒見過這種路數，既好氣又好笑道：“你居然真咬？”

　哪個修士這樣困，又不是逃跑的靈！

　“不然呢？”楚在霜搶回書冊，抱著那摞書溜走，高聲道，“真以為我跟你開玩笑呢，這可是生死局！”

　和他可不是爭輸贏，那是貨真價實拼生死，暴書里魅的容就涼了。

　“生死局？”斐淮眸微深，他取下腰間的銀扇，扇尖朝背影一點，“那就別怪我以大欺小。”

　清水凝聚，在手腕一扣，拉著握書的手抬高。練運用的漣水收放自如，水柱直接將那冊書奪下，載著書冊往斐淮的方向飛。

　他站在原地未，用法輕松搶書，隨手就撥開一頁，似笑非笑道：“不修煉的家伙，還跟我拼生死？”

　“別——”

　楚在霜調頭奔回，卻還是晚了一步。

　斐淮捧著勝利果，隨意一瞥書中容，等看清其中的兩三行，立馬快速合上書頁。他角笑意僵住，接著抿一條線，黑潤的眼眸波閃，從脖頸到耳猶如火燒，言又止地了一眼。

　他原以為還是個孩子，沒想到仙門小孩夠早。這不是想象中的修煉書，但他握著反而更棘手，同樣從頭到腳生出赧意。

　兩人共同陷沉默，站在原地一不。

　片刻后，斐淮見臉蛋緋紅，莫名也別扭起來，婉言道：“你看這書……有點早……”

　他沒看到有關魅的段落，略一掃香艷字句，就趕忙將書合起來。

　楚在霜撞上他微妙眼神，積的緒終于發，惱怒道：“你是不是有病？你是不是有病！”

　“都說不讓你看，都說沒在修煉，你還非要過來搶，一天到晚疑心病！”從未有如此丟臉時刻，現在既委屈又恥，竟然發表肺腑之言，“一天到晚裝好人，還說我沒有良心，看看你的言行，你有沒有尊重，你有沒有平等，總是在假扮笑臉，站在高位迫人！”

　雖然他舍命救過，但不代表對他認知變化，一碼歸一碼，欠他人，卻也明晰他骨子里的東西深固。

　他總是在懷疑，反怪不信任他，堪稱倒打一耙的范例！

　斐淮被罵得狗淋頭，他居然難得沒有翻臉，好脾氣道：“是，是，你說得對。”

　這一波純粹聰明反被聰明誤，要不是疑心私底下修煉，不會有此等尷尬而煎熬的境。

　雙方氛圍由于鬧劇焦灼，楚在霜嗚咽一聲，直接跪倒在地上，宛若逃避現狀的鴕鳥，悲道：“你殺了我吧，我說不清了，再也不想見到你……”

　現在解釋沒用，就只會越描越黑，這書從手中流出，什麼借口都顯得無力。

　斐淮聽自暴自棄地哀鳴，他試圖挽回局面，強作鎮定道：“都是些無關要的小事，你也不必這樣大驚小怪。”

　要真躲著自己還得了，萬萬不能為此就鬧崩。

　“無關要的小事？”

　“對，這都是……”斐淮斟酌措辭，他也略扭，卻著頭皮道，“人之常，用平常心看待即可，只是世人總被禮數拘著，才會于提及。”

　他絞盡腦替挽尊，盼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趕將這一頁翻篇。

　楚在霜聽他語氣平穩，又思及書上魅的事跡，緒逐漸平靜，總算抬起頭看他，若有所思道：“也是，我們還是沒你臉皮厚。”

　魅會月之中吸人魂，他有一半魅的統，估計在他眼里，此事不值一提，簡直是過家家。

　斐淮：“？”

　他只當還在惱，輕咳兩聲岔開話題，溫聲道：“好了，聊些正經事，我過來是想問你，打算到哪一峰修行？”

　“楚師兄方才找我，說聯系一位名師，跟我法較為相合。我了解完準備去那邊，就想問一問你的規劃。”

　這是肅停云的安排，楚在霜早有耳聞。因為斐淮有魅族統，所以不好待在弟子多的長老門下，容易暴份引來禍端，倒不如前往僻靜山峰修煉。

　斐淮昏迷期間，肅停云就將此事派給楚并曉，讓他出面來牽線搭橋。

　楚在霜撞上他漆黑的眸：“我……”

　他瞧出躊躇，頓時心下稍安，出言試探道：“還是不想修行？”

　如果換做是旁人問這話，楚在霜就要習慣應下，恨不得大聲宣告自己是廢。但如今瞧見他外袍里包扎的白綢，一時間卻沒臉面說出此話。

　他突然地回頭，致使變被。犧牲自己的命不足為懼，但犧牲他人的命萬劫不復。

　所以當時沒讓他跟回去，誰料他會主返救人。

　楚在霜垂眸，沒正面回答，小聲道：“我應該會跟著我爹，他一向管得不太嚴。”

　斐淮了然地點頭，這說法也合理，就算想逃修煉，掌門夫婦總歸會管。他倒希保持現狀，但看這況不太現實，好在計劃還在掌控。

　他笑道：“好，孤星山和停云湖離得不遠，我們偶爾還能一起弈棋。”

　順帶盯修為變化。

　楚在霜點頭。

　*

　學堂任務的意外讓這批門弟子來不及正式道別，便匆匆地各奔東西。畢竟有人在小鎮重傷，有人卻平安無事，待在鎮里幫忙善后。大家由于不同的事散開，回來后就要前往不同師長門下，沒有機會再聚。

　斐淮是孤星山，蘇紅栗是千金方，李荊芥是龍虎峰。眾人約定好，拜師結束后，找時間一下頭。

　停云湖，云煙繚繞，水波漾。

　青翠松林之中，有一汪明澈湖水，在下耀耀生輝。轉瞬間，濃稠白霧就覆蓋湖面，波瀾壯闊的云氣四散，吞天噬地般覆蓋綠林及靜湖。

　云霧之中，有一男修影若若現，他腰間別著無鞘之劍，站湖邊像在等什麼人。

　片刻后，細草發出窸窣之聲，有人穿過松林面。

　“霜兒，你終于來了，我還以為你會一直不愿修煉。”肅停云轉過來，他著姍姍來遲的兒，笑道，“畢竟其他弟子都離開，就你遲遲沒有出現。”

　“不是不愿意，只是不明白，為什麼要修煉。”楚在霜低頭，“但或許很多事不需要理由，不應該追問為什麼。”

　就像他說的，沒有為什麼。

　所以還是來了。

　肅停云略一思索，和煦道：“既然你來到停云湖，我就默認你是前來拜師的弟子，拋開父的份，你我還將是師徒，師父為徒弟答疑解，應該算理所當然，你可以說出困。”

　“我只是不明白，在修的是什麼。普通人和普通人爭斗，等到門為修士，又跟門修士爭斗，即便為瓊蓮十二島最厲害的高修，依舊要跟島外的其他高修爭斗，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到頭？”

　眨了眨眼睛，迷惘道：“還是說，本來就不該有盡頭。”

　一如弈棋之道，弱棋該被吃掉，都是被天道縱的棋子罷了。

　肅停云沉默片刻，他朝招招手，邀走近自己，慈祥道：“霜兒，你知道為什麼我修為高深，但門下弟子卻極，還有不人轉投別麼？”

　外人皆知肅停云是仙門前三的高手，足有九葉中期修為，常有弟子慕名拜師。然而，有人能在他門下堅持太久，主要他不太傳授法，劍又講究天賦，不適合多數修士。

　楚在霜坦白：“娘親說你只會打架，并不擅長傳道授業。”

　畢竟當人師長和自己修煉是兩回事，又不是修為越高就教得越好。

　肅停云：“？”

　他驚道：“你娘什麼時候說過這話，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我哥當初要拜師的時候，然后他就決定去月澤，但我倒是無所謂。”楚在霜道，“死馬當活馬醫嘛，我也沒打算要變多厲害，夠用就行。”

　“？？？”

　“這是他們偏頗的誤解，實際上，我最拿手的是雙劍之，就是要以劍破萬，研習過多法，反而干擾悟。”肅停云連忙辯駁，又出言鼓勵道，“霜兒，我一直都清楚，你比曉兒天賦要高，或許更適合我的門路。”

　“爹爹，倒不用為爭面子，就開始胡言語。”楚在霜好言安，“我修煉有多慢，我心里很清楚，你也該認清自己的授課水平。”

　他們是廢父，不必強撐著否認，著實不用互相吹噓。

　“不，我是認真的，曉兒確實出眾，但不適合練我的劍。”肅停云咬牙道，“既然是雙劍之，你知道為什麼我只有一把劍，卻從沒取出過另一把劍嗎？”

　楚在霜一怔，低下頭去，瞄向那把利劍，老實道：“不知道。”

　據說，肅停云的雙劍出神化，但確實只見過“有我”，從沒看到另一把長劍。

　只見他隨手出寒刃，那柄沒有刀鞘的劍無風自鳴，在他手中發出一聲嗡響，凝冰般劍刃就吹可斷，溢出清冷的殺意。

　“有我”平時是一把鈍劍，唯能在肅停云手中開刃，化為玉石可切的兇。

　“因為世人只能看見它，卻看不到另一把長劍。”肅停云右手持劍，他又攤開左手掌，示意看過來，“霜兒，瞧好了，這里還有一把劍。”

　楚在霜著父親空空如也的手掌，懵道：“這該不會就是傳說中，聰明人才能夠看到的劍？”

　他的左手明明什麼都沒有，甚至連掌心都向上攤開，本不似有劍的樣子。

　“沒錯，確實只有聰明人才能看到，它的名字‘無我’。”

　話落，肅停云輕抬左臂，他的作舒緩，輕一點湖面，卻見停云湖水四濺，萬丈碧波被莫名攪起，像遭一柄冷劍凌空破開，在云霧中化為一場驟雨！

　淅淅瀝瀝，雨點飄落，水浪重落停云湖，掀起迎面而來的潤空氣，在面頰上留下縷縷的涼意。

　楚在霜被此景鎮住，如今水汽環繞，大詫異地回頭。

　這不是法，也并非法陣，當真有銳劈開湖面，可他左手明明是空的。

　肅停云面對驚訝之，他游刃有余地放下左臂，平靜地講解：“右手有我劍，左手無我劍，可惜世人只知‘有我’，卻看不‘無我’，勢必雜念叢生，最后自尋煩惱。有我劍是世，無我劍是出世，只有雙劍合璧，才能力破萬。”

　楚在霜盯他收起的左手，那里依舊什麼都沒有，一時間似懂非懂。冥冥之中，有什麼玄妙之在腔中激，又似綠萌芽破土而生，竟讓也緩緩握左手，下意識想把控形劍。

　“霜兒，常人都是先‘有我’后‘無我’，你卻反其道而行之，率先修煉出無我劍。”他眼里盛滿笑意，和悅道，“所以你不是修煉慢，而是先攻破了難關，是個有天賦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