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汝霖一路殺過來,擊敗的人沒有一百也有七八十,此刻,他渾浴,仗劍而立,毫不畏懼地看著將他圍住的魔教弟子,脣邊猶帶著冷笑。
賀靈則施施然從林中走出,揮退了教衆。
率衆的左護法姚靖肩上尚帶著傷,正是被殷汝霖擊傷,他看了跟在賀靈則旁邊的譚藻一眼,一笑,對譚藻拋了個眼,手還在脖子劃拉了一下。
賀靈則敏的回頭,姚靖又立刻把手挪到肩上,一副奄奄一息的樣子。
譚藻:“……”
姚靖正道:“那屬下便先回去等候捷報了,右護法萬萬小心,這人武功頗高。”
賀靈則聽他“關心”譚藻,立時就不開心地道:“回去回去,不要你管。”
“是。”姚靖老老實實拱手,又趁著手擋住臉,衝譚藻眉弄眼一番,才走了。
譚藻無語,對自己如此招人討厭,也是十分無奈的。
殷汝霖在一旁,倒是將這一切收眼底,看著譚藻,目中帶著幾分鄙夷。
弒師叛逃,換得位居高位,也不過是這麼個境地。
譚藻到了他的目,眼神飄忽,不敢與其對視。在此前,他這個武功平平的人,是不會被殷汝霖看眼裡的,這是殷汝霖第一次看他,卻帶著說不盡的鄙視。
賀靈則將之看在眼中,冷笑連連,“你用劍?”
殷汝霖自傲地道:“你若敗在我的劍下,倒也不枉。”
賀靈則什麼武也沒帶,他聞聽此言,反手從譚藻腰間出他的佩劍,輕劍,聲寒如冰,“原本,顧念舊,想把你放走的。偏你要找死,本教主就全你罷了。”
殷汝霖橫劍於,“廢話說!”
譚藻莫名其妙,這倆人不是第一次見面麼,怎麼跟老人一樣?
賀靈則緩緩擡手,眉目之間一片清冷,竟是擺了個與殷汝霖一模一樣的起式。
殷汝霖眼瞳猛然收,“你!”
賀靈則不言,擡了擡下。
不知爲何,譚藻看賀靈則只是學了殷汝霖一個起式,就把殷汝霖氣得臉都紅了。他心跳得極快,殷汝霖會輸什麼樣呢?
譚藻沒有懷疑過,殷汝霖必然會敗,只是他沒想到,年名,先前又威風凜凜殺進來的殷汝霖,會敗得如此之快——即便是力不支,也不會敗得這樣狼狽。
但是譚藻更驚訝的是賀靈則對敵的劍招。
殷汝霖使得是正氣閣絕學,遊仙劍法。
賀靈則對敵的,也是這一套劍法!而且使得比殷汝霖更爲純,更爲出。
看樣子殷汝霖早知道賀靈則可能會這套劍法,先時纔會出屈辱的神,只是他可能也沒想到,自己會敗得一塌塗地,他最自傲的,被賀靈則碾了渣。
他滿是,躺在地上,雙目閉,幾無氣息。
譚藻看得啞然無言。
賀靈則隨手甩去劍上漬,回頭對譚藻道:“你去把他殺了。”
那一瞬,賀靈則的眼神很可怕,不是嗜殺,而是不把旁人的命放在眼裡,漠然到了極點。
譚藻走了過去,他看著地上的殷汝霖。
殷汝霖眼睜開一條線,看著譚藻,“我真不願,死在你手裡……”
死在譚藻手裡,是一種恥辱。
譚藻說:“殷俠,你將就一下。”
殷汝霖:“……”
他閉上了眼。
賀靈則把譚藻的劍塞回給他。
譚藻卻不急著殺人,而是道:“所以,此人與教主有舊?”
賀靈則道:“他門派一位祖師,與我教有舊,否則,你當他如何避過山中那麼多機關的。若不是如此,何須人來攔,他早已困死在機關之中。”
譚藻驚奇地道:“正道之中,有人知曉山中機關!教主……”
“不必擔心。”賀靈則全然不放在心上,“按理說,只有正氣閣閣主知道,而且不得外傳。看來,這小子原本是日後的閣主了……”
賀靈則淡淡道:“因舊年之誼,我們纔將進山之法告知,昔年的正氣閣閣主曾有言,絕不以此危害奉聖教,代代如此。背信棄義,正氣閣,也不過如此。”
殷汝霖張了張,什麼話也沒說出來,頹然偏頭。
譚藻心道,這正道大派與魔教,竟然曾經這麼要好,可是正邪終究不兩立……
“那就不能殺死他了……”譚藻忽然道,“把這個背信棄義的人送回去,看看他的師父,會怎樣置他呢,保他名聲?”
他說這話時,也有些膽戰心驚,這實際上是一種試探賀靈則底線的方法,他不知道賀靈則對他容忍的上限在哪裡,但他很想知道。大概作爲一個叛徒,就是這麼沒有安全吧。
賀靈則卻全不放在心上,他滿不在乎地道:“你開心就好。”
他口中這麼說著,眼睛還盯著譚藻。
他平時也常常這麼死盯著譚藻不放,但這一回格外讓譚藻不安。譚藻忽而笑道:“但也不能這麼便宜了殷俠,萬一師徒兩個都是小人呢。”
賀靈則:“嗯?”
譚藻微微一笑,一劍斬去殷汝霖的右手手掌!
“啊!!!”殷汝霖流如注,慘響徹山林。
譚藻進那道月亮門,便看到殷汝霖和阮章都站在石桌看著他。
踟躕片刻,譚藻緩緩走近,“殷閣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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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盯著殷汝霖的右手看,那裡的袖子空空……他反應過來自己這樣不當,忙挪開目,低聲道:“失禮了。”
“無礙。”殷汝霖淡淡一笑,只是五年不見,他比當年要老了很多,三十多的人,鬢邊已有了白髮,但是氣質沉穩多了。他細細端詳譚藻的面容,驚歎道:“果真是一模一樣,若不是賢弟早有提醒,我定然也要以爲是白日鬧鬼了。”
譚藻尷尬地笑了笑。
殷汝霖看著他,忽而笑道:“你好像有點怕我?”
譚藻:“沒、沒吧。”
殷汝霖:“你怕什麼,你既非譚藻,我的手又不是你砍的,我不會對你發火。”
阮章挑眉,看著他,目帶疑。
殷汝霖扯了扯角,當年他獨闖魔教一事,傳遍江湖。說的是他進去大殺一通後,全而退,蹊蹺的是,回去之後,當時的閣主,他的師父,卻在盛怒之下,一劍砍去了他的右臂。江湖中人多有不解,後來沒多久,老閣主鬱鬱而終,大家都暗自揣測,老閣主早就神志不清了。也有人說,老閣主是故意的,臨死前,最後磨礪年氣盛的殷汝霖——這不,殷閣主現在的左手劍更勝往昔。
即是說,沒有人知道他右掌本就被斬下過,而且是被譚藻斬的。也沒有人知道,老閣主砍去他右臂其實是因爲——“你這種人,還留著右臂有何用?!你不配使劍!”
但是在老閣主去世之前,終究還是原諒了殷汝霖,他仍是將閣主之位傳給了殷汝霖,並勉勵了他,這才導致殷汝霖破而後立。
時隔五年,殷汝霖方對好友吐真相。
阮章這才知曉其中,他默然不語,何嘗沒有人懷疑殷汝霖怎能全而退呢,但當時他們需要讓大家知道,魔教並非他們想象中那麼堅不可摧。那些關於殷汝霖如何大破魔教的傳言,有一定程度上,是有人在推波助瀾。
殷汝霖嘆了口氣,“我以爲,一切都結束了……”
譚藻著自己的臉,在心底說,我也以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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