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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回信》第9章 9.

 遲雪上大學的時候,臨近畢業,有段時間其實力奇大無比。

 畢竟讀醫的嘛。

 十個里有八個癡,一個躺平,還有一個在知乎發“勸人學醫,天打雷劈”。

 恰好他們那一屆又上規培政策改革落地,許多人的畢業計劃因此被打

 從舍友到同門無一幸免,愁的事從上課到考證到實習,頭發一把一把的掉。

 那段時間,宿舍樓樓道里幾乎每天都有人邊背書邊哭,或是一兩個小時的和男友、家人打電話訴苦。

 遲雪卻一向是個打落牙齒和吞的個,苦從不往外說。

 每次電話里和遲大宇說了沒兩句,忽然鼻酸時,亦總是強忍住。

 不是說爸生活費都收到了,不用那麼多,我花不完;就是說我有課,下次再跟你說吧,這邊都好的。掛斷電話之后,甚至眼也不眨,就又能背上包直奔實驗室。

 “拼命三娘”的名就是那麼得來的。

 也因此,直到畢業前夕,績始終一騎絕塵。

 好像連自己都催眠住了自己,這樣的生活是可以忍的,也很難知到痛苦。

 直到有一天,偶然的機會,睡下鋪的室友突然問:“為什麼總聽見你半夜在哭?”

 而愣住。

 下意識地反問:“我嗎?”

 室友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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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早有準備,又拿出了前一夜的錄音。

 音頻里,傳來斷斷續續的嗚咽聲,模糊的詞與句。

 遲雪的臉越來越難看。

 “話說,謝林是誰?”

 而另個室友也跟著在旁邊聽了半天。

 忽然,又滿臉八卦地湊上前問:“你前男友嗎?小雪你有前男友?什麼時候的事?”

 “……”

 “小雪?”

 “……”

 遲雪肩膀被推了一下,怔怔抬頭。

 的世界卻仿佛在此刻被按下靜音鍵。

 只能看到鼓噪的舌,室友們各神態的面孔,調侃或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一點多余的聲音都沒有。

 “……不是男朋友。”

 而唯一的聲音也只是來自于自己。

 很輕很慢地回答,說:“一個從前的,普通的同學而已……不是男朋友。”

 但也正是自那以后。

 開始有意識地記錄自己的夢。有時甚至起來的第一時間,就是打開手機備忘錄、寫下前一夜夢里的場景。

 【3月10日,夢見解凜。我們沒有吵架,醒來很開心。】

 【3月16日,夢見解凜。我們在學校里敘舊,聊得不很開心。他記恨我。說永遠不會原諒我做的事。哭醒。】

 【3月25日,夢見解凜。他真的做了警察,但了重傷,我給他做手,他拒絕。最后手失敗……哭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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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月17日,夢見解凜……哭醒。】

 【5月5日。】

 【夢見解凜。】

 只有這個夢是最清晰的。

 甚至不需要記錄。清早起來,發現枕巾。躲在床簾里、依舊止不住地小聲痛哭。

 而原因僅僅是因為夢見解凜。

 只不過,不是曾經想象中蓋世英雄一樣的解凜,夢里的他,是一個很普通的人。普通的上班族。朝九晚五努力工作,公車通勤,甚至為了省錢不得不戒煙。看見,他會要反應很久,才認出的臉。然后拘謹地跟握手,短暫的敘舊,最后告別。

 他過上了曾經最希他能過上的生活。

 很普通,很平凡,但是平安。

 唯一也最大的缺點,僅僅是他不快樂。

 于是,這張不快樂的臉,就在這個夢幻般平凡、從不敢想象的夢里,令突然無法自制地嚎啕大哭起來。

 可是等追上去、在人海里握住每一個人的手,每一個人回過頭,卻都是陌生的臉。

 說了無數句的對不起,卻沒有一個人用解凜的臉對說沒關系。或許是因為連也打從心底里的覺得,他是不會原諒的。

 一如他最后畢業時不留面撕毀的同學錄。

 寫:“解凜,祝你學業高升,前途似錦。”

 而他只看一眼,便在旁人起哄的笑聲里將那頁一把撕去。甚至還不夠。要皺了,再當著所有人的面扔進垃圾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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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挽留也沒有回頭。

 ——他就是這樣的人。

 所以,哪怕同在北城念大學,四年來,幾乎在課余時間走遍了所有的大學城,也從來沒有遇到過他。

 哪怕幻想過無數次重逢的場景,在楓葉紅盡或大雪落滿一地的夜,但是一次也沒能夠見到他。一次也沒有。

 從來只能夠從別人的里打聽到他的消息。

 祈禱所有人都不知道這份

 直到這一天。

 他們不再是臺上或人群中遙遙一眼的偶遇,而稽地,因一煙的時間搭上話。他忽然問:“我們是之前見過,還是,你認識我?”

 那一句話響徹在無人的深夜。

 的兩眼突然發

 竟盛不住兩汪淚水。

 “也許吧。”

 于是也笑著說:“小城市嘛,就這麼大一點地方。說不定以前真見過呢?只是我大眾臉,說不定你看過都不記得了。”

 說得如此舉重若輕。

 匆忙起、慌不擇路離開的背影卻依舊狼狽。

 甚至更好笑的是。

 等后來回過味來,翻開手機、想要制止自己曾經“愚蠢行為”的時候才發現,原來某件上,好友申請的有效時限只有三天。

 因此都不需要“制止”。

 三天前發送的那句“我是遲雪”,過了十二點,旁邊多了三個灰的提示字,顯示“已過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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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于是乎,亦不得不承認。

 過期,失約,不見。

 這三個詞,就如此魂不散地,追隨完這場橫十年的盛大失

 *

 生活卻還是不得不繼續。

 這一天,遲雪的夜班,照例是熬到次日上午八點。

 和換班的同事打了招呼,這才換服、拖著滿疲憊走出醫院。

 正猶豫要排隊去買包子還是湯面。

 放在包里的手機突的震不止,打開一看,是個陌生來電。

 只不過出于醫生的職業習慣,還是接起。

 結果就在接起的同時。

 眼角余一瞥,眉頭皺——卻又看見個十足“危險”卻悉的影,手里提著綠豆粥站在醫院門口。

 同樣的手機抵住右耳。

 對方向招招手。

 “晚飯不能吃。”

 下一秒,手機音筒里便傳來悉的聲音,又問:“大忙人,吃早飯總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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