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裴月徊,這是父親當初給他們兄妹取的名字。月徊比他小八歲,那天他才從宗學回來,母親含笑告訴他,不日家里會來一個人,也許是個小小子兒,也許是個小姑娘,問他喜歡哪樣的。
母親總拿他當孩子,他還能不知道梁家要添丁了嗎。他說小子姑娘都好,來了哪個他就疼哪個,心里還是著,來個妹妹更好。學堂里有不年紀相仿的兄弟,天天慪氣打架,倒是方家的那對兄妹,哥哥在學里念書,妹妹常貓在窗下給他送水果糕餅,看來看去還是妹妹更心。后來母親終于臨盆,他也盼來了妹妹,可是不曾想家里遇上那樣的橫禍,他帶著月徊逃出來,又把弄丟了,從此日裴月徊,天各一方。
這個丫頭,一時不能消化他的話,那種迷茫的樣子,依稀還如小時候般憨傻。
他對待所有事都有足夠的耐心,抬起兩手輕輕落在肩頭,躬著子住的眼睛,心平氣和告訴:“朝廷命無端枉死,那些人必要羅織罪名,才能向天下人代。我不能再用原來的名字了,可我盼著兄妹重逢,所以取了個‘遇’字。你的記憶,你肩上的胎記,還有你慣用左手,這些都能證明你的份。月徊,我找了你很多年,原來你一直在京畿。”
月懵了半天,雖然還不敢置信,但看他一臉真摯,再想想自己孑然一,要什麼沒什麼,應該也沒人會來坑騙吧。
眨眨眼,“大人是我哥哥?”
梁遇點了點頭。
因為斗大的字也沒識得兩個,小心翼翼問:“我的名字是哪個懷?懷的懷?還是槐樹的槐?”
他說:“是徘徊的徊。你這些年四流浪,各地方言又不通,一個人錯,就錯上一大片。時候久了以訛傳訛,大約就變月了。”
長長哦了聲,心里琢磨起來,徘徊的徊啊,聽上去比月纏綿多了,只是不知道淡淡風那句詩,再拿來套用合不合適……
“碧玉盤中珠宛轉,瑠璃殿上月徘徊。”梁遇知道愁什麼,預先給想好了,“以后有人問你的名字,你就這麼告訴他。”
這下子再沒有什麼可猶豫的了,最懂得審時度勢,憑空冒出這麼個哥哥來,分明是菩薩開眼了啊!見天苦為一口嚼谷掙扎的日子,從此一去不復返了,雖說梁家當年的慘況沒有親眼目睹,但想想爹娘,再想想這些年一頓飽一頓的坎坷……一把抱住了眼前人,放聲大哭起來。
別看個頭小,力道卻不小,梁遇被撞得退了半步,頓時有些錯愕。然而錯愕過后,心里涌起漫漫來,這些年他邊從沒有親近的人,傾的懷抱是什麼滋味兒,他早就忘了。如今找到了親人,姑娘又是個沛的人,他慶幸磨難沒有打垮,讓還有這樣的勇氣,能夠對人掏心掏肺。
那腦瓜子上的黑發絨絨的,著臉頰有點,他抬起手了的脊背,衫下的子還是略顯瘦弱,碼頭上討生活不易,恐怕那點子進項不夠買吃的。他嘆了口氣,好在找到了,往后在他邊,一日日養回來,也就好了。
月徊干嚎著,狠狠在他懷里蹭了一回,一面為找到失散的親人高興,一面又憾這麼好看的人,以后只能當兄妹了。不過況不算太糟,一樣是抱上了大,當妹妹比當小妾強。月徊搭搭說:“哥哥,我總算找著您了,看您過得這麼滋潤……如今在哪兒高就啊?”
梁遇的手臂僵了僵,話不大好說出口,然而瞞是瞞不住的。
他松開,緩緩踱回燈下坐著,“我……任司禮監掌印,提督東緝事廠。”料一定失了,便自嘲道,“我一心找太監尋仇,最后卻把自己變了太監,世事弄人,妹妹覺得很可笑吧?”
月徊窒了窒,抬眼看他,那張臉在燈下白凈如緞帛,眼波婉轉間自有一段驚世風流,誰會想到這樣齊全人兒會是個殘疾?
先前也揣測過他的職,見他公服華貴,一徑往錦衛那頭琢磨了。現在他自己說破,才想起來,皇帝跟前最得勢的是司禮監,據說蟒袍是按皇帝袞服制式裁織的。可惜再大的面,也彌補不了那種殘缺,月徊揪心不已,只是不能說,說了更他難堪,于是搜腸刮肚找說辭安他,“這世上有什麼比沒權沒勢更可怕?太監怎麼了?我哥哥就算做了太監,也是太監堆里的頭兒!”
梁遇聽了頷首,“可不是麼,我抬抬腳,比那些二品大員頭還高,天底下沒有什麼是恒定的,得到一樣,總要失去更多……所幸,活著不是總在失去,我找見了你,無論如何,你還能在我邊呆上一兩年。”
月徊心頭一熱,十一年前的好些事兒都忘記了,但和哥哥離鄉背井,兩個人吃一碗面的景,還記得清清楚楚。眼前這人,多年未見已經陌生了,但骨子里那份牽絆是割不斷的。沖口說:“我不嫁人了,往后就陪著哥哥,陪上一輩子。”
太監今生今世家無,就算和宮結個對食兒,也不過是搭伙作伴,生不出孩子,分終歸有限。月徊為人呢,很講江湖義氣,連那個來路不明的小四都能撿回家當親弟弟疼,面對這個親哥哥,很有放棄小我的決心,反正跟著他,不愁生計。
小孩兒家的話不經思索,梁遇知道當不得真,但于心深,也到一安。
“難得你有這份心,我也領你的,不過姑娘大了總要嫁人的,我不能耽誤你。”他悵然說著,指尖在赤紅的金剛菩提間慢慢捻弄,復上下打量了一遍,“爹娘不在了,我不得代他們替你打算。你放心,日后哥哥一定給你挑個好人家,這滿朝文武多的是想結攀親的,就算你要進宮做娘娘,也不是不能夠。”
月徊頓時有種老鼠落進米甕里的覺,就在昨兒,還在為天冷封碼頭后的嚼谷心,沒想到今天居然時來運轉了。嫁個做的婿,或是干脆進宮做娘娘,換了以前可連做夢都不敢想,如今有了這樣的哥哥,似乎什麼都是手可及的。越容易得到,就越不珍貴,忽然又覺得那些都不重要了,自己沒什麼野心,只要能吃飽穿暖,其他都隨緣。
低頭瞧瞧手里的銀票,一張一百兩的面額,都夠置辦兩艘小貨船了。長出了一口氣,“我剛認親,不著急嫁人,就是有件事,想求哥哥答應。”
梁遇道好,“你說。”
“我認了個干弟弟,這您知道吧?就是小四的孩子,您先前還拿他的腦袋威脅我來著。”月徊笑著說,“我和他自小一塊兒長大的,那時候窮,他了個饅頭,愿自己著也要留給我,我不能撇下他。哥哥讓我帶上他吧,像書上說的,狗升發了還不忘貧賤之呢,我不能連狗都不如。”
梁遇看著,慢慢皺起了眉頭,“是茍富貴,勿相忘。此茍非彼狗。”
月徊道:“管他什麼狗,反正我到哪里,小四就到哪里。”
梁遇有些無奈,念在要求不算過分,便松口應下了,“這麼大的宅子,不多一副碗筷。不過我應準了你,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明兒起我打發人來教你規矩統,你要好好學。”
月徊倒也爽快,“都聽您的。您也說了,爹是進士出,養出我這麼個胡天胡地的姑娘來,實在對不起爹娘,我不能丟爹娘和您的臉。”
愿意聽話,這點很讓他高興,“再有一樁,紅可以不學,讀書寫字一定要會。萬一將來走了遠道兒,互相見不著了,能通一通書信很要。”
或許是夠了音訊渺茫的苦,他的話里總有一種前程未知的憂傷。關于哥哥小時候的種種,月徊還有一些記憶,曾經也是秋月春風等閑度的年啊,眼下弄得這樣,錢有了,權也有了,可一輩子卻葬送了。
暗暗嘆息,臉上卻笑得坦,“哥哥在宮里,是不是專管調理人的?世上還有比您更好的老師嗎,要是您親自教我,那我就好好學。您也知道,我在外頭混慣了,怕尋常的師父管不住我,回頭我再把人打了,還得哥哥替我善后,那多不好。”
這樣,想是指著兄妹能多多相吧!梁遇看著,燈火里的姑娘年輕鮮煥,十七歲,正是琉璃般通的年紀,眉眼彎彎瞧著他,滿臉藏著希冀。他原是想著,宮里的太監都是野泥腳桿子出,何謂調理,無非打罵,他怕自己教不好。可再細想,失而復得的妹妹不因多年不見而刻意疏遠,在跟前,仿佛那十一年時間從來不曾失去,還是一樣依賴他。
他說好,“我不在府里的時候,你且跟底下人學著,等我回來,再親自教你。”
月徊笑著點頭,揚了揚銀票揣進懷里,“這個權當哥哥給我的見面禮,我就收下啦。”邊說邊朝門外張,“這府里沒有旁人做主吧?我把小四帶回來,要不要先給人家拜門頭兒?”
梁遇明白的意思,太監建了宅子,十個有九個要養人。這號人上雖殘缺了,心里還把自己當男人。沒有人不算家,所以即便弄回來做擺設,也要講究個齊全。
“府里沒有第二個做主的人,只有我,用不著和人拜門頭兒。你帶那小子回來可以,但有一條,世不能向他,也不許和他同吃同住。我會命人另給他安排去,如今你也大了,只要是男人,不拘年紀大小,都要避嫌,否則……”
“否則您就砍了人家的腦袋,”月徊吐了吐舌頭,“我知道。”
在武者舉手可裂山川,甩腿可斷長河的玄幻世界中,存在著這樣一家小餐館。小餐館不大,但卻是無數頂尖強者趨之若鶩之地。在那兒你可以品嚐到用鳳凰蛋和龍血米炒成的蛋炒飯。在那兒你可以喝到生命之泉配朱果釀製的烈酒。在那兒你可以吃到九階至尊獸肉配上黑胡椒的烤肉。什麼你想把廚師擄回家?不可能,因為餐館門口趴著一隻看門的十階神獸,地獄犬。哦,那個廚師還有一個可以單手捏死九品至尊的鐵疙瘩助手和一群被征服了胃的瘋狂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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