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榕不知道吳清之與他父親之間可是有什麼誤會,但濃于水,至親之人再怎麼也不該生出嫌隙來。
遲榕很掛心吳清之,第二天于是起得很早,上午吳清之一如既往的在書房里安安靜靜的辦公,看不出什麼異狀,可一過了午,現在蔣孟開車來接他們了,吳清之的臉也跟著沉了下去。
遲榕跟著吳清之上了車,一路無話,車子往城西開去,最后停在了一幢西洋獨棟大屋前。
他們到時,院子里已停著好幾輛車子,下車之人皆是黑素裳,神肅穆,好似是來參加葬禮的。
遲榕正看著,卻見一輛別克很是眼,定睛一看,下車之人竟是同窗好友葉君和其父葉叔叔。
那廂葉家父也看到了他們,吳清之上了前,面無表道:“舅舅。”
原來宋曉媛說葉君與吳清之是沾親帶故的,竟真是如此。但葉君顯然對這表哥很陌生,只是簡單問了聲好,便退去了一邊。
遲榕和換了個眼神,兩人便悄悄藏在車后面說起話來:“怎麼你和葉叔叔也來了?”
葉君小聲道:“我姑姑是吳家的先夫人,不過很早就病故了,說是那些年鬧出了些不愉快的事……但我爹說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好像……”
還沒說完,吳清之就走過來不由分說的拉著遲榕的手進了屋,他的手冰得嚇人,遲榕被嚇了一跳,以為他好不容易見好的病今日又折磨起來。
可吳清之不給遲榕問東問西的機會,徑直拉著去了樓上的大臥,臥房外,一間小廳里坐的盡是商行的人,見吳清之領著遲榕來了,皆是點了點頭,算作了問候。
這時,米斯特肖恩從屋里走了出來,他一眼就看到吳清之,兩人于是用洋文談起來。
遲榕聽得一知半解,只能撿著單詞聽,什麼seriously的,米斯特肖恩說了好幾次。
他們講得差不多了,吳清之便牽著遲榕進了屋。
這是一間并不很大的臥室,裝飾的也很樸素,床上正側臥著一位老人——這便是吳清之的父親吳正廉,他從前還是很健朗的,但這疾病消耗了他大半條命去,如今他咳都咳不了,須側臥來減輕腔的疼痛。
吳清之眼中閃過一不忍,但開口仍是冷冷的:“父親,我帶遲榕來看你。”
吳正廉發出像風箱一樣難聽的聲音,他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吳清之無于衷,遲榕于心不忍,便上前扶了一把。
握住吳正廉的手,這是一只風燭殘年的手,骨骼嶙峋,皮干枯,看來吳正廉當真時日無多了。
吳正廉坐起了,夸了遲榕一句好孩子,卻不再開口了。
遲榕很奇怪,這對父子到底是怎麼回事,明明父親已經命不久矣,卻如仇敵一般皆是緘口不言。
遲榕看了一眼吳清之,很期盼他說些什麼,可吳清之仍是不語。
沉默了許久,最后吳正廉問道:“商行近況如何?”
吳清之道:“盈利著。”
“你病好的怎樣了?”
“已好了。”
這番對話簡直就像是匯報工作。
吳正廉看了一眼遲榕,見這孩站在吳清之邊乖乖巧巧的樣子,很討人喜歡,便對吳清之道:“你既已了親,便要騰出些時間來,多陪陪妻子,萬萬不可一心全在工作上。”
他說這話時吳清之恨恨的看著他,吳正廉只當沒看見,揮揮手將吳清之請了出去:“我有幾句話要對遲家閨囑咐,你去門外侯著罷。”
吳清之道了一句是,又深深的了遲榕一眼,只得轉出去。
遲榕杵在屋里,正不知如何是好,卻聽吳正廉道:“你可是遲榕?我聽孟說起過你,他說清之對你很上心。”
遲榕不知如何應對,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吳正廉只當是張,便不問為何如此,繼續說道:“清之子冷清,但我看你是個熱鬧的,這很好。我把事講給你,你且對清之諒些。”
“早些時候,清之母親患了肺結核,他小時候子弱,我便不準他去探病,還立刻送他去了英國……清之恨了我,我不怪他,如今他人了,有家室了,我已放心了。”
“他是個吃了苦也不說的。”
吳正廉一口氣說了很多,遲榕靜靜的聽著,后面他聲音漸小了:“你去罷。”
吳正廉眼神空空的著窗外,遲榕見了,非常不忍,吳正廉便對很慈藹的笑了笑:“快去吧,清之該等急你了。”
遲榕于是怔怔的推門而去。
他們沒有久留,一眾人番探過吳正廉,便都驅車散了。吳清之要同來人一一講過話,遂走得最晚。
遲榕見吳清之始終蹙著眉,面蒼白,知道他心里難的,便輕輕的揪住了他的角:“你真的不再去看看嗎?”
吳清之道:“不必。”
他丟下這句話,逃也似的下了樓。
晚間回了家,吳清之便把自己鎖在一樓議事廳里。他誰也不見,蔣孟和蔣興都沒有辦法,只得求助遲榕:“遲榕你看,我們誰說都不好使,要不你去勸勸吳清吧,他最聽你的話。”
遲榕是個心的,見不得如此,便去敲議事廳的門,誰知吳清之毫不理會。遲榕心中早有準備,想到后庭的那扇玻璃落地窗,于是去廚房拿了些點心,從院子里繞了過去。
遲榕還未走近,就遠遠的看見議事廳里吳清之開著一盞碧綠燈罩的臺燈,瓷杯里的茶水熱氣都沒了。
遲榕去敲了敲玻璃窗,吳清之這才抬起頭來。
他總是拿沒辦法的。起將遲榕迎了進去。
吳清之讓遲榕坐在那日誤闖進來時坐的那把座椅里。他們靠得很近,遲榕將吳清之安靜的呼吸聲聽得清清楚楚。
“吃點東西,”遲榕的說,“你不吃我也吃不下,我習慣和你一起吃飯了。”
吳清之不答,卻忽問道:“遲榕,你喜歡這里嗎?”
遲榕不著頭腦:“什麼喜歡不喜歡的,你是說你家嗎?”
見吳清之點點頭,便說,“——還喜歡的。”
吳清之道:“那你留下來。”
遲榕很費解:“我現在就住在這里的呀——你現在說這些有的沒的,不就是不想吃東西嗎,你這樣不行的,你必須吃,我看著你吃。”
吳清之一把推開遲榕手中的碟子,那骨瓷碟子和點心在地上碎了一地,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遲榕以為吳清之生氣了,正想道歉,卻被吳清之執起了雙手,吳清之仍是用那雙如水般寂靜的眸子看著:“遲榕,留在我邊。”
他侵上前,遲榕只看到一片影擋在了眼前,就和吳清之的在了一起。
一時間,遲榕竟不知要將吳清之推開,只是呆坐在那,任由吳清之加深著這個吻。
吳清之的舌頭探進了的里,他的氣息的和遲榕纏繞在了一起。
遲榕覺自己正在向下墜落,可卻被吳清之抱得死死的。出手臂環住了吳清之的脖子,已經無力坐穩,只被親得不過氣來。
吳清之松開,深深的凝視著。
遲榕回著吳清之,鬼使神差的說:“我不會走的。”
吳清之聲道:“遲榕,你待我最好。”
吳清之原本平淡如水的眼睛里多了些芒,他一把將遲榕撈了起來,抱坐在他的手臂上,起便要走去開門。
遲榕恍惚之間還未從那個激烈洶涌的親吻中,只覺得渾綿綿的,神智十分不清。吳清之長足有六英尺,遲榕忽然被他抱的如此之高,瞬間嚇得清醒過來,一下子抱住了吳清之的脖子,人也跟著打起了結:“吳吳吳吳清之你放我下來——”
議事廳外,蔣孟同弟弟圍堵著,都想將門的靜聽個真切。
方才傳來碗碟碎裂之聲,他們還以為這兩口子吵起來了,正想拍門勸架,屋卻又歸于寧靜。
蔣孟覺得氣氛不太對勁,想蔣興和他回家,可這廂房門卻從屋打開了,只見吳清之抱孩子似的抱著遲榕從議事廳里走了出來。
蔣孟和弟弟見此此景,被驚得瞠目結舌,吳清之視若無睹,只道:“教人把屋里收拾了。”
說罷,轉抱著遲榕上了樓。
遲榕摟著吳清之的脖子,面紅,只怕要滴出來。
方才莫名其妙的同吳清之許下了極為曖昧的諾言,如今吳清之這般親抱,本不知該作何反應。
遲榕腦子里作一團,胡思想了許久后,卻驚覺自己竟全無抗拒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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