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四十五分,氣溫九攝氏度。梅莉記得天氣預報說明天氣溫會回升。維格蘭雕塑公園不見人影。天游泳池令聯想到塢修理的船隻、風吹屋牆的荒廢漁村、季節未到的集市場地。腦子裏浮現年回憶的片段,像是在特隆賀門村遊盪的溺斃漁夫,夜裏他們會從海里出現,頭髮纏結著海草,和鼻孔塞著魚。這些亡者不用呼吸,但會發出有如海鷗般冰冷嘶啞的聲。他們四肢腫脹,到樹枝會劈啪破裂,卻無法阻止他們朝特隆賀門村的孤立房舍前進。梅莉的爺爺住在特隆賀門村,而躺在爺爺家的兒房裏,全抖。梅莉吐氣,繼續吐氣。
地面上沉靜無風,但在十米高的跳水高臺上,覺到空氣不停流。覺得太、嚨、間的管不住跳,躥流四肢,新鮮而充滿生命力。活著是好的,只要活著就好。攀上高臺之後,幾乎不過氣,覺忠心耿耿的心臟在瘋狂跳。低頭看著下方的空游泳池,只見月灑在泳池,閃耀著不自然的藍芒。看見泳池盡頭的一端有個大時鐘,指針停在十點零五分。時間凝止。聽得見城市的聲音,看得見基克凡路的車輛燈,那麼近,又那麼遠,遠到沒有人聽得見的聲音。
正在呼吸,卻又和死亡無異。的頸部環繞著一條得有如系船索的繩子,耳中聽見海鷗的聲,那是亡者的聲,而即將加亡者的行列。但腦中想的不是死,而是生,非常希繼續活下去。想著那些還想去做的小事和大事。想去不曾去過的國家旅行,想看著侄子和侄長,想看著世界恢復理智。
一把刀的刀映著街燈的燈,閃閃發亮。這把刀抵著的嚨。據說恐懼可以釋放能量,但這種說法套用在上卻不正確。恐懼走了所有的能量,讓無力行。一想到這把鋼刀切進里的滋味,就無助地抖。因此當那人命令翻越柵欄時卻爬不過去,淚水落雙頰,猶如一袋豆子似的跌落在地上。知道自己即將面臨什麼命運。會盡一切努力不被刀子切,但知道最後終將無可避免。非常繼續活下去,再多活幾年、幾分鐘。人人心中都有這種對於生存的盲目瘋狂驅力。
開始解釋說爬不過去,忘了那人曾閉上。刀子宛如蛇一般鑽進口中,劃破的,旋轉攪,撞的牙齒,咯吱作響,接著刀子出。鮮立即湧出。面底下傳出低微的說話聲,被推了一把,沿著柵欄往前走,最後來到一樹叢,從柵欄缺口被推了進去。
梅莉吞下口中不斷冒出的鮮,著腳下的壯麗風景。這片風景同樣沐浴在藍月中,空空,宛如一個只有法的法庭,沒有觀眾或陪審團;或一個只有劊子手的刑場,沒有暴民。這是最後一次公開面,卻無人觀看。忽然想到,自己生前就有面機會,沒想到臨死之前連這個機會也沒有,而且現在連話都沒辦法說了。
「跳下去。」
看見這座公園即使在冬天也非常麗。希泳池盡頭那個時鐘正常運作,這樣就可以看見自己茍延殘的每一秒鐘。
「跳下去。」那聲音又說了一次。那人一定是取下了面,因為他的聲音變了。梅莉認出了他的聲音。轉過頭,大為震驚,瞪大眼睛,同時覺一隻腳踩上的背部。尖聲大,剎那間地面在腳下消失。在這驚異恐怖的片刻,變得毫無重量,但地面正拉引著,讓的墜落得越來越快。看見泳池的藍白瓷磚快速朝接近,準備將撞個碎。
墜落到泳池底部上方三米,環繞頸部的繩子猛然收。那是一條老式繩索,由椴樹和榆樹纖維製,毫無彈。梅莉的胖軀無法止住落勢,立刻跟頭部分離,撞上泳池底部,發出砰的一聲悶響。的頭頸依然留在繩套上,並未流出太多鮮。接著的頭顱向前傾斜,繩套,掉落在藍運上,又咕咚咕咚地滾落到瓷磚上。
天游泳池再度恢復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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