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

　關鶴看著他，腳下的步子是怎麼也邁不出去了。

　手抬起謝聞星的頭，能看見很晶瑩的水積在對方的眼里，不多，但這麼一點眼淚，讓關鶴再也沒辦法用之前的態度對待他。

　“怎麼就……這樣難過了？”

　聲音也不覺變得。

　謝聞星應該屬于醉了也不會完全喪失理智的類型，像是察覺到自己的舉太丟人，他忽然用手死死遮住自己的眼睛。

　剩下的只有用來呼吸的鼻尖和微微抖的。關鶴溫下來的態度中了他的肋，他是不爭氣……居然…反而更難過了。

　手背覆蓋上了另一個人的手心。

　“別把眼睛蓋住，可能會沾上細菌。”謝聞星的手被另一個人慢慢地掰了下來，關鶴用的力氣不大。等謝聞星眼里再次刺進時，對方看著他的樣子角略彎：“哭起來還好看。”

　“……”

　“你到底在想什麼？有時候覺你也是喜歡我的，但你做過的那些事可一點也不像這個意思。”

　謝聞星小聲說：“喜歡啊。”

　關鶴臉上笑意不減：“你這個時候對誰都會說喜歡。”

　謝聞星微微皺眉。

　冰涼的手指上謝聞星的眉心，關鶴把他蹙起的眉峰劃平：“對付你這樣狼心狗肺的孩子，只能把你想要的東西捧到面前。不能向你扔石頭，你很記仇呢，自己知道嗎？”

　謝聞星錯開視線，被他的話語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雖然記仇不記恩，但要是察覺到一個人對你好，你會慢慢靠近他，還會忍不住去拉那個人的手。要是讓你覺得很舒服，長時間過后你就不喜歡自己一個人了。我說的對不對？”

　謝聞星低著頭，半晌才悶悶應了聲。關鶴看了他一眼，眼淚倒是已經不流了，眼角還殘留著紅。

　“可能是我對你還不夠好吧，不然你也不會總在我面前哭。”

　不是的……

　謝聞星張了張口。

　“不記得我今晚說過什麼沒關系，睡醒后，你可以用眼睛看，”關鶴說著，用拇指按過他眼角那抹紅：“會對你很好的。”

　“對你好了，你就不能再甩我第二次。”

　“不然我也會生氣。”

　謝聞星醒來時，覺得自己頭痛裂。

　記憶慢慢回籠，昨天發生的一切像水退去后逐漸清晰的沙灘，卻在回憶到酒吧時戛然而止。

　半晌，他不可思議地一下睜開眼睛。

　他……打了關鶴？

　睜眼后才察覺周圍一切都異常陌生，不悉的天花板、沒見過的枕頭、飄窗上放著幾本不認識的外文書……

　謝聞星頭再痛也反應過來這里不是他的房間，他一下撐著子坐起來，卻發現旁邊還躺了一個人。

　因為他起的作太快，那人被他吵醒了。

　謝聞星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對方的眼皮掀了起來，懶洋洋地看著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關鶴的小臂摟上了他的腰，和年后徹底淪為網癮年的謝聞星不同，關鶴一直有運的習慣，對方的手臂比他，含量也高得多。

　這樣摟著，能很直觀地到兩個人的型差異。

　“頭疼嗎？”

　大概是剛睡醒，關鶴的嗓音偏低。

　“不痛。”

　謝聞星磕磕說完話，腦子幾乎要炸，卻死活想不起來喝斷片以后的事：

　發生什麼了？

　為什麼會和關鶴躺在一張床上？

　上……好像也有點痛？！

　“其他地方疼不疼？”關鶴意有所指：“我昨晚不是很溫，直接把你扔上床了。”

　謝聞星整個人傻了一樣看著他，關鶴惡意地靠近了些：“不好意思。不過你太黏人了，我去拿醒酒藥你都要跟在我后面。”

　他離得越近，謝聞星就越忍不住后退，到最后耳朵尖也燒了起來，估計再被他欺負人要掉下床了，關鶴拉了謝聞星一把。

　“你再睡會兒吧，我問問阿姨醒酒湯好了沒。”

　“我們睡一起了嗎？”他背著謝聞星換服，后傳來猶豫的聲音。

　關鶴忍著笑：“嗯。”

　“是……我主的？”

　“是。”

　“我不肯放開你？”

　關鶴故意使壞：“袖口都被你抓皺了。”

　“對不起，”半天沒等到回應，謝聞星躊躇地問道：“你什麼覺？”

　“……”

　“生氣了嗎？”

　一直背對著他的男人回過頭，謝聞星這才發現對方居然在笑，他好久沒看見他笑這個樣子，眼睛都彎起來，微微出潔白整齊的牙齒。

　這麼多年了，笑起來還是這麼好看啊。

　謝聞星舍不得移開眼。

　關鶴難得被逗這樣，邊笑邊說話：“我說什麼你都信？你自己沒覺嗎？”

　眼看對方目戲謔，謝聞星才反應過來自己被耍了。窘迫的同時還有些懊惱。

　雖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麼，但他清楚，自己喝醉后肯定是黏著關鶴的，不然也不可能睡在對方床上。但都到了這一步，關鶴居然什麼都沒做。

　欣賞他人品的同時，謝聞星又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沒有一點吸引力。更尷尬的是，他不知道關鶴有沒有看出來他喝那麼多酒是故意的……

　胡思想之際，屬于另一個人的襯衫放在了他的手邊，關鶴輕描淡寫：

　“你的服不在這兒，穿我的。”

　快四點多時，小助理在微信上敲謝聞星。

　[神，在嗎？]

　問號后還跟了個賣萌的表包，一看就無事獻殷勤，謝聞星回他：[？]

　小助理：[您今晚要直播吧？今天剛好是這個月開始的第一場直播]。

　小助理：[您有沒有考慮開攝像頭？您上次開攝像頭觀眾反響很好，加上前些日子出的意外，您現在是藍鯨熱度最高的主播之一。高熱度加高值，這是您迎來事業第二春的大好機會啊！]

　謝聞星：[還第二春，我有過第一春？會不會用詞？]

　小助理毫不介意他的態度：[一姐的婚禮不是開了直播嗎？有人特意把您出場的地方錄屏下來做了視頻，這個視頻下面好多都在艾特藍鯨的博，商議過后，我們都覺得您應該開攝像頭]。

　謝聞星：[考慮一下]

　他先前也有開攝像頭的打算，但那個時候才和關鶴結婚，擔心直播過程中發生意外攝像頭開著不好理，這個想法就擱置了下來。現在看來，他和關鶴在一個屋檐下幾乎互不干涉，開攝像頭也不是不可以。

　小助理：[求求了]

　小助理：[ballballyou]

　小助理：[您收的禮多，我們提也多，個臉而已，何樂而不為？]

　話說得很直，但非常有道理，謝聞星想了想，打下了同意的回復。

　當天晚上，觀眾一進他的直播間就開始瘋狂刷屏：[老臉了？今晚又唱歌？]

　[這分鐘覺要被帥到暈厥]

　[在封面上看見老公的臉還不敢相信……窒息！]

　[氧氣瓶！]

　“從今天開始直播都臉了，攝像頭角度怎麼樣？”

　[可以可以，看著很帥！]

　[我覺得可以再低一點]

　“再低點？”

　謝聞星手調整了一下攝像頭，在他晃攝像頭的過程中，有人注意到了他上的服。

　[你襯衫好大，鎖骨了都]

　[開攝像頭第一天就賣，舉報了]

　[小一點可以的！媽媽你啊啊啊啊！你就是這條街上最靚的崽！]

　謝聞星頓了頓，他低頭注意到鈷藍的袖口，才意識過來自己一直穿著關鶴的服：“這服不是我的。”

　他不說還好，這句話出來在直播間里簡直掀起了軒然大波，彈幕越說越離譜，謝聞星干脆跟上了彈幕的玩笑：“對，是金主爸爸的。”

　[藍鯨唯一一個直男主播彎了？]

　[你說清楚，你為什麼會穿著男人的服？]

　“怎麼會穿他的服？當然是和他一起睡覺了，我自己的服不在床邊，”謝聞星邊說邊打開排隊界面：“你難道要我不穿服？”

　看著彈幕鬼哭狼嚎，謝聞星角微微挑。

　“睡覺是什麼意思？睡覺不就是那個意思？”

　“一晚上多次……”

　“聽不懂，我睡死過去了，”謝聞星越說越覺得好玩，自己都在笑：“對，我就是太累，忍不住睡著了。”

　謝聞星還打算兩句，一垂眸卻看見了系統提示：

　【我你一下】進了直播間。

　彈幕依舊在瘋狂開車，尤其是他剛才那句累得睡著了，簡直被改編變了小故事。謝聞星整個人坐直了看著顯示，目里的張幾乎化為實質：“都他媽閉，誰再說話房管封誰。我靠，剛剛那條綠彈幕誰發的？超標了，趕的，封了封了……”

　“這條紫的，ban掉ban掉，你們編故事呢？害不害臊啊我去？”

　“還有這個，什麼好不好穿……這他媽是誰發的？要不要臉了？還需不需要老子告訴你香不香？”

　[報告，剛剛那條好不好穿是你們老板發的]

　[我他媽今晚就要笑出豬]

　[大概關總還是要臉的]

　[神看起來要窒息了，誰給他掛個氧氣瓶？]

　“你……”謝聞星一口氣憋在嚨里不上不下，聲音都小了一個度：“你怎麼跟他們一起開我玩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草尼瑪，什麼秒慫？]

　[什麼變臉？]

　[我……我也不是故意……和他們一起……開你玩笑的嘛……]調侃他的彈幕末尾還跟了個諷刺的qaq。

　謝聞星著鼠標，恨不得自己封掉這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偏偏在這時，一堆花花綠綠的彈幕里，謝聞星看見了那個跟自己極為相似的id：

　【我你一下】：[扣子扣好]。

　下意識的，謝聞星的手放在了自己的領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