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火未及之,和北方好似兩重天。
沙鳴、原州一帶隨可見風霜滿面、疲憊愁苦的行人,到焦土荒丘,雪原茫茫,了無生機。京都一代卻是街市井然,游人熙熙攘攘,一派生機的繁榮景象。
年過后,春雨初臨,郊外積雪開始逐漸消融,枝頭已可見的綠意。忽略偶爾行過的士兵,這里并沒有什麼戰爭的痕跡。
越往南走,天氣越溫暖。他們好像一步步從冬日,走進了春天里。
天空是潤的藍,仿佛蘸飽了料涂抹而的寫意之作。道路兩旁的村鎮里,屋舍整潔井然,隨便一城鎮的街市都那麼繁華喧鬧。
這里看不到沙鳴城里的那種漫天的風沙,也沒有皮彎刀,也沒有豪邁獷的胡人。這里的空氣中聞不到牲畜的腥臊,替代的是果蔬草木的氣息,和脂的清香。這里致,優,文雅,沒有創傷。
像游子歸家,鳥兒歸巢。中斷的命運軌道又重新接連上。
當最終到達長安,當那座雄偉高聳的城門出現在丹菲視野里時,才知道自己確實是有些懷念這座都城的。
馬車徐徐駛長安,一個盛大且喧囂的大都從容地接納著源源不絕到來的異鄉客人。大周的國都優雅地向來客展示著的富強與繁榮,還有的麗與華貴。
寬敞而筆直的大道不到盡頭,路旁栽種的榆樹與槐樹枝葉茂。土黃的坊墻后,是鱗次櫛比的樓宇,一家家白墻烏頂的深宅大院。長安已經進了春天,屋舍庭院里的海棠正在怒放,絢麗的花樹和青蔥的楊柳互相映襯,把長安的春天烘托得格外艷。
街市上,是往來不絕的人。紅發碧眼的胡人吆喝著驅趕著拉車的馬匹,錦帛冠的富人騎著驃壯的大馬,皮黝黑的昆侖奴牽著馬在人群里穿梭。待到走近了,才發現馬上的郎君娥眉杏目,面朱,是一位二八年華的俏麗郎。
“京中郎也興作男裝?”劉玉錦驚艷地問。
盧二郎笑道:“這些年卻是這樣。不過那可不是什麼郎,而是大戶人家的婢子罷了。若真是郎出行,怎麼會只帶一個昆侖奴?且西市雜,貴也不會輕易踏足。”
“大戶婢都有這般派頭?”劉玉錦咂舌。
盧大郎道:“這不算什麼了。我們崔家的管事娘子出行,也有車駕奴仆,比尋常人家娘子還氣派積分。等兩位小娘子在京城待久了,見慣了那些王孫大家的陣仗,便不奇怪了。”
說話間,馬車又行駛過一條寬敞大道,忽見一列馬隊前呼后擁地經過。騎馬的都是一群年輕的郎君,手執球,一路高聲談笑,顯然是剛打完馬球歸來。
男兒們各個矯健俊朗,意氣風發,引得路邊小娘子們競相觀看。更有大膽的娘子,用手帕扎了花枝朝他們扔去。被砸中的郎君笑嘻嘻地將帕子收進袖子里,引得同行的伙伴起哄大笑。
丹菲目閃。
昔年一個溫暖春日,走在田間。段義云和一群年也是這樣嬉笑著縱馬而過,引得路旁村姑們紛紛打量。
那隊騎裝的郎君們說笑著遠去,只留下瀟灑的背影。
劉玉錦不舍的收回了目,道:“長安的郎君好致,在沙鳴可見不到。沙鳴的男人終日灰頭土臉的。”
丹菲嗤之以鼻,“整日跑馬遛狗,無需上沙場保家衛國,自然致優雅了。”
鬧市里忽然一陣人涌,叱喝聲響起,人群隨即被驅趕散開。
盧家兄弟和丹菲對這形十分悉,知道是有貴人過來,豪奴在開道,立刻驅馬退讓。劉玉錦卻是反應慢了半拍,等到丹菲回頭尋時,來人已經到了劉玉錦面前。
“哪個不長眼的攔路?”豪奴舉起鞭子,就朝劉玉錦去。
劉玉錦驚一聲,扭躲。鞭子在馬脖子上,馬兒吃痛,先是一蹄子踹中那豪奴的臉,又把劉玉錦掀下馬背。
說時遲那時快,丹菲騎著紅菱猛地竄出,一招猴子撈月將劉玉錦抓住,拽上了馬背。
圍觀的百姓轟然好。
那豪奴被馬踢得滿臉,坐在地上破口大罵,“吃了熊心豹子膽的賤奴,連上王府也敢打。看爺爺不好好教訓你。”
這可真是冤家路窄。丹菲一聽上王府四個字,熱沖上頭頂,若不是劉玉錦眼疾手快拉住,當即就一鞭子把那豪奴得滿臉開花了。
盧大郎見狀上前道:“這兩位乃是崔府親眷。還請上王府行個方便。”
那豪奴一愣,“崔府?”
“崔景鈺那小子,如今還有何面出來走?他家親眷,又算是個什麼人?”一聲極傲慢跋扈的聲音響起。就見一群穿羅的豪奴,簇擁著一個年輕男子驅馬而來。
這男子而立之年的模樣,中等相貌,個子不高,兩道眉很淡,顯得神頗有幾分猥瑣。
盧大郎見了這人,急忙下了馬,行禮道:“世子。”
丹菲和劉玉錦也不不愿地被盧二郎扶下馬來。
“這是什麼人呀?”上王世子打量著丹菲二人。兩個孩都穿著男裝,方便騎馬。不過劉玉錦面容俏,一看就知是孩。丹菲帶著鹿皮帽,遮著大半張,依舊像個年。
“這兩位是家主親戚。奴奉命接們進城。方才無心和王府家奴起了沖突,世子見諒。”
上王世子嗤笑,“崔家如今這景,竟然還有人來投奔?我說小娘子,你之前可沒打聽清楚嗎?”
劉玉錦嚇得急忙往丹菲后躲。
盧大郎深知這世子好的名聲,暗了一把汗。
上王世子果真更加好奇,用馬鞭去挑劉玉錦的下。
“倒是個標致的小人。什麼親戚,是崔景鈺去了一趟北方,收的兩個新寵吧?我說人,不如跟我回上王府去?崔景鈺這人毫無趣,你不知道嗎?沙鳴城被突厥人破了,段德元守城不利,還被查出貪污軍費,縱容敵軍,已是被奪了死后功名,抄了家了!崔景鈺在朝堂上作證,將親舅父出賣了個徹底呢!”
此話不啻晴天霹靂。丹菲好似被人重重地在口捶了一拳,猛地抬起頭。
“你說什麼?”
上王世子卻是眼前一亮,驚嘆道:“好俊的小郎!崔景鈺果真好眼,去哪里尋來你們這一對活寶兒?”
說罷,俯手來丹菲的臉。
丹菲眼中兇一閃,下意識向腰間的匕首去。
“世子!”盧大郎急忙大。他同丹菲一路相,深知這娘子火烈,極怕一旦鬧起來,此事就不可收拾。
幸而丹菲在要關頭克制住了緒,后退一步避開了上王世子的爪子,道:“世子說崔景鈺作證,是怎麼一回事?”
上王世子冷笑著收回手,“你當崔景鈺好端端地不呆在長安,卻跑沙鳴去吃苦,為得什麼?朝中早有人參段德元墨貪。崔景鈺乃是作為特使,暗中去調查此事的。本擔心他會包庇娘舅,沒想這小子還真的大義滅親。敬佩!真是敬佩!他可因此升兩級,是親勛翎衛校尉了!”
丹菲向盧家兄弟去。盧家兄弟避開的目,低下了頭。
他們竟然也已知道了?
“如何,人?”上王世子拿馬鞭挑起丹菲的下,嘖嘖道,“仔細看,真是秋水為神玉做骨。雖然瘦了些,卻真是個難得的人子。人與其跟著崔景鈺那狼心狗肺之輩,何不如跟我走。只要將我伺候好了,過幾年放你出府,還給你一筆錢娶新婦。至于崔景鈺,他如今可是安樂公主的幕之賓。公主醋勁可大了。”
丹菲如木偶一般站著,腦海中兩個聲音正在激烈爭吵。
“崔景鈺騙了你!”
“上王世子是什麼好東西,他的話就能信?”
“盧家兄弟也默認了。”
“也許段將軍真的德有虧?”
“那段寧江是為何而死的?”
丹菲簡直要瘋了。
上王世子見丹菲沒反應,就當默認了,立刻指使奴仆來拉人。劉玉錦嚇得大,不住往丹菲后躲。盧家兄弟想阻攔,可韋家人多勢眾,輕易就將他們攔在一旁。
丹菲被拉扯了幾把,回過神來,就見男人在抓自己的胳膊。怒火倏然騰起三丈,目里一片紅,出手如閃電,咔嚓就把對方的胳膊給拆了,再橫起一腳,把人踢飛了出去。
韋家的家奴嘩然。起初只見斯文俊秀,沒想到會拳腳,尚未回過神之際,就已被丹菲一腳招呼在臉上。三四個男人,被打得落花流水,慘連連。
上王世子吃驚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坐在馬上嚷嚷:“大膽刁民,要行刺本世子!武侯何在?快來抓人!”
丹菲抓著一個家奴的胳膊,一個過肩摔,將他扔到世子馬下。世子嚇得尖,胡揮舞著馬鞭去丹菲。
丹菲胳膊上挨了一鞭,火辣辣地疼。也懶得同這世子計較,一聲口哨喚來紅菱,拉著劉玉錦跳上馬背。
韋家家奴沖過來阻攔,被丹菲幾鞭子得哭爹喊娘。紅菱揚蹄踢開他們,馱著兩個孩狂奔而去。
“追!”上王世子氣得渾哆嗦,“給我把這兩個賤奴抓回來,死活不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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