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槐端著一杯水， 不不慢地走進房間。

房間門未關，窗簾也沒拉上，裡面卻是一片昏暗。在那無之中又有不知多黑氣湧，縷縷縈繞在年輕天師邊， 圈縛住他的手腕，既是溫的依， 也是強至極的錮。

“道長， ”蘇槐坐在床邊， 道，“喝點水吧。”

蘇清風靠在床頭， 蘇槐進來時他正在想些什麼，側臉的神沉靜好看， 墨眼眸如盛了一汪清水，倒映出漂亮微漾的澤。

蘇槐又喊了一聲“道長”，俯靠近蘇清風。蘇清風回神，接過了那杯水。

他穿著家居的睡， 抬手時白皙手腕從袖口出，黑氣細細環繞而上， 在修長五指間糾纏。

蘇槐等蘇清風喝完水，將他的手捉在掌心裡， 閑適地.弄他的指間：“道長剛才在想什麼？”

蘇清風道：“在想你。”

蘇槐眼睛微亮，道：“是嗎。”

蘇清風“嗯”了一聲， 蘇槐笑道：“我喜歡道長想我， 道長剛才在想我什麼？”

蘇清風看著蘇槐， 沒有回答。

他剛才的確在想蘇槐，想的是為什麼他的小野鬼會忽然變這樣。

蘇槐的眼眸是深潭一般的漆黑，但當他將蘇清風困在房間時，蘇清風分明看見那雙眼睛染上紅，如同鬼界永不墜落的月。

惡鬼相。

在此之前，蘇槐從未在他面前現出過自己的惡鬼相，那是百上千倍的煞氣洶湧，是惡鬼最強大、也是最恐怖的真容。

也是從那時起，蘇清風意識到了蘇槐的改變——他不再將自己的暗面藏起，而是完全地展在蘇清風面前，他的佔有、他的強製撕破了以往溫的表皮，兇第一次亮出獠牙，衝蘇清風出了覬覦的利爪。

也許再過不久，蘇槐就會變一個徹徹底底的惡鬼，他會將蘇清風帶回鬼界，就像他以前說的那樣囚在不見天日的深淵裡，永遠被他一人佔有。

而到那個時候，蘇清風也很難再將他的小野鬼拉回來了。

“沒什麼，就是幾天不見你了，在想你和之前有沒有什麼不同。”

蘇槐道：“那道長看我有什麼不同嗎？”

蘇清風搖搖頭：“沒有。”

蘇槐眸中劃過一淺，道：“那就好。”他當然能看得出來，他的道長是在說謊。

在剛才蘇清風沉默無言的時候，蘇槐也在留意他。此時他盯著道長清雋的側臉，下頜挨在道長發間，輕輕蹭了蹭。

盡管陷囹圄，被他關在這個房間裡，他的道長還是那副沉靜且從容的模樣——沒有生氣，沒有反，甚至還能溫和地和他講話。

蘇槐微微瞇起眼睛，心想，明明道長很強，只要他想，也許就能走出這個囚籠。

但他沒有。

他只是安靜地待在這裡，任由自己養大的惡鬼將他囚，將他困在牢籠裡，讓他逃不得，只能在黑暗中被惡鬼擁住、承那些埋藏多日的見不得人的佔有。

約約中，蘇槐心裡浮起了一個猜測：他的道長好像在縱容著他，在無聲中告訴他，可以。

你對我做什麼都可以。

這個猜測讓惡鬼興，他迫不及待想要去驗證這點，但他在那短暫的興中，又很快冷靜了下來。

為什麼？

為什麼到現在了，道長還願意縱容著他？

他是惡鬼，道長是天師，察覺到了他的覬覦，不應該……將他除去嗎？

蘇槐抵住蘇清風額頭，從那雙漂亮的墨眼眸裡，看見了自己的影。

道長的眼睛裡只有他一個人。

那心裡呢？

心裡是不是也只有他一個人呢？

“怎麼了？”

惡鬼的眼神太過深邃，深邃到幾乎有些不對勁。蘇清風抬手，了他的腦袋。

“我臉上有東西嗎？”

蘇槐道：“沒有，道長最好看了。”

他著蘇清風掌心的溫暖，垂眼掩去了眸底的神。

沒關系，慢慢來。也許很快，他就能弄清道長心底真正的想法了。

蘇清風看了看蘇槐，隔了一會，慢慢地道：“我還有個委托沒完，我想去見一見委托人。”

蘇槐勾著蘇清風手指，不輕不重地笑道：“道長，這個問題我們剛才就討論過了。”

現在的他不想本不想放開道長，一點也不行。

“你讓我出去，”蘇清風好像早料到他這個回答，十分淡定道，“然後我和你回鬼界。”

蘇槐：“什麼？”

“和你回鬼界啊，”蘇清風道，“不行嗎？”

蘇槐眸漸深，他一眨不眨地注視蘇清風，道：“道長知道和我回鬼界意味著什麼嗎？”

鬼界已經是屬於他的地方，一到那裡，他很可能真的會控制不住自己，永遠把道長關起來了。

“不知道，但那有什麼關系，”蘇清風的語氣卻很輕淡，仿佛並沒有察覺蘇槐話外的意思，“反正不都是和你在一起嗎？”

蘇槐沉默幾秒，似在思索，隨即他勾起角，道：“好，這是道長自己說的。”

於是在被隔絕天日數小時後，蘇清風再一次見到了。

黑氣退散，房間重新恢復明。他拿過手機，發現高津文已經給他打了十幾個電話，

蘇槐道：“這是誰，幹嘛經常擾道長？”

“是我委托人的經紀人，”蘇清風無奈道，“他只是有事找我。”

他回撥過去，那邊高津文立刻接通，道：“蘇天師！蘇天師我終於聯系上您了，您去哪了？”

蘇清風道：“不好意思，一不小心睡過頭了……安小姐醒了嗎？”

“醒了醒了，蘇天師您快過來吧！”高津文焦急道，“小芷一醒來就在說胡話，到摔東西，還說要的鏡子，我找了很多鏡子給都說不是，然後繼續砸摔，就……就和瘋了一樣！”

“我馬上過去，”蘇清風示意他別慌，道，“安小姐要的應該是你送給的鏡子，現在在我這裡。”

高津文聽了一愣，道：“什麼？我送的鏡子？我沒有送過小芷鏡子啊。”

這就在意料之外了，蘇清風微詫道：“是嗎，可是安小姐和我說那面鏡子是高先生你的傳家寶，已經帶在邊很多年了。”

“傳家寶嗎……”高津文猶豫道，“這……我也不記得了……”

他那邊忽然響起一片嘩啦啦的砸東西聲音，高津文被嚇了一跳，趕道：“小芷又砸東西了！蘇天師，既然鏡子在您那裡，那就麻煩您送過來吧！”

蘇清風不再說什麼，道：“好。”

他掛斷電話，正要去拿床頭的鏡子，就發現蘇槐早已把它拿在了手中。

“這面鏡子髒兮兮的，道長別。”

蘇清風道：“你也覺得它不對勁？”

“豈止是不對勁，”蘇槐冷笑一聲，“它是鬼界之，名為困魂鎖。”

蘇清風驚訝，他沒見過困魂鎖，卻聽過困魂鎖的名字，那是鬼界的一件邪，可以鎖住生魂，令它們無法轉世往生——可是困魂鎖早就失落多年，就連鬼界的人都不知道它在哪裡，又怎麼會在安芷手中？

蘇槐臉沉沉，道：“道長居然還把它放床頭，如果我不在你邊，你知道會有多危險嗎？”

“不是很知道，”蘇清風道，“反正你也一直在。”

這句話明顯安到了蘇槐，他的神有所舒緩，道：“之後的事讓我理吧，道長不要管了。”

蘇清風頷首，既然鏡子是鬼界的困魂鎖，那確實由蘇槐來理更妥當。

不過他們還是得去安芷那邊，蘇清風下床換了服，要披上鶴羽道袍時蘇槐已經從架上取過它，親自披在了蘇清風肩頭。

兩人到安芷那裡時是高津文出來迎接的，他見蘇清風邊多了一個人明顯有些意外，道：“蘇天師，這位是？”

“是我弟弟，”蘇清風沒有明說，隻道，“他和我是一樣的。”

高津文並不知道蘇槐份，聽了蘇清風的話還以為他也是天師，道：“那兩位快請進來吧，小芷已經鬧了好一陣了！”

他把兩人帶進屋子，剛進客廳就聽見一陣砸門聲，伴隨著人歇斯底裡的尖。

“鏡子呢！我的鏡子！！”

尖是從房間裡傳來的，高津文按著房間門把手，無奈道：“因為小芷實在鬧得太兇，所以我只能先把關起來，讓蘇天師見笑了。”

蘇清風道：“這麼關著並不是辦法，讓安小姐先出來吧。”

高津文點點頭，打開房門，裡面的安芷一下子衝了出來。

“鏡子！誰搶了我的鏡子？！”頭髮散，眼中滿是憤怒，和昨天那個清麗的星完全不像一個人，“是你，還是他？！”

瞪著眼睛，狠狠掃過在場每一個人，當目落在拿著鏡子的蘇槐上時，的表一下子變得猙獰無比。

“小！把鏡子還給我！！”

安芷說完就向蘇槐撲了過去，蘇槐不躲不閃，淡漠道：“什麼東西，也敢在我面前作祟。”

他抬手，手指在安芷額間一點，剎那間安芷整個人僵在原地，被蘇槐從眉心出一道長長的明線。

那明線一離安芷就飄散開來，好像被什麼力量牽引著，飄回了鏡子裡。與此同時，安芷也閉上眼，再次昏厥了過去。

一切發生得太快，高津文接住安芷，還有些反應不過來：“結束了嗎？這位天師，小芷好了嗎？”

蘇槐沒有回答，他漠然地盯著手中的鏡子，五指用力，竟是打算直接將它毀去。

“小槐！”蘇清風出手，攔住了他，“你想殺了嗎？”

困魂鎖中困縛的都是已死的孤魂，因此蘇槐剛才直接將安芷的生魂出時，他沒有阻攔。

但是，困魂鎖還有另一個作用，如果它被沒有力量的普通人帶在邊，那麼困魂鎖裡的生魂就會附上那人，慢慢控制那人，最後將人熬死，再由困魂鎖吞掉那人的魂魄，讓其永遠也無法轉生。

安芷就是遭到了這一場劫難，已經被困魂鎖裡的生魂上了，要救不僅要出那個生魂，還要徹底抹除和困魂鎖的聯系——但蘇槐卻想直接毀掉困魂鎖，這樣一來安芷與困魂鎖聯系還沒斬斷，也會隨著困魂鎖被一起殺死。

“道長在說什麼，”面對蘇清風的阻止，蘇槐卻顯得很無辜，“這個人和我又沒關系，早點解決完不是更好？”

蘇清風眉心微蹙，道：“不行。”

蘇槐確實是發生了一些改變，他比以前更漠視人命，似乎除了蘇清風以外的人對他來說都無關要，都是可以隨手抹去的。

蘇清風想起范賓說過之前每一任新鬼王上位之初都會大肆廝殺，掀起一番腥風雨，這是所有鬼王的共通之……那麼是不是有什麼東西讓那些鬼王都了影響，蘇槐也不例外呢？

他想到這裡，對蘇槐道：“你別輕易殺人，不然我不和你走了。”

蘇槐聞言眸一沉，卻還是松了手，道：“好，我聽道長的。”然後他一隻手擁住蘇清風，把人往自己懷中一拉，“那道長也要聽我的，我不想道長理這個人。”

至小野鬼還是聽他的話，蘇清風放緩了語氣道：“好，但是你先讓我把這件事解決。”

高津文還在完全看著，一臉懵，完全無法理解他們之間的對話。蘇清風也不打算解釋，既然知道鏡子是困魂鎖，那他就清楚該怎麼做了。

長劍刺破安芷指尖，蘇清風以的繪了一道符，在了鏡面上。

“接下來七天裡，把這面鏡子放在安小姐附近。”蘇清風道，“不能離太遠，但也絕對不能讓到鏡子，否則將會有命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