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季紹庭倏地坐直，“季臨章，你不會在南云吧？”

季紹庭急沖沖地換好服出門，在等的士的時候他給黎琛編輯了一條微信，說他哥飛來談生意，他去見他一面，很快就回家。

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給自己定了時限：六點之前一定回到家。

黎先生不會不近人到這種地步，他哥來了都不許他倆見面吧？

公司重回正軌，季臨章作為總經理忙得很，七點的飯局，四點半從飛機下地，減去通時間，大概只有半個小時能出來跟弟弟敘舊。季紹庭在咖啡廳見到季臨章的時候幾乎是撲上去的。如果黎琛在場，他大概會覺得這個熱洋溢的季紹庭很陌生。

也很讓他想要。

但是黎琛不在場，他在給季紹庭挑服。這在黎琛眼中不是驚喜，只是順便。他公司總部所在的貿易中心有許多高奢店鋪，回家的路上給季紹庭挑兩件秋天的服，順便而已。

雖然他前后走了五六家店鋪，才勉強擇定一件心儀。

他的結論是這些都不好，給季紹庭穿的服，應該要特別訂制才行。

黎琛開車回家時，季紹庭也正鉆進的士后座。季臨章隨其后把自己的長手長腳塞進了車里，季紹庭嫌棄的語氣里暗藏著羨慕：“長這麼高做什麼？”

“別酸了，”季臨章很懂他弟弟，“我讓你高中報籃球隊，你聽了嗎？”

“才不關事呢。”季紹庭嘟囔道。

十月在南方還未散盡暑氣，傍晚依然有白晝滯留的悶熱，但大抵有秋的意味了，風吹來也是曉得冷的。

黎琛對變化有著最敏銳的覺，敏銳到車才開到家門前就知道不對勁。

因為缺乏安全，事一旦偏離預想黎琛就會到煩躁，他為此將人生過了一張既定的時間表，習慣很多事，習慣活在習慣里。

不對勁，家里沒亮燈。季紹庭通常會亮著燈等他。

季紹庭也沒有迎上來給他開門，朝他笑，給他遞茶果。

黎琛對四季更迭沒有覺，可自從季紹庭來到他的生活里，他就很期待冬天。

他一直在等，等冬天到來他回到家，里頭開著暖氣，季紹庭迎上來，幫他掉沾滿寒氣的外。這個舉比他彎從鞋柜里取出拖鞋要更心些，是妻子對丈夫做的事。

黎琛按開燈，宅子里空無一人。他喊：“季紹庭。”

沒有回應。

他幾乎等不及電梯，一步三階地跑上樓，猛地推開房門，見季紹庭的東西還在才松了一口氣，可下一秒呼吸又繃起來。

東西還在，可人去哪里了？

手機在公文包里，公文包在樓下，黎琛又急匆匆地跑下樓。

是在這個時候他看見了，五六點的天雖然暗淡，但不至于全然無法視，他看見了，從半掩著的客廳窗簾之間，外面季紹庭正站在家門口，張開手臂抱上了另一個男人。

第9章 “庭庭。”

“不進來坐一坐嗎？”季紹庭朝院子里張了一眼，過簾幔映出來的燈是鵝黃的，很溫暖的調，“燈亮著，黎先生應該剛剛到家。”

季臨章搖著頭說不了：“我趕下半場，太匆忙了，就這樣見他也不正式。”

季家一直想把與黎琛的初次見面留到一個正式場合里，但公司才復生，有太多財務上的問題要心，加之不敢打擾黎琛，見面的事也就一拖再拖。

季紹庭跟黎琛相了一段日子，對他的日程也算了解，笑著跟他哥說：“其實黎先生沒有你們想象得那麼忙，他最近就有時間陪我的。”

黃昏的暗得很快，季臨章的臉在這暗里變了變，話語里多了幾分試探的意味：“黎先生對你很好吧？”

“很好啊，”季紹庭沒聽出他話底下的意思，還是報喜不報憂，“黎先生很孝順，孝順的人本來人品就不會太差。”

除了不懂得照顧他人的，有些我行我素，季紹庭暗想。

季臨章嘆道：“老弟啊，我大你七年都還沒結婚，你也搶先我太多了。”

“哪敢，你經驗可要比我富，”季紹庭按開手機看了眼時間，“真得走了，我跟黎先生說六點之前一定回去。”

“管得這麼嚴？”

季紹庭借口說是因為要去探病，而后轉開話題嘆：“唉哥，下次見面大概就真是我結婚的時候了。”

“不不不，我們家得先請黎先生吃頓飯。你說他不算太忙，就試著安排下，就最近，下星期或者月尾。”

季紹庭比了個OK說收到，而后走前一步，朝季臨章轉過，很自然地抱了上去。

他們家對擁抱這件事并不別扭，即便是兄弟也很親昵。季臨章一手攬住季紹庭的背，一手上他細的頭發，在他耳邊低聲叮囑有什麼事一定和家里講。季紹庭是早產兒，從小弱多病，到現在也長不高，他們家一直都當他是寶貝養大的。

“一定和我說，聽到了嗎？”季臨章還是不放心，他清楚季紹庭的格，天大的事都存在心里。季紹庭松開他，仰起一對笑意盈盈的眼睛，一再讓他放心。

要以最后的“再見”結束這段短暫的團圓時，他們聽見了鐵門哐當的摔聲。季紹庭周一震，回過頭看見黎琛站在門廊的影里，像一尊森可怖的煞神。

季紹庭后來回想，他對黎琛的恐懼并非毫無因由的。這些片鱗半爪的證據，這些畫面，早就累疊著植進他的潛意識，警告他黎琛的危險。黎琛就是道深淵，跳下去就再也不可能爬上來。沒有回頭的機會。

季臨章顯然沒有料到會以這種方式與黎琛見面，但他很快反應過來，要同黎琛握手問好，手剛到半空，就先聽季紹庭一聲“啊”，于是季臨章幾乎是條件反地拐了道，抓住了季紹庭的手腕。

立刻被黎琛打開。

季紹庭跌跌撞撞地被黎琛拽著往家里走，此前他也只是從細枝末節里察覺到黎琛的獨占，是到這一刻他才得以直面它，簡直強烈到不可理喻。

關起來，首先是要把自己關起來，關到家里去。黎琛的獨占居于他所有求的最高位，甚至連詰問的憤怒都在其后。

季臨章追上前，喊了兩聲黎先生黎琛都置之不理，最后他實在了怒：“黎先生！請你放開我弟弟！”

弟弟兩個字像是一盆水淋下來，將黎琛澆回了清醒。

他低頭看向手臂里的季紹庭。他就像只驚的小，面煞白而雙瞳無措，比誰都拿不清狀況。

“是你哥？”黎琛問。

季紹庭抬頭看黎琛，上的第一眼就又低下頭去，怕的。只這一眼，季臨章立刻就知道季紹庭撒謊了，他跟黎琛的相絕不像他口中所說那樣愉快。

“是。”季紹庭的回答一個多余的字都沒有。

黎琛的確知道季紹庭有個哥哥，只是一直沒有時間正式跟他見一面。他這才仔細端詳起季臨章，這兩人的眉眼確實有些相像，不過季臨章顯然更英氣，加之滿面怒意還未散盡，整個人都在向外散發著迫，這是季紹庭永遠不會有的氣場。

但黎琛泰然自若，出手說：“你好。”

他這就此把事翻篇的態度讓季臨章暗里不爽，但到底是生意場里打滾的人，季臨章很快也調校出了公式化的笑容，回握著手說好。

“我以為是別人，”黎琛用力地握住季臨章，“你們很親。”

“庭庭比較粘人。”

黎琛一頓，輕聲地反問：“是嗎？”

“是啊，畢竟太久沒見了，”季臨章又繼續，“讓黎先生您誤會了，真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季紹庭鸚鵡學舌地重復，聲音還是怯怯的。

黎琛的手尚搭在季紹庭的腰間，即便兩相澄清了他也沒有要放開的意思，反而摟得更。

他問季紹庭：“都到家門口了，怎麼不請你哥進去坐坐？”

季臨章自先回答：“還要談生意，就不麻煩您了。不瞞您說，我剛正和庭庭商量，等下星期或者月尾，我們請您正式聚一餐，您可得賞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