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人終究還是看笑臉的。季紹庭面朝著黎琛，兩食指從中間往外劃出一條曲線，同時展開一道燦爛的齒笑容：“想一些開心的事，就這樣笑。”

黎琛的眼神立刻深起來。

季紹庭正擔心著是不是強人所難了，就聽黎琛說：“我知道了，明天會笑的，今天就先這樣。”

黎琛走得很急，直到雜沓的步音消失在門外，季紹庭也沒想清楚到底是哪里出錯，最后只能歸結為黎琛那晴不定的格。季紹庭嘆了口氣，將披著小沙發的領帶重新卷進屜中。

黎琛走得很急，心跳得也很急。

他回自己房間的路上折道去廚房喝了杯水，瞄到季紹庭的圍，安安靜靜地掛在白瓷墻面上，膛心路登時跑得更。他不知道這是什麼覺，但他不喜歡，他的緒應該也在他的掌控之中。

黎琛做了幾次深呼吸，命令自己不要再想起季紹庭，但他的笑臉反而越來越生了。

他剛剛和季紹庭站得好近，近得低頭就可以吻住他。季紹庭的笑容就那樣清晰地印進他眼底，花好月好，什麼疾苦都跟他無關。

然后黎琛就想，這樣一個季紹庭，現在在他的家里。

這算一件開心的事吧。

第二天兩人是先去黎琛預約的工作室里上妝照相。季紹庭的底子好，不需要做太多妝面上的理。黎琛則需要化面部線條，稍修了修眉，又撲遮住了下剃須后的一片青黝。

打的是，攝影師對著黎琛也有點生畏，通對象主要為一看就是溫和人的季紹庭。

“季先生，照相的時候你們正常說笑就好，”他換著焦段鏡頭，越過季紹庭的肩頭看了黎琛一眼，“不過黎先生的緒可能得引導一下，有點繃。”

季紹庭說沒問題，但心里也沒底，回到幕布的座椅時，他像昨晚一樣對著黎琛用食指劃了個笑容，提醒道：“黎先生跟我說好的。”

黎琛只拍了拍邊的高凳，讓他坐下。

季紹庭想著橫豎先照著試試看，緒可以慢慢引導。今天黎琛撥了一整天來理結婚的事，他們很有時間。

但出乎所有人預料，他們的第一張就很功。喜上眉梢的攝影師走上前，將相片轉給他們看，說很好，請繼續按照這種覺走。

季紹庭幾乎認不出鏡頭里邊這人是誰，他下意識就轉過頭來，對著黎琛辨識真偽。

黎琛察覺他的目，也側臉對上他的眼睛，輕輕地彎了彎角。

季紹庭立刻慌張地移開眼瞳，重新看向相機。

原來黎先生也很會演戲，他暗想，原來黎先生也會有這樣溫的時刻。

然后他又好奇，黎先生是想到了什麼開心的事呢？

第6章 自作多

季紹庭的證件沒帶齊，差戶口本，還在郵寄過來的路上，下午沒辦法直接去民政局登記，所以黎琛的安排是去做禮服。

這也不是麻煩事，季紹庭只要張開手臂由著尺比劃，再挑幾款中意的設計元素，剩下的大致都可以給裁。

結束以后兩人去看婚禮地點，是黎琛幾年前盤下的碼頭。

說是碼頭也不準確，黎琛的打算是將這塊地發展為一海濱景點，其中最特別的設計是一座玻璃會堂，專供人舉辦婚宴。他那時無論如何想不到第一個要在這里結婚的人會是他自己。

會堂打了柱子架在海面上，像是一艘停止行進的船。里頭的電窗簾此刻呈閉合狀態，除卻推門時泄進的一道柱，其余盡皆黑黝黝一團。

然后謝頂的中年工程師在墻上按了幾下，季紹庭就聽見墻壁深穿來嗤嗤的響鬧，是簾幕的聲響，他眼前的世界逐漸明亮起來。

時值下午六點，夏天的太命長，到現在還照得海面波粼粼。波映照進了玻璃，閃灼不止。整座會堂空靈純凈。

而頭頂的天幕也打開了，黎琛看著他前的季紹庭，看著從四面八方涌來的一下子把他從黑暗里雕出來。

季紹庭就那樣清晰地站在里，抬頭向徐緩移的天幕，連耳朵的凹凸線條都清晰可見。

中的季紹庭很縹緲，比起人，他更像是一種靈樣的存在，下一秒就會化進這水晶般的空氣。

黎琛無端慌，幾乎就要開口喊季紹庭的名字。幸而季紹庭及時重新看向黎琛，用慣常的和語氣喚：“阿琛。”

黎琛又落回了實。

應當說他覺得季紹庭又落回了實，雙腳被束縛以鉛重的枷鎖，重新附著于地面。

季紹庭指了指頭頂，問：“在這里結婚，太照進來，客人會不會很熱啊？那什麼，溫室效應？”

工程師立刻跟上來解釋玻璃材質。季紹庭離理很多年，只會迷糊地回答哦哦哦。黎琛走上前來中止兩人繼續朝中央空調的問題發展下去，吩咐工程師可以先去忙：“我跟我太太商量點婚禮的事。”

黎琛用起太太這個稱呼很順口，像是暗中想過好幾回，倒是季紹庭聽起來覺得別扭。

“那黎總慢慢，”工程師點頭哈腰，“有事您打我電話。”

會堂已竣工一段時間，長凳也已安置好。黎琛的書昨天打來電話通知了行程，負責人今天一大早就員上下做好了清潔。

這一層季紹庭并不知，他只覺得這長凳干凈，又是純白，很素：“這設計風格神圣的。”

“畢竟是結婚。”黎琛淡淡地說。

季紹庭在第一排凳子里坐下，隔著玻璃向閃閃發的海面。黎琛也跟著坐到了他旁邊。兩人一時都靜默。

或許該歸功于這肅穆圣潔的氣氛，這段靜默是難得的不讓季紹庭到尷尬的靜默。他悄悄轉過眼睛打量黎琛，一邊嘆男人果然是鼻子最重要，能拉起整條側臉線。黎琛長得也不算拔尖的帥，但他五相當立，側臉最加分。

眼睛也很有神髓，他向遠方的目，仿佛越過了海平線直抵更遙遠。

季紹庭幾乎是著迷地想探聽答案：這個人到底在想什麼呢？

“黎先生在想什麼呢？”

他才聽見自己真的問了出口。

黎琛轉過眼來，反問：“那你在想什麼？”

“我沒有啊，我剛剛只是發呆。”

“你剛剛嘆了口氣。”

季紹庭原形畢，只得老實承認：“我在擔心。”

“擔心什麼？”黎琛立刻皺起眉，“你還有哪里不滿意嗎？”

季紹庭連忙擺手說沒有：“我很滿意，太滿意了，所以才擔心。黎先生，這不過是一場假婚禮，您這樣真，以后真遇見喜歡的人該怎麼辦？”

黎琛一怔，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季紹庭的聲音和但清晰：“我不想讓這場婚禮太難忘，黎先生，畢竟我不是你的真正伴，我們也不可能一輩子都這樣。”

他們之間不是真的。

沒有一輩子。

黎琛忽然惱了，惱季紹庭這是什麼話，只有他最清醒，只有他是個局外人，而他黎琛認真得可笑，竟然把這件事當一件人生大事去做。黎琛著惱怒，別開臉，沉聲回道：“是你見識太，你以為這些很值錢嗎？”

季紹庭給噎住了聲。黎琛不想再呆在這里，干脆利落地起離開。季紹庭當即追住他的腳步，想要說些什麼以做彌補，又聽黎琛冷聲：“這項目本來就要發展做結婚用途，我選在這里，只是為了做個宣傳。”

那等我們離婚的時候豈不是很尷尬，季紹庭想。

但他當然不敢回，他只是溫馴道：“我明白了，黎先生，是我想得太多。”

去醫院的路上黎琛一聲不吭，季紹庭真是一個頭兩個大，季紹庭跟黎琛不一樣，他的是能跟心連一起的，心里煩惱，上就會說出來，只是這個人是黎琛，他還是欠了三分膽量，需要蓄勢。

直到黎琛在醫院地下停好車，季紹庭才鼓起周的勇氣懇求：“黎先生，是我說錯話了，您別生氣，我不好。”

黎琛徑自往電梯方向走，季紹庭追上去，搬出擋箭牌來：“等等讓阿姨發覺我們吵架了，那多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