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雨過天晴的空氣格外清新。
今天是罕見的週末,按照平日裡的慣例,蘇言不睡到日上三竿是絕不會醒的。
之所以破例,是因為他想趁著傻子沒醒,把那碗兔子吃進裡。現在兔子泡了湯,蘇言的整個就像是被掉了筋,綿綿的找不到一力氣。
他打了個哈欠,扭頭著與往常無異的周景,垂頭喪氣的又爬進被窩裡,再度睜開眼睛則是因為聞到了飯菜的香氣。
周景的廚藝不錯,雖然村裡給兩個支教老師提供的資極為匱乏,但周景總能用簡單的食材創造出味。
蘇言吸了吸鼻子,從被窩裡探出頭問道:“周老師做什麼好吃的呢?”
“面疙瘩。”
蘇言一聽,立即就從被子裡爬出來穿服洗漱,神裡滿是歡喜:“周老師做的面疙瘩最好吃了,不是我吹牛,我一個人吃一鍋都行!”
所謂面疙瘩,就是將麵摻上一定分量的水,然後把黏在一起的面疙瘩下進開水鍋裡。
摻水的分量既不能太多也不能太,水多了就了麵湯,水太變了麵團,這個量蘇言總之是掌握不了。
等到水開之後,將面疙瘩撈進碗裡,澆上酸爽可口漿水湯,調點兒油潑辣子,堪稱人間味,嘗過一次後就再難忘記。
飛快的洗漱完畢端著自己的碗走過去,蘇言眼睛裡仿佛在冒星星。
屋子裡還有一個人比他更加眼饞鍋裡的東西,卻礙于周景的嚴厲,連靠近都有些遲疑。
蘇言這次到沒有多管閒事,他自問昨夜對傻子也是仁至義盡。至於周景要怎麼對傻子,那是周景的事,蘇言現在也不過是一個厚著臉皮蹭周景飯吃的人而已。
屋子裡很快就溢滿了飯菜的香氣。
傻子眼的看著周景,輕聲喚他:“周老師,周老師……”聲音小的像蚊子嗡嗡。
周景坐在板凳上吃飯,看也不看一眼。
一分鐘過去,蘇言已經連面帶湯吃的乾乾淨淨,又跑到鍋跟前去呈第二碗,幾大勺下去,鍋裡就見了底。
傻子的肚子咕嚕作響,卻毫不敢違背周景的心意。
直到最後,傻子都沒能嘗上周景的手藝,跟周景也同樣不嘗他獵到的兔子是一個道理。
瞧傻子實在是可憐的,蘇言又了惻之心,想跟周景求求。
怎料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便聽周景冷冰冰的對傻子道:“雨停了,你出去。”
傻子沒蹭到吃的,神本就有些悶悶不樂,又聽周景要趕他出去,眼神委屈的不行。
雖然說這‘委屈’二字,實在是不適宜出現在他這個高接近一米九的魁梧漢子上,但不知是否變傻後心靈也變得純淨許多,傻子眼神裡出的委屈並不人厭惡,反而讓人更加同。
說他傻也不儘然如是,只是他現在就跟初生的孩沒什麼兩樣,不會懷疑,全心全意的信任著周景。
傻子沒有家,所以平時最怕下雨,但此時此刻,他卻無比希那滂沱的大雨再度來臨。
只可惜,若天公肯聽,那他也不至於淪落到今天這副田地。
周景要趕他出去,他只能出去。
傻子最後看了一眼周景,不依不舍的緒從頭髮到腳後跟都在抗議。
蘇言將一切看在眼裡,輕聲歎了口氣。
看傻子的容貌也出貴氣,只怕在出事之前也是人中龍的類型,奈何……
待傻子的影完全消失在兩人的視線中,蘇言才道:“你說傻子的家人會不會找到這裡?”
“不會。”周景放下自己的碗,面無表。
蘇言一愣,不知周景為何如此確定,但轉眼又一想,這破地方如此偏僻,只怕傻子的家人想找也找不到這裡。他坐直了,見周景將袖上去準備開始洗鍋洗碗,立刻站起來攔住周景:“放著我來吧周老師。”
周景下意識想要拒絕,但又想到了一件要的事,便把活兒給了蘇言。
有學生缺課本,他托了縣城裡教育局的同學幫忙,早前得到消息說是書已經送到了同學那裡,只等周景去取。
他腳不便,從學校到住這一小段距離都很費力,更別提去縣城裡。再加上這裡地偏僻地形崎嶇,只有一趟公車在山腳下一天兩趟開向縣裡,錯了這兩趟車就算是村長書記也出不去。
第一趟車是十二點途徑這裡,周景六點鐘醒,現在吃完飯剛剛九點過去,必須趕出發,才能趁著十二點之前趕到車站。
跟蘇言叮囑兩句後周景方才離去,昨夜下過大雨導致山間的道路又又,幸好他在路上撿了一壯的樹枝當拐杖,這才準時到達山腳。
等周景坐上那破舊的小中車,全上下都已經被汗水浸,買好票之後靠在窗戶便頓時昏昏沉沉的閉上了眼睛。
小中一路搖啊搖,終於在傍晚前夕到達了縣城車站。
周景下了車,聽著街道上小販零零散散賣的聲音,突然有種恍若隔世的覺。
他從口袋裡掏出許久派不上用場的手機,告訴同學他已經到了縣城裡。
紀明是他高中同學,後來大學差錯又分到了一個宿舍裡。他跟周景的關係一直不錯,周景說要來支教,也是由他牽線找到了這裡。
所以得知周景要過來的時候,紀明很是開心。
只是山裡通通訊都不怎麼便利,想跟老同學多見幾面也不容易。
紀明家在縣城算小有勢力,畢業後直接進了教育局不說,還給紀明配了車跟房子,知道周景左過傷,當下就決定讓周景在原地等他開車過去。
上午的山路的確讓周景有些不適,於是他也不推辭,就靜靜的呆在原地等著紀明。
等了大約二十分鐘,遠遠看到紀明滿臉笑容的走了過來。
“走咱哥們兒下館子去!”
見到紀明,周景冰冷的表也有了一鬆,角微微上揚了些許。
“我請你。”
紀明直接拍向周景的肩膀,大大咧咧的道:“那怎麼行,你現在支教沒多工資,我請你才對!”
周景還想說什麼,結果紀明又說:“好不容易見一次,不許掃興。”
周景無奈,只好隨他去。
兩人坐上車,直接奔著縣裡一個燒烤天地而去。
以前在大學的時候,他們宿舍經常在學校門口的烤攤子上擼串,現在想來滿是回憶。
畢業後大傢伙兒各奔東西,別說見面,連發條資訊都不容易。
點好了烤,紀明看著對面坐著的周景,心裡不有些慨。周景是他們幾個裡最聰明也是最刻苦的一個,長相也是一等一,卻跟他一樣淪落在這個小縣城裡。
大四的時候周景選擇考研,紀明一直覺得如果連周景都考不上,那世界上就沒人能考的上了,只可惜……
不過這不能怪周景,只能怪命。
“如果覺得山裡條件太差,我可以幫你走走關係調到縣城的小學裡,以你的水準肯定沒問題。”
紀明現在小有權利,說起這話來底氣也比較,只要周景有這個想法,他隨時都能幫周景辦妥了這件事。
但出乎意料的是,周景搖頭拒絕了他的好意。
“為什麼?”紀明有些不理解,但凡是去那個學校支教的老師都呆不到半個月就想跑,而周景已經呆了大半年,居然還能忍得下去。
周景拿起面前的塑膠杯,輕抿了一口茶水,苦的味道頓時充斥了他的口腔。山裡的條件的確苦,卻擁有其他任何地方都無法媲的寧靜。
他已經厭倦了跟人打道時的小心翼翼,留在山裡,是他所能想到的屬於自己唯一的歸宿。
更何況——
“總要有人留下,那些孩子跟我也有,不是說走就走那麼簡單的事。”
紀明直勾勾的盯著周景的眼睛,仿佛在確認他話中的真實可靠,可周景的眼裡完全沒有一一毫的猶豫,他是真的想留在山裡。
“現在不走,那以後呢,難道要永遠留在那裡?”
“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是很樂意。”
兩人說話的當口,服務員把烤好的板筋跟翅都端了上來,熱氣騰騰的散發著香氣,但此時的紀明卻全然沒了吃東西的心。
他抬起頭,用一種複雜又詭異的眼神看著周景:“你還是忘不掉從前的事……”
周景握住水杯的手一,指尖與心頭同時被這句話狠狠的燙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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