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和姜清約在早上九點。他手機沒再關機，江晚凝也沒再打來電話。但是不可能就此罷休的，江一了解。可能是睡前思考過多的原因，一整晚他都在做夢。夢見小時候，江晚凝對他鮮有好臉，有一天高高興興地帶他出去玩，結果把他扔在榕城，說去給他買零食，再也沒回來過。

那年江一四歲，打扮得像個小王子一樣。孫艷見席家門口多個小男孩兒，就去帶給席嘉澤看。從那天開始，他就一直在席家。再見到江晚凝是六年後，有個大型慈善晚宴同時邀請榕城席家和東城江家，江一跟在房思韻邊，看著艷紅的指甲指向江晚凝，地在他耳邊說︰“江一，那是你媽媽呀。”

房思韻的聲音逐漸變得尖銳刺耳，江一驚醒，猛然從床上坐起。他著氣，手機鬧鐘剛響，七點半了。

江晚凝昨晚說他不能一個人在雲城，江一反相譏讓還是關注自己的婚禮為好，母子二人吵得不可開。江一刷牙的時候右眼皮狂跳，再下樓，孫艷正和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說著話。

那人抬頭瞥見在樓梯上的江一，急忙快步走過去，滿臉笑容，躬著，手道︰“江一，您好。我是江董事長的書，我喻橋。”

江董事長，指的是江晚凝的父親，也就是江一的姥爺。

江一出右手，和人握了下。

喻橋跟在江一後，隨著他坐下以後也坐在一旁沙發上，杯子里的檸檬茶只剩一半，看來是來了有一段時間。

孫艷說︰“喻先生知道你昨晚沒休息好，所以就沒醒你。”

喻橋接話道︰“原本也不是什麼要事兒，只是大小姐最近一直擔心您，我想昨晚應該已經和您聯系過了。”

江一點頭。他本來就有些頭疼，大早上的也不想做什麼口舌之爭，于是開口說︰“您有什麼事就直說吧。”

孫艷識相地去廚房看著做早餐。喻橋說︰“那我就開門見山和您談了。董事長的意思是從大局考慮，您現在不適合再轉學到東城。大小姐婚期將至，心不穩定，做出些不當行為也是可能的，您不必放在心上。”他從黑公文包里拿出一個文件夾遞給江一，客客氣氣地說道︰“這是江氏集團份轉讓協議書，董事會已經表決通過的。董事長說當做提前為您準備的十八歲生日禮。”

江一還在江家那幾年的模糊記憶里，董事長這號人就從未出現過。別提他了，連江晚凝都不是天天出現。無事獻殷勤...他心里輕嗤一聲，隨意翻了兩頁，嘲諷地問道︰“遣散費？”

喻橋搖頭，邊帶著一個淺淺的梨渦，說︰“您可以當做對董事長孫輩的關心，等您年滿十八，每年都能拿到江氏的分紅。此外，生活費江家會照常打給您。當然，如果您有出國意向的話，也可以為您安排。前提是...”

江一很是善解人意地說出他的未盡之言︰“前提是我不進江家大門，不說江晚凝是我親媽，離東城遠遠的，最好一輩子都別踏足。”

喻橋點點頭。說︰“不過按大小姐的脾氣，婚禮是會請您到場的。到時候一切由我們安排，您不用心。”

“我知道了。”江一沒有任何多余反應，左手把那幾張紙從文件夾拿出來，起道︰“我送您出去吧。”

車就停在江家門口，江一上的家居服沒換，頭發也沒仔細搭理，還有一翹著，再加上他從始至終的反應都很隨意，看著倒真像玩世不恭的爺。

江一使勁呼吸幾口空氣，心想這邊的確比榕城強不。司機過來開門，喻橋坐上車後座，看著仍未離開的江一，問︰“您還有什麼疑問嗎？”

江一笑了笑，而後暴地把幾張紙一團，扔出一個拋線，恰好落在車里，喻橋的腳邊。

“我不需要。”他對上喻橋有些錯愕的眼神，說︰“我也沒打算聽江晚凝的。”

“沒必要。”喻橋好脾氣地撿起，將紙張打開抻平，再抬頭看向江一的時候帶著幾憐憫，說︰“不管出發點是什麼，總歸好是您的。置氣的結果也是害了自己。”

“席先生的夫人產期將至，聽說是對龍胎。董事長是諒您。”

“不是置氣。”江一漸漸失了耐心，嫌惡地皺起眉，有些好笑地看著他，說︰“我好歹也算個爺，不得人施舍。不過...”他頓了頓，挑眉說道︰“這車我看著就不錯。董事長還說什麼了？我想要什麼就給什麼？那這車送我吧，謝謝姥爺今年給我過生日。”

喻橋本以為人是在開玩笑，沒想到江一真的拉開車門，做了個“請”的作。他維持著得的笑，理了理西裝的褶皺，眼看著江家司機把車開進車庫。喻橋嘆口氣，似是忠告，“江一，席家給你的，未必就有江家多。”

“你誤會了。”江一歪著頭看向他，笑容有些頑劣，說︰“席家的我也沒打算要。”

年沐浴在晨里，朝氣蓬。喻橋著那張與江晚凝有七八分相似的臉，心里泛起難以言說的滋味。

江一把人打發走就差不多將近八點半，孫艷備著的一桌早餐他只匆忙喝了口粥。相反，姜清倒是餡餅包子小咸菜吃得歡實。

“隔兩條街有家早餐店，招牌制牛餡兒包子八點之前就會賣。”姜清滿腔熱向新住戶江一介紹道︰“我一般七點鐘起床過去排隊買。好吃到絕對讓人忘不了。假如有一天他們家不干了我第一個去抱老板大坐地上鬧。”包子的味道仿佛還回在鼻尖，連連嘆道︰“我就是野生代言人。”

江一笑著答應，“行，我下次去吃。”

二人把地方定在離家約有六七站的聯合書城，一樓有環境很好的咖啡店，姜清也正好順便去樓上買幾本教輔書。

星期天這個時間公車人竟然意外的多。姜清先上車，江一跟著，走到車中間就不了了。姜清有些費勁地夠著扶手，原本是七分袖的上袖口自然落一秒變短。江一站側，好心說道︰“你拽著我也行。”

姜清思想很是封建地拒絕，“不行。男授不親。”

公車剎車靠站停下，也就只有兩三個下車。前車門一群老頭老太太卯足了勁兒要上來，司機勸都勸不住。姜清被得隨波逐流，離江一更近了些。胳膊維持著這個姿勢，抻得酸。但絕對不能放手，多人虎視眈眈盯著這扶手呢。姜清心里陡然生出一種在與人較量的戰斗錯覺，車緩緩發，江一問︰“你累不累啊？”

他瞧著那只攥得格外的手，實在有些于心不忍。姜清聞言轉頭，滿臉竟然寫著“堅持努力斗能贏”，江一被人眼中的芒驚了那麼一下，仿佛置國家級運會比賽現場。搖頭，“我不累”三個字還沒說完，司機一個急剎車，全車人都跟著往旁邊栽。姜清手一松，比其他失去重心的人好點兒，直接栽進了江一懷里。

就著二人剛剛側說話的姿勢，的腦袋擱在江一口，雙手出于生存本能抱著他的腰。在乘客的一片罵聲里，姜清的耳朵紅了又紅。

“咳。”江一心髒進高度活躍狀態，跳得人不知所措。他表面一派沉著穩重，說︰“拽扶手太不安全，拽我吧還是。”

姜清乖乖手拽他袖子，還輕晃了晃。江一心里了又，像被小貓抓著，的，保護也油然而生。又一站停靠。他趁人稍微的時候在前面微微讓出點位置，從後護住姜清。而盯著窗外駛過的一排排高樓大廈，腦中七八糟的想法接踵而至。在人群里還能分辨出屬于江一的氣味，這鼻子絕了。江一可能不是人，但沒準真是狗。明天應該找地方試著自己調香，看能不能調出這種味道。可是...如果和他一模一樣的話，是不是太那什麼了？

想到發小陳慕予對江一仇人似的態度，姜清瞬間十分清醒。

到聯合書城那一站下車，江一在咖啡店點些東西墊肚，姜清自己上樓買教輔書，回來他剛好吃完。在公車上的曖昧氣氛漸漸散去，二人坐在一塊兒，方便講題。江一翻開作業本，問︰“你哪題沒寫？”

姜清說︰“最後兩題。”

考慮到咖啡店的眾人都在看書，四周安安靜靜，于是他倆也自覺放低了聲音，最後干脆用紙和筆流。江一每推導一遍演算過程，都會和姜清換一下眼神。起先他還教得認真且心無雜念，但姜清托腮歪頭看過來的樣子像只懵懂小鹿，天真又可。江一講完一題，起說︰“我去再點杯咖啡。”

姜清沉浸在數學的奧妙里，沒注意到他的那杯咖啡還剩一大半。

兩題好不容易講完，姜清給人豎起大拇指，在紙上寫道︰holy high。

讀並記憶新世紀英漢辭典的江一回答︰knee yes。

寫完主持詞已到下午。姜清邊收拾東西邊活脖子，問︰“出去吃飯嗎？還是回家？”

江一抬手看表，正好兩點半。這時間不當不正，吃完回家晚上勢必得再吃一頓，不吃還覺得胃里空落落的。吃宵夜對他來說沒什麼，但生一般都比較在意這個。他把決定權給姜清，說︰“你定吧，我都行。”

姜清想了想，忽然興道︰“那你陪我去買點心吧！”

雲城一中附近有條小巷，小巷最深有家甜品店“Memory”，口一級棒。江一聽著姜清滔滔不絕的介紹，再加上早上那一波推薦，覺得倆人不像是出來學習，倒像在探店。

姜清的習慣是周五放學後去Memory買好周末要吃的點心，但這次放學走得匆忙，就沒去。于是一晚上都在魂牽夢縈，連睡覺都在和提拉米甦跳舞，吻的是稍微開口出一點兒油的泡芙。倆人在雲城一中下車，江一跟著姜清七拐八拐進了小巷，一淡淡的香味兒飄進鼻子。這味道隨著人腳步的靠進，越來越香。一保養得宜的中年人正在店外彎腰澆花，見姜清過來，左手將卷發攏到耳後，親切招呼道︰“小姜來啦。”

姜清歡快地應道︰“來了來了。”

Memory雖店小地偏，但人氣火。老板玫，在這兒開店已經十多年了，經常有畢業多年的學生還惦記著回來買點心的。作為一中學生學習閑聊談首選地點，又恰逢周末，隔窗去，一樓幾乎坐滿了人。

玫笑著問道︰“老樣子？”

“對。”姜清跟著玫進去，說︰“再加盒桂花。哦對，玫姐，這我同學江一。”

“你好。想吃點什麼？”玫簡單介紹道︰“抹茶蛋糕卷是小姜最的，桂花是本周新品，蛋撻剛烤好沒幾分鐘。你隨便看看。”

江一不常吃甜食，繞著展示櫃慢慢挑。姜清在收銀臺這邊看著玫包點心，能覺到一進門就有人在著自己和江一，至于目是否友善，還有待會。

玫低頭夾桂花，跟姜清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江一選好椰蓉手撕面包，邊一個聲響起︰“學長，你也在這兒啊。”

姜清被陸文瑤耳濡目染許久，八卦魂燃燒起來，瞬間就想回頭看看，又覺得不太好。聽稱呼應該是高一的，難不是那天的學妹？

“對。”江一點點頭，“買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