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下午上了兩節課，牧浪一直托腮著窗外。

白雲從頂端翠綠的樹葉上飄過，歸去來，歸去來。

《夢中的婚禮》響起的前一分鐘，王素在講臺上說。

“林詩同學今天回家了，以後大家可能見不到了。”

“哧——”

凳子和地面出刺耳的響聲，阻止了其他人將要說出口的問句。

在班里人的注視下，牧浪拽起書包沖出了教室。

他腦海一片空白，全靠著本能做出行。

他騎自行車到了汽修廠，沒看到老板在，他到後面的院里找到一輛滿油的托車，加滿了速度疾馳而去。

看完一場魔表演後，林詩又和林彥看了一場畫電影，再走出來後，時間已經不早了。

余暉從對面的寫字樓和服裝品牌店兩棟大廈之間穿過，灑在街道上。昏黃的線讓通燈的都變得不怎麼明顯了。

書開著車停在了路邊的停車位上，走了過來。

“走吧，小詩，我們回家。”林彥說。

本來還沉浸在愉悅心中的林詩心里突然咯　了一下。

“回家……”

“是啊，回家。”

林彥說著。橘輝映在他的臉上，讓林詩想起了那天牧浪的臉。

猶豫著︰“我學校里還有東西呢，還有老房里，有行李。”

林彥︰“沒事，我讓人給你捎回來就行了。”

林詩繼續猶豫，有點放不下。有牽念的那個人在，還想再多待一會兒。

“我了多朋友的，怎麼也得給他們說一聲，突然離開不太好。”繼續說。

“家里那邊的朋友不更多嗎？他們都想你了。”

“可是……家里那邊我一直有在線上聯系。”

“小詩……”

“我先跟他們好好道別。”

“小詩，你是有放不下的人？”林彥一針見。

林詩猛地抬起了頭，對上了爸的眼楮。

“我……”

“是那個牧浪的男生？”林彥目銳利，像是完全看清了林詩的心思。

“他……他只是其中一個。”林詩越說，聲音越小。

“他很好嗎？”林彥問。

“他……”

林詩心虛撇開頭，然而頓時愣住了，怔怔地看著前面的人。

林彥也順著的視線看去。

牧浪騎著托車停在路邊，短短的頭發汗了一一的，在夕照耀下，像是一只金的刺蝟。

他原本想著游樂園那麼大，找起來會很麻煩；也想著林詩會不會已經回到家了；還想著自己就算見到了能做什麼。

可是，他只是想再見一次。

幸好，還沒走，而且就在游樂園門口，他一眼就能發現。

“他很好。”林詩輕輕說，聲音只能讓林彥聽到。

牧浪站在那里，和林詩對視，沒有走近。

林彥沉下了臉。

“你們兩個人不合適。”他說。

林詩蹙眉，移開視線，轉頭看著爸。

“合不合適我自己清楚，你又不了解他，怎麼知道，你也不是我，又怎麼知道。”林詩不服氣地頂。

林彥從沒見過林詩在他面前出過這樣的表，心里有點躥火。

“我當然知道，你在這里遇到的事我都知道，那個男生的況我也都清楚。”

到了這時候，林彥也沒必要瞞這件事了。

林詩稍驚了下，但這事也在意料之中，所以也沒抱怨。

“那不一樣，你看到的跟我知道的不一樣。”

見還是如此頑固，林彥的頭腦有點混沌，視野有點模糊。

他指著不遠的牧浪說︰“那位同學不會說話是吧？我也不是說殘疾人怎麼樣，但對你來說，那樣的人肯定不是一個好選擇，而且他的文化素養也不高，看著像是個容易沖的人，他現在當然會為你出氣，可萬一哪天你惹他生氣了，保不準就會對你手……”

“夠了！”

林詩吼出聲。

林彥呆住了。

林詩氣憤地看著林彥，注視著他的眼楮說︰“爸爸，我小時候你還讓我不要以貌取人，不要憑學歷去斷定一個人的道德素養，你現在說的是什麼話？”

聽到這話，林彥立刻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有多麼不妥，他咬了牙關，有些心虛，撇開了視線，但口頭上還是很強。

“不管怎樣，現在跟我回家。”

林詩也撇開眼，仍然生著氣︰“你還好意思跟我說這話，我那時候找了你那麼多次，來這後又給你發了那麼多消息，你都不理我，現在你讓我回，我就得乖乖跟你回？”

兩個人僵滯著，前方的牧浪依然等待父二人談完話，後面的書看這況也不知道該不該上去勸架。

“夠了，小詩，別再鬧了。”林彥扶了下額頭。

林詩瞪他一眼︰“我最討厭別人控制我了。”

說完，用鼻音哼了一聲，轉就向牧浪那邊走。

林彥猛地抬起頭，看著林詩的背影。

傍晚紅霞，林詩只留給他一個拉長的影子。

他的視線變得模糊，又像是電視花屏一樣變得奇形怪狀，紛雜的記憶摻和在一起，像一團粥黏在腦海里。

突然，他瘋了般地向前方大喊。

“別再走了！”

吼聲很大，周圍的人都看了過來，閑言碎語聲不斷。

林詩停下了腳步，回頭見林彥捂著臉，心有不忍，最終還是妥協道︰“過段時間我自己回去，你在家慢慢等吧。”

說完，走到牧浪邊，朝他笑著說了一聲，兩人騎上托車，開走了。

林彥長長吐出一口氣，後面的書走過來，扶住他有些搖晃的。

兩人回到車里，林彥閉著眼仰躺在沙發座上。

“小張，明天你帶點禮品，到那個男生家里道個謝。”

“好。”

“另外，再聯系下武小姐，之後還要繼續麻煩。”

書往後視鏡掃了眼，應聲道︰“好的。”

林詩第一次坐托車，覺得很新鮮。

太落了，繁星在夜空中閃爍。風從耳邊掠過，擺也被吹得抖。

不過這個速度比他來的時候要慢多了。

林詩抓著牧浪後背上的書包，發現還鼓的，好奇地了下，到里面有。

立刻意識到這東西可能是給的生日禮。

心里有點雀躍，但表面上要裝作不知道，而且為了保險起見，也不能說，萬一不是送的話，可就丟臉了。

牧浪不能說話，雙手都在托把手上，也沒法寫字，林詩想問他話也就沒說出口。

看著路邊的風景，開始回想來石村的這一段時間，又想到剛給爸說的話。

之前來是為了讓爸出來見，現在留下來是為了……

林詩盯著牧浪的後腦勺，覺得牧浪應該是對有好的，但是他從來沒對做什麼出格的事。

就算他幫了很多，但那些事用朋友之間的幫助也說得過去，不能從中確定牧浪的心意。

當然了，其實要主也是可以的。

但前提是，得確定牧浪喜歡。

不然，可不能接撲空的結果。

林詩的心思飛得比風還快，糟糟想了一通，再回過神時，已經到石村了。

快九點了。

走到老家門口，托車的聲音熄止，林詩跳了下來。的眼神漫無目的地往兩旁瞥去，沒說什麼話，像是在等什麼。

牧浪抓著書包，低頭沉思。

兩人之間隔著一步的距離，任由夜風穿過。

沉默了一會兒，林詩先開了口。

“你今天來回跑這麼久，累的吧，回去早點休息。”說。

牧浪點了下頭，腳下沒。

林詩嗯了一聲︰“還有事嗎？”

悄悄看了他一眼。

牧浪抓了抓子，然後慢吞吞地從兜里拿出一張卡片，遞在面前。

林詩接過來，上面寫著“生日快樂”。

微笑︰“謝謝。”

牧浪突然有點不好意思，稍微咧開也跟著笑了下。

空氣又恢復沉寂。

林詩踢了踢腳邊的石子，察覺到氣氛有點尷尬後，想差不多該結束僵局了。

然而當剛抬起頭，牧浪也看向。

兩人的視線撞在一起。

心跳一下子變快了，立馬說︰“我困了，先回去了。”

用右手著發燙的臉頰，轉往回走。

剛邁出三步，左手就被拉住了。

掌心傳來了比的手要熱的溫度，讓瞬間愣住了。

牧浪注意到的僵滯，立刻松開了手，然後從書包里把之前準備好的禮盒拿了出來。

林詩咽了下口水，盯著那個圓形的禮盒。

牧浪把盒子遞給。

“給我的嗎？”林詩看著他，確認地問道。

牧浪點頭。

又問︰“生日禮？”

他再次點頭。

林詩接過來，看著那個大大的蝴蝶結，笑了。

“現在能拆開看嗎？”

他笑著點頭。

林詩又咽了下口水，然後慢慢地將捆在上面的帶開。

打開蓋子，看到是一件服。

把盒子給牧浪，把服拿出來，舉在上前方，才完整地看清楚。

這是一條白的連。

看著上面那像是自以為是般嵌上去的碎鑽和亮片，林詩笑出了聲。

“你在哪買的啊？這麼花哨。”林詩上抱怨著，但臉上的笑容本控制不住。

牧浪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朝傻笑。

林詩以為他可能覺得自己不喜歡，于是又馬上說︰“你等著。”

沒等牧浪反應過來，就抱著紗跑到了屋里。

牧浪看到二樓的燈亮了，五分鐘後，林詩走出來了。

穿著牧浪親手做的白紗，披肩發兩側各留一縷編在中間，在後面系著一個有著長長的飄帶的白蝴蝶結，在晚風中飄飛，像是蝴蝶撲閃的翅膀。

從門到牧浪站的位置，是一條鵝卵石路，林詩面帶微笑一步一步走過來，簡直像是走在婚姻的禮堂中。

牧浪目不轉楮，的笑容和眼中的都讓他離不開視線。

星繁月不明，但在此刻，他既能看到繁星，也能看到明月。

在那月上，還有一只蝴蝶停歇。

當走到他跟前時，浩瀚星河都不及一笑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