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藤沒聽懂祁正那句“老實點”什麼意思。

臨走前，祁正把自己的校服了蓋頭上，夏藤剛從校服里冒出頭，他已經出了教室門。

此刻，正穿著他的校服站在隊伍里，拉鏈一拉到頭，領子高高立著，擋住脖子上一陣一陣刺痛的咬痕。

斜后方，祁正和秦凡那幾個站在隊伍末端，秦凡是一分鐘前剛趕到的，背后還背著書包，貓著腰鬼鬼祟祟溜過來，惹的其他班學生都在笑。

江澄站右邊，趁田波不注意，小聲問：“你剛去哪兒了？怎麼沒等我？”

夏藤還沒想好怎麼說，他眼睛往上一掃，“哇，你買到校服了？”

一問一個準，心里把祁正千刀萬剮。

江澄屬于自己跟自己都能聊起來的類型，夏藤一言不發，他還能往下說：“幸虧你買了，我跟你講，我們學校平時不管，周一嚴查，還是教導主任親自檢查，誰都不敢往槍口上撞。”

“……”

“江澄！拉著人家夏藤說話，沒看人家都不想理你嗎？”田波走過來，訓了兩句。

江澄馬上閉，乖乖站好。

夏藤心里還想著他剛才的話，祁正把校服給了，那他怎麼辦？

就這麼想著，一隊氣勢洶洶別著紅袖標的檢查小組停在六班的方隊旁邊，從隊伍最后傳來一道嚴厲的聲：

“祁正，又是你！”

這種事兒向來最吸引關注，周圍幾個班的學生全都齊刷刷的探出腦袋，目爭先恐后的涌過來。

夏藤肩膀一僵，小心翼翼回頭，混在眾多視線中。

人板著臉問：“你校服呢？”

看得出來，這個教導主任不怎麼好惹。卷發，無框眼鏡，一教師工裝，年齡接近四十五，稀疏的眉無時無刻都皺在一起，這是教導主任的經典形象，可以做到全國統一。

祁正頭也不抬，“丟了。”

“丟了？學生能把校服丟了？你上戰場能不能把槍丟了？”

祁正別過臉，他最不想聽這類廢話。關鍵是這些人還自以為比喻的很恰當。

“丟了為什麼不重新買？”

“開學一星期了，賣校服的人連個影子都見不著，上哪兒買？”祁正挑起眉，斜眼看，“我去搶？”

夏藤眼皮了，買校服這件事，確實跑過好幾個空趟，每次去都說第二周就會來負責人，但一直沒通知日期。

教導主任眼睛一瞪，聲音提上去：“你這是在怪學校？”

眼看著祁正要發火，秦凡搶在他說話之前開口：“不是不是，老師，這事兒真不能怪祁正，咱們班轉過來一個新同學，到現在都沒……”

“校服”兩個字還沒說出來，秦凡就被祁正猛得勒住脖子下去，他“嘶”了一聲，低罵：“你欠？”

秦凡沒防備，直接飆出來一句：“我靠……”

“祁正！你這是在干什麼！升旗儀式打架，你公然挑釁全校師生嗎！”

教導主任氣的發抖，指著他們倆：“一人給我寫三千字檢討！明天就！下星期站臺上給全校念！”

“臥槽，老師我是挨打的那個啊。”

秦凡哭喪著臉為自己鳴不平，周圍看戲的同學一陣笑，場面一鍋粥，教導主任直飚，指著秦凡的手抖抖抖：

“你，五千字！”

祁正那麼一鬧，高三六班在大會上被“榮”點名批評，不僅如此，祁正和秦凡還被罰掃高三樓樓道一星期，突襲檢查時發現一片垃圾，就要多加一星期。

底下的不良團頓時炸開了鍋。祁正是頭兒，頭兒被針對，就是他們全被針對。

場面還壯觀。

周一例行大會開了菜市場，直到散會，學生都還一臉興，嘰嘰喳喳個不停。

大會占據了早讀課的時間，還有十分鐘開始第一節課，夏藤讓江澄先回教室別等，自己去一趟小賣部。

找到創可，準備去付錢時，眼睛一瞟，瞟到了冰柜里那天祁正喝的水。

夏藤目不斜視走過去，兩秒后，又折回去。

付過錢后，拎著袋子走出小賣部。

江挽月在臺階的最后一層站著。

也拿著一瓶水，和塑料袋里的一樣。

這是在等？

可是倆的關系，也沒什麼悄悄話要單獨說吧。

“校服是祁正的吧？”

江挽月在這時候抬頭，目一片清冷，周的空氣都變涼了。

“……”

夏藤沒有回答，停了一瞬，繼續往臺階下走。

路過江挽月邊，拽住的校服袖子，“怎麼不說話？”

江挽月扎著一束高馬尾，額頭潔，五清麗，總是微抬著下，頸部線條很，像玉砌的天鵝。

是天生帶著冷的人，神冷漠，拒人千里之外。

倒是濃烈。

“周一韓主任大檢查，全校都知道，從來沒人在周一給自己找事。韓主任最不喜歡祁正，抓住點把柄就沒完沒了，祁正很主惹。”

江挽月說完，慢慢轉過臉，直視，“他為什麼把校服借給你？”

夏藤把塑料袋背在后，摳著上面的褶皺，不知道怎麼開口。

“他因為你，得那些莫名其妙的罰。”

夏藤想說話，江挽月本不給說話的機會。

“你喜歡他？”

的語氣像在質問，一比一來得猛烈。

總算有個能回答的了。

夏藤想都沒想就搖頭。

于而言，喜歡就是一個馴服的過程。

先不說從來都是被喜歡被掛念的那一個，祁正這種人，了就別想全而退，他永遠不會折服于誰，但卻對其他人充滿致命的吸引力。

夏藤有自知之明，不該的不。

想了想，問：“你是不是希我離他遠點？”

好像這樣比較符合“敵”的劇走向。

不然實在想不出江挽月攔住噼里啪啦了這麼一堆之后，還有什麼話要說。

江挽月冷笑一聲，似乎很不屑，“我不需要你讓著我。”

“……”

夏藤覺得無語，“我沒有要和你爭。”

“隨便你。”

江挽月丟下這一句就走了，既沒威脅，也沒惡語相向。

的背影高挑而凌厲，好像能裁出一條自己的路，馬尾在后一擺一擺，仿佛一顆波起伏的心，也在那樣搖晃著。

夏藤懂了。

這是一個高傲的慕者，喜歡他，也惜著自己。

回到教室，田波已經站在講臺上了，正在批祁正和秦凡剛才在升旗儀式上的“大好表現”。

夏藤踩著上課鈴聲坐到位置上，已經把校服了，一直拿在手里，脖子上那一道拿創可住。

祁正肩膀靠著旁邊的窗臺，一手支著下，一手轉著筆，掃了一眼。

田波批的差不多了，讓同學們把書拿出來讀課文，夏藤貓下腰把臉藏書后邊，悄悄回過頭，“你的校服，我帶回去洗一次再還你吧。”

祁正還在轉筆，轉的是上星期給他的那支。

他不說話，夏藤也不知道這是同意還是不同意，又問：“那個檢討，用我幫你寫嗎？”

怎麼說他也是因為罰挨批，夏藤心里是膈應，覺像欠了個人，不喜歡欠人。

祁正筆一停，開口了。

“不到你幫。”

“……”

知道像他這種人，檢討隨便拉個人來寫，值日隨便拉個人來做，反正挨罰了也不是他被罰。

的謝，他不領。

夏藤頓時不知道桌里那瓶給他買的水要怎麼給他。

“那……”

還沒說完，下被人住，往回一推。

“轉回去，別吵我。”

他撥開的臉就松了手，然后趴下睡覺。

前兩節課補覺是他的慣例，誰的課都打不破他的規矩。

看他的狀態，毫沒早上那些事的影響。

夏藤轉過，把下在冰涼的書頁上，等著溫度降下去。

第三節課，英語老師抱著一沓卷子進班，上課鈴還沒響，班里不約而同的都安靜下來。

英語老師的臉并無異常，但這是屬于學生的特殊技能，對這種即將有人要挨罵的氣息的敏銳直覺。

“今天講上周的考試卷，我先念一下分數，上120的一個，江挽月126，第一。大家鼓個掌吧。”

這是抑先揚，夸的放前面，罵的留到最后，同學們格外珍惜此刻的風平浪靜，卯足了勁拍，掌聲從未如此響亮過。

江挽月神態自若而平靜，笑也沒笑，接過試卷就坐回座位，毫沒有得了第一的那種洋洋得意的飄勁兒。

按名次往下念，前十名同學們都毫不吝嗇的給予了相同程度的掌聲，名字念一個一個，等全部念完，教室陷了沉默。

該來的總會來。

全班只有兩個人沒上臺領卷子。

夏藤低下頭。

英語老師手撐著講臺，目掃了一圈，“沒念誰的，自個兒站吧。”

夏藤住桌角，慢慢站起來。

這種公開刑的場面，沒什麼經驗。

張的手心黏糊糊的。

后一陣響，是凳子刮過地面的聲音。

祁正也站起來了。

底下有人“我靠”了一聲。

“你坐下吧。”他踢了凳子一腳，“沒你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