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我和何厲尚未開始往，他有時到我工作的夜總會，坐在臺下聽一夜的歌，只我坐在一旁。

我堅持要站在一邊，“我只是個服務生。”即使公關爺也只陪客人喝酒。

他笑著拉開椅子，把我按下去，“誰要你陪我喝酒，我們一起聽歌。”

真的聽一夜的歌。

至今還記得一個歌穿一條亮銀長坐在臺中央，似沐浴月中的人魚，輕輕閉著眼睛，唱一首無名歌：最初的最初，你拂去我發上白晨，牽著我走過花開小路；最后的最后，你說你喜歡黑眼眸，丟下我頭也不回的走。

……

下班以后他陪我去吃夜宵，要兩碗香菇牛粥，我喜歡吃香菇，何厲就用筷子細心地跳出香菇放進我的碗里。

我那時正是傷心時候，一向對他答不理，態度十分之怠慢，虧得他能堅持。

吃完夜宵，我要回去睡覺，何厲要送我。

我拒絕，“我要走路回去，順便消消食。”我說。

“那正好，我也要消消食。”他下定決心黏上我，“我會助理幫我把車開回去。”

凌晨三點多，我和他兩個人并肩走在街道上，路上只有偶爾路過的車輛。

走到半路聽到一聲巨響，尚未來得及反應已被何厲護在懷中，半天污水劈頭蓋臉的噴濺下來，饒是有何厲在前擋著，我也被澆了個心涼。

耳邊一陣劈啪啪聲音，步行道上街磚紛紛迸出，躥出地面一人多高。

何厲趕忙拉著我往后退，我目瞪口呆著突然塌陷的路面和逐漸回落的水柱，半天找回聲音，“這是怎麼回事！”連恐慌都來不及調出，一臉都是呆滯。

何厲掏出手機報警。

消防車很快趕過來，整段路都被封鎖，一輛車子陷進前面路上，消防員正在急施救。

我和何厲披著巾坐在消防車后面，渾。

我冷的打噴嚏，一邊埋怨何厲，“同你在一起真是倒霉，竟然能到下水道裂這種事。”

“即玉，你太沒良心，我為救你險些喪命。”何厲苦笑，眉間俱是痛楚。

他說這句話，我立即心虛，不吭聲。

剛剛他護住我，自己被人行道上沖起的街磚砸中后背。

好在沒過一會兒，何厲的助理已開車急急趕到。

何厲對他說，“鑰匙給我，你打車回家，車費周一報銷。”用的是命令的口氣。

助理傻在當場。

我坐進車里，回頭看見助理先生仍可憐兮兮的站在原地吹冷風，他的老板讓他凌晨三點多在一條被封鎖的街上打車回家。

“你絕對是個惡劣的老板，在周末凌晨把人呼來喝去，還把他丟在街上。你的手下一定恨死你。”

何厲不以為意，說，“我每月按時付他厚工資，他還有什麼不滿？”

“人又不是機，你這樣待員工，當心有一天他忍不住揭竿而起，炒掉你這沒人的老板。”

何厲笑笑，“只要待遇足夠優厚，即使了他一個，自然有其他人前赴后繼。”他不在乎。

他一向如此，人與人之間不過金錢利益關系，一切都是赤易，他不屑向弱者付出和尊重。

這樣的人，不會知道是什麼東西。

我隨何厲去了他在附近的一間公寓。

“回你住的路已被封鎖，走其他路太繞遠，不如到我那里。”何厲這麼說，我似乎并無拒絕的理由。

我借用他一間浴室洗澡，等我出來，何厲已經好整以暇的坐在那里看電視里重播的娛樂新聞，有位星被是某位富豪私生，一群不相干的人坐在一起挖十八代家史。

這個世界真真太無聊。

何厲拍拍邊的位置，喊我坐，“即玉，過來。”

我坐過去，打呵欠，“干什麼，再不去睡覺天都亮了。”

“我后背痛得睡不著。”他一臉痛苦。

我的氣勢立刻弱下去，再不敢表現一不耐，心虛問他，“那你想做什麼，我陪你？”

“真的？”他揚起一條眉，仿佛不信。

“真的。”我誠懇的點點頭。

他輕輕笑，慢慢靠近我，伏在我耳邊低聲說，“我想親親你。”

我抬起頭，撞到他的視線，他的眼睛仿佛要一直看進我心里。

最好的記憶到此為止。

在以后全部不堪回首，恨不得能夠消除記憶。

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以前讀書時的一個生。

是開朗活潑的孩子，坐在我旁邊，笑臉如燦爛，每日都晴天。人人見都忍不住贊嘆，多麼無憂無慮的孩。

我見過哭。

有一日放學后與同班男生踢足球，很晚才回到教室，所有人都走，只有坐在位子上，并未看見站在門口的我。

我聽見輕聲念一首古詩，未念完，眼淚忽然從眼眶里滾落，終于掩住臉伏在桌上慟哭起來。

我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呆呆站一會兒，悄悄退出去，替掩上門。

同伴其他男生陸續回來，我擋在門口不許任何人進去。

“裴即玉，你干什麼，快讓開呀！”男生們鬧起來。

我只漲紅臉，不說話也不讓開。

那時正是十四五歲的年紀，已經知道保護生。我不能讓任何人看見獨自哭泣。

最后還是那生自己拉開門走出來，眼角淚痕猶在，輕聲對我說，“謝謝。”

因這件事，學校很是風傳了一陣我與的緋聞。

這麼多年過去，那生的姓名音容俱已模糊，唯獨當日念的那首詩印在腦子里。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心人易變。

我終于能夠理解當年那生伏桌痛哭到失聲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