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回到家中,才驀地想起此時孟斯齊正是上班時間。
這麼著急的趕回來做什麼,他又不在。我心中笑自己,一邊用手推開門。
客廳中卻有人,聽見開門聲,猛地回過頭來,一臉都是憔悴。
“孟斯齊!”
我有些驚訝,尚未來的及再問些什麼,他已從沙發上起朝我大步走過來,一把把我擁在懷里。
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發愣,好半天才出手環住他的背。
我輕輕笑,“孟斯齊,你這樣粘著我像一條大狗。”
他不說話,也不松手,只是擁我,我覺頸側有些潤。
“你哭也沒用哦,我現在已經沒有糖。”
我終于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我試著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他的上有一淡淡的皂味,莫名人安心。
有一瞬間,似乎所有往事都彌散,只剩下他的溫近我。
我將所有人都忘記,只在心中無聲祈禱,四海八荒,不管哪一路神仙,請容我多停留在這人世一刻,我想要上這個人。
這是我唯一的愿。
張多日,一時放下心,疲憊如水將我淹沒,竟就那樣靠在孟斯齊上睡著。
醒過來已經躺在自己床上,天早已昏暗,房間里只點著一盞壁燈,散發著明亮和的。
孟斯齊守在我床邊,見我醒來,默默注視我。
“你足足睡了有六個小時。”他嗓音嘶啞,下也冒出一層青胡茬。
“看你這樣子,好像幾天沒合眼似的。”我笑他。
“我怕我一睡著,你就回來。”他輕聲說,“我不看著,你又從我眼前逃走。”
原來這幾天,他就這樣守在家中等我。
“你不會再回來。”他說,“你就那樣消失,我再也見不到你。”
“怎麼會,”我哭笑不得,“我說過我會接治療的,怎麼會不告而別。”
“我當你只是騙騙我,我以為你嫌我煩,所以一個人跑掉。你不知道到我有多后悔,怪自己不該你太。”我的一只手被他攥著,著我的掌心灼熱,“你說過你生無可。”
我聽得他話中的不安,不由嘆口氣,我以前太不爭氣,連帶他為我擔心。
“我那時只是太失,說句氣話。”
人不會永遠活在失中。
“我遇到以前認識的,與他做個了斷,所以花費這麼天時間,”我對他說,“教你擔心,真對不起。”
孟斯齊并不問我遇到誰,他對我微笑,“你能重新回來,已是對我最大的安。”
“我不會再離開了。”我說。
父親終于肯搬進醫院。
我對他說,“你這樣,媽媽不會高興,你不要讓為你擔心。”
這世上父親唯一在乎的人只有母親,哪怕早已不在人世,他依舊牽掛。只有能令他心。
父親住進孟斯齊所在的那家醫院。
主治醫生看過父親的病例,對我和陸青繁搖搖頭,然后離開。
父親最近常常昏迷,我已知道他不能堅持太久。
他睡的臉上帶著安詳笑容,仿佛不覺得一痛苦,我想他是夢見年輕時的事。
年輕時他有母親。
陸青繁陪我走出病房。
自前幾天不歡而散,我和他再見面時已很說話。他一見我便繃臉,活黑臉門神,拍張照片便可到門上,從此保家鎮宅。
我對他說,“你先回公司吧。”
“你去哪里?”
“我與人有約。”我與他約在今天今天進行檢查,商定治療方案。
他皺眉,似乎對我十分不滿。
“即玉,你不要再任。”
我都無力與他再爭辯。
恰好此時孟斯齊迎面走過來,看見我和陸青繁便停下,我松口氣,不必再繼續和陸青繁糾纏。
上班時的孟斯齊總是面無表,不茍言笑,與平常的他簡直形同兩人。
他將一份病歷夾在側,對這陸青繁輕輕點頭示意。
幸好兩人都認識,不必我替彼此介紹。
“即玉一向生慣養,這些天勞孟醫生替我費心照顧他,十分謝。”陸青繁先開口,神冷淡,明明在說謝的話,字句之間卻像夾著冰碴。
孟斯齊比他不遑多讓,“這是我份的事,陸先生客氣了。”
兩個人站在醫院的走廊中,安靜的刀劍影,電閃雷鳴。一人著白袍,一人穿黑裝,活似黑白無常。
我站在兩人之間咳嗽一聲,對陸青繁說,“我和孟醫生還有點事要商量,你先走吧。”
說罷拉著孟斯齊急急離開此地。
直到孟斯齊的辦公室我才長吁一口氣。
“剛才我幾乎以為你們會手。”
簡直如看舊式武俠小說,兩大高手對陣,死死盯住對方半天,額上出汗頭頂冒煙,終于一方不住,從口里吐出來,認輸。
用神和意志便可殺傷對手。
“是他對我有敵意。”孟斯齊一邊看病歷一邊說。
“他誤會你我關系,怕我遇人不淑,他覺得你是有錢沒心的紈绔爺,玩弄我。”我說,“他想太多。”
孟斯齊終于笑了笑,說,“他也不算誤會,我的確熱烈追求你,但我對你死心塌地,絕不二心。”
我臉紅,轉移話題,“我最近難以睡,常常痛醒,阿司匹林不再管用。”
孟斯齊笑容僵一下,他看著我,眉眼間略見焦慮。
我便知道不好。
“況不妙?”我小心問他。
他笑得勉強,“沒關系,我會給你加新的藥,沒關系。”
“嗯。”
氣氛一時尷尬,我看見孟斯齊的手不可見的抖。
還是太晚,我醒悟的太遲,還是來不及。
“我祖上諸多人死于不治之癥,祖父以為是為富不仁造得孽,直至過世一直致力于慈善事業,誰知到還是躲不過。”我忽然說。
“你不要迷信,這種現象不過是因為某些惡腫瘤有家族聚集傾向,拿破侖一家祖孫三世共有十人死于胃癌。”他立即說。
我駭笑,“我突然覺得自己到安。”又說,“至我父親并沒有疼痛癥狀。”
我深覺幸運。我知道痛起來會有多麼難,仿佛一只手進,把五臟六腑全都攪。
“你父親很幸運,大多數末期患者都伴有癌癥疼痛。”
“他一直想念母親,或許這對于他是一種解。”我慨。
“你母親是病逝?”孟斯齊問。
我搖搖頭,“是事故,商場發生火災,眾人慌忙奔走,母親沒能逃出來。”我頓了頓,“我那年只有十二歲,深夜起來,看見父親對著母親的舊照片,兩邊臉都是的。那天他與母親吵架,留下母親一人離開,沒想到這一次永別,他一直后悔那天松開母親的手。”
說完,我和孟斯齊都默然不語。
隔半天,孟斯齊捉住我放在桌子上的手,“我不會松開你的手的。”
永遠不要輕易松開那個人的手。
因為不知何時,那人就會永遠消失,你再也找不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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